第32章 趙星茴,你不過是缺個傭……
第32章 第 32 章 趙星茴,你不過是缺個傭……
唇瓣黏合。
是直覺也是下意識的動作。
趙星茴輕輕眨動睫毛, 于猝不及防和心慌意亂中生出一種微薄的愉悅,溫熱的薄唇在她唇上停駐碾壓,氣息更加迫近, 呼吸和呼吸之間有如膠黏一起。
奇妙的柔軟再度拉回理智。
聞楝在逆來順受裏也有自己的棱角和脾氣。
短暫幾秒之後, 他低頭加深這個吻,摩挲花瓣似的輕緩厮磨她的紅唇,再抿住她的柔軟唇瓣輕輕吮吻,漸而含吮碾壓,深觸她的柔軟和甘甜, 一下又一下的吮吻, 抿住她嬌嫩的唇珠, 再放開, 緩緩移至下唇瓣。
趙星茴閉上顫顫的睫毛,手指把他揪得更緊些。
聞楝時輕時重地在她唇上輾轉厮磨,她完全感知他嘴唇的溫熱濕潤, 綿綿從唇間喉嚨傳遞而下,心好似也被揪起, 漫起無數莫名又細碎的焦灼躁動, 最後按捺不住, 微啓唇瓣, 張口咬他。
尖尖貝齒叼住他的薄唇, 不輕不重地咬, 随着他的動作齧咬又松開,惹來微微的刺痛, 更強烈的唇齒感知。
吻已膠着,逐而加深,兩人氣息越來越急, 喉嚨更加幹涸,而後有溫熱粗砺的觸感掃過她的貝齒和唇瓣,趙星茴那時還未察覺,唇齒追逐而去齧咬,卻被他一觸即退,再猛然回神,她的舌尖已經游曳進了他濕滑熱燙的唇腔。
她的心砰然一跳,想縮回後退,聞楝卻主動纏住了她唇舌,呼吸急促無比,捕獵般叼含住她的舌尖,撩動她的唇腔舌面,吸吮她的芬芳氣息。
唔……
這個混蛋。
趙星茴沒想過接吻是這麽輕而易舉地共享口腔和津唾,唇舌的交纏和遞進,但這種感覺并不難受或者嫌棄,只是心如擂鼓,有酥麻微癢由舌尖傳遞,飄飄然讓人似暈如醉。
兩人氣息交纏,他引誘,她追逐咬住,她後退,他上前糾纏,後來也分不清界限如何,只是是唇舌之間的交鋒,只有吞咽聲和黏膩的聲響放大在耳邊。
他把呼吸渡給她,也把她的名字遞在舌尖傳遞。
“趙星茴……”
聞楝很難說清這種情緒。
她面色嫣紅欲滴,呢喃纏繞其間:“不許……喊我名字……”
揪住他衣領的手已經發軟到只能撐在他胸膛,掌下是劇烈又強有力的心跳,她于些微清明中驚訝他的心跳聲是如此的強烈,卻又被這心跳帶動,連手指至身體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發軟。
儲藏室陰暗潮濕,寂靜無聲。
牆上沒有時鐘,無法估量時間。
總有一遍又一遍的吻在好奇地試探或是回味這種奇妙感覺,急急停停的心跳彌漫在胸腔,急促狂亂又因缺氧而緩慢暫停的呼吸起起落落。
最後是窗外樹梢“嘎——”的一聲鳥叫驚醒了兩人。
趙星茴猛然回神,推開了聞楝。
她整個人都在起伏喘氣,視線迷離中望着聞楝,卻也只見一雙漆黑亮灼的眼眸注視着她,熠亮的眼睛裏的湧動着莫名的情緒,而兩個人都是臉頰泛紅,嘴唇水光潋滟。
鳥兒展翅撲騰而去,聲音似遠又靜,空氣突然靜默又扭曲,好像什麽都礙手礙腳,什麽都不對勁。
趙星茴看見聞楝尖尖的喉嚨在泛紅的皮膚下一下下滑動。
打破這種尴尬又詭異的氣氛,他滑出清啞的嗓音:“夠了嗎?”
她臉如火燒,霞光似的紅暈彌漫至脖頸,完全忘記自己哪來的沖動,故作鎮定,又抹了下嘴唇:“夠了。”
她重聲補充:“一點都不好玩。”
兩人的距離還是近,聞楝的視線定定落在她豔麗的唇上。
趙星茴迎着他的目光,只覺沒由來的心跳加速。
“不許跟別人說。”她整個人別扭得要彈起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你就當這是幻覺,從來沒有發生過,不許告訴任何人,自己也不許多想,聽見沒有。”
聞楝沒說話。
她瞪着眼睛,唇瓣翕張,低聲威脅,又似慌亂:“聽見沒有?”
聞楝還是看着她,眸光漸而冷靜,最後說:“聽見了。”
趙星茴不能多想。
這件事,一點都不能想。
不知道是怕再說出什麽話來,還是再沒什麽能說的,趙星茴撇下人,匆匆走出儲藏室,撲回房間的枕頭上,過了好久好久才恢複平靜。
她呆在樓上不肯下來。
當天晚上聞楝去敲她的門。
趙星茴聽見他的聲音,手一哆嗦,手機砸在地板,她慌得要命,從床上跳下來,光腳走到門口,又沒想好要不要開門,隔了半天,問一句幹嘛。
“你的東西找到了。”他站在門外,平靜說,“我放在門口。”
趙星茴聽着腳步聲遠去,又站了片刻,才悄悄打開門,探頭左右張望了一下——
沒有人。
地板上躺着個白色的文件封,正是她在儲藏室找的東西。
連趙星茴自己都未察覺,她低首時唇角彎彎,是個清甜笑容。
.
方歆說找趙星茴玩。
趙星茴半點都沒猶豫,每天早出晚歸不着家,抱着爆爆去了方歆家打游戲,兩人又出去逛街看電影旅游,報複性玩了好幾天。
半個月後出高考成績,方歆一邊玩一邊等成績下來,再問趙星茴。
“對了,怎麽不見聞楝?”
“你好端端地提他幹嘛?”趙星茴別扭。
“我就随便問問。”方歆聳聳肩膀,“于奕揚呢?我這幾天也沒見他呀?”
“過幾天。他最近有入學面試,等他不忙了,我們會約見面。”
方歆感慨:“真好啊,你和于奕揚一起出國。”
“他申請了音樂學院,現在還不确定是哪所學校錄取,肯定也有距離,我們也不會天天待在一起。”趙星茴盯着天花板發呆,“方歆。”
“嗯?”
“你說……談戀愛……會不會比當朋友更好一點?”
“你和于奕揚談戀愛也和當朋友沒差別啊,每天形影不離,吃喝玩樂都那麽同步。”方歆老神在在,“你倆打算在他收到學校offer後再确定關系?戴上那對象征着定情的手工銀戒?”
趙星茴一口可樂差點噴出來:“你怎麽知道?”
方歆咧嘴笑:“我關注了于奕揚的社交賬號,發現他收藏了一家手作店,那店離他家不遠,我又關注了那家店的賬號,店主定期會曬照片,然後我翻到了一張客作合照,再然後某天,我發現于奕揚戴的項鏈上發現墜着一枚銀戒……還有啊,我發現……”
趙星茴對她的偵查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最近好像有心事哦。”方歆眨眨眼,“糾結什麽呢?說給我聽聽,我在愛情指導方面也很厲害哦。”
“我……不确定,我和小魚适合走進情侶關系。”趙星茴想了想,“他很好,我不想我們倆以後吵架分手,鬧得不開心,連當朋友都別扭。”
“那你身邊還有更适合當你男朋友的人嗎?”
方歆掰着指頭數:“我記得那個陸顯舟,他各方面都很不錯哎,你能想象你跟他談戀愛嗎?”
趙星茴直接搖頭:“他太老了。”
“那聞楝呢?你倆認識也蠻久了,他還住在你家,學習又好,長得也好看,暗戀他的人也很多,脾氣也好。你和他談戀愛呢?”
“……”
趙星茴蹙眉思忖,撇開腦海裏的畫面,最後抿起了唇:“我不會和聞楝談戀愛,他不合适。”
“哪裏不适合?”
“哪裏都不合适。”趙星茴開口,“我壓根沒有想過,他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他。”
從聞楝走進她家的第一天起,她壓根沒想過這個人會和她如何。
不可能。
方歆問:“那學校其他男生呢?”
其他男生更沒有能讓趙星茴能多看一眼。
“看吧,還不就是于奕揚。”方歆攤手,“想那麽多幹嘛?現在咱們就要多談戀愛,行不行試了才知道,大不了分手啦,不談個十次八次怎麽對得起自己。”
趙星茴點頭,躺平。
她現在倒不太想看見聞楝,連着好幾天都不露面,又跟方歆出去玩了兩天。
.
趙坤則那邊。
上次趙星茴說要聞楝陪她一起出國,不知道是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就把這事交給趙坤則和褚文蘭去料理。
淩微也知道。
她見過聞楝一次,那次寒假她回家接女兒去新加坡,遠遠地跟聞楝點點頭,記得這個男生清瘦挺拔,眉目清朗,不是令人反感的男生。星茴也在電話裏說了很多,說聞楝脾氣好,對她也很好,她想有個人陪着。
淩微同意趙星茴的“心血來潮”,打電話跟前夫說這個事,說兩個孩子可以一道出國。
趙坤則頓覺頭疼。
這母女倆不知道是哪門子興起。
褚文蘭不同意讓聞楝跟着趙星茴出國,這幾年聞楝也沒少受趙星茴的欺負,出國能陪她幹嘛?還不是跟國內一樣,大小姐身邊要有個人給她提外套拎包被她欺負。
以聞楝的成績和能力,在哪兒都一樣。
褚文蘭不肯松口,趙坤則也為難,現在淩微又打電話過來摻和。
“聞楝不想出國。你也勸勸星茴,又不是沒朋友,自己出國拽着別人幹什麽?”
“離婚的時候,公司股權沒有明确分割,當時因為星茴的撫養權在你那兒,我沒有拿走太多東西,你也答應了那些都是留給星茴的,等她成年的時候讓她自己做決定是不是要接手公司。”淩微口氣徒然冷淡,“趙坤則,你已經有了女兒,你們夫妻又計劃生孩子,同時把一個孩子領養到家裏來是什麽意圖?我聽星茴說他暑假在公司幫忙,我猜以後你們是不是想把他帶進公司,把褚文蘭手上的業務交到他手裏?自己培養的人用得更放心?以後星茴回國,家裏還有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淩微,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趙坤則揉揉額頭,“好好的一件善事,在你眼裏就是居心叵測?我都沒想過這些,他們才十幾歲,以後要做什麽都不一定,我何必在兩個小孩子身上動腦筋。你每次打電話就就怕我委屈了星茴,她也是我女兒,我為什麽要虧待過她?”
“既然你不虧待,我要看見結果。”淩微撂下電話,“我答應星茴,你也答應她。”
趙坤則深覺頭疼。
他也抽空找聞楝,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單獨聊了聊。
聞楝對趙坤則在說出那句“星茴想讓你陪她出國”之後愣怔在地。
“你蘭姨舍不得你,也怕星茴在國外欺負你,為這事跟我還跟我生着悶氣。星茴又說想讓你陪你,我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國,你們倆一起出去也有個照應,以後不管她做什麽去哪裏玩,你呆在她身邊,我們也放心。”
“阿楝,你自己是什麽想法?”
“趙叔叔……”
聞楝斂目,沉默良久,最後抿唇,“謝謝您的好意,我不想出國。”
“還有一點時間,你再考慮考慮。這是星茴的主意,去國外也不是不好,兩個人總歸放心些。”趙坤則把決定權扔給聞楝,“我和你蘭姨都尊重你的決定,你蘭姨忙着帶孩子,也不方便多介入這事……你要不願意,你和星茴解釋清楚,畢竟你倆直接溝通起來更方便些。”
聞楝還有一點時間考慮。
那時他看着趙星茴和方歆一起進家門,她笑得眉眼彎彎,明眸皓齒,瞥見他之後停住腳步,星眸流轉:“聞楝,你來樓上玩好不好?我和方歆今天有活動。”
她們偷偷買了酒。
啤酒果酒紅酒清酒甜酒,挑了漂亮精致小巧的包裝。
兩人瞞着大人躲在房間裏,把所有的酒都打開,倒在小小的杯子喝,每種酒都淺抿一口,要嘗嘗酒精的風味。
“聞楝,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喝酒?”
趙星茴遞給聞楝一個杯子。
啤酒有麥芽的香氣,清酒太沖太辣,葡萄酒帶着果木香的甜,柚子酒有柚子的清香酸澀……
她們輪流品嘗不同的酒精,最後選出口感最好喝的一瓶。
聞楝看着趙星茴和方歆皺着臉,小口小口地抿,辣得吐舌頭要漱口,或是眯眼咂舌回味,抑或是豪邁地仰頭一飲而盡,而酡紅悄悄爬上兩張俏臉,眼眸也愈加迷離。
沒喝幾口,方歆已經暈了,抱着玩偶趴在趙星茴床上傻樂呵。
趙星茴給自己和聞楝倒酒,眯着眼睛啜吸着杯子裏的酒,再睜開眼又是亮晶晶的眸。
她眸裏蕩漾着微醺笑意。
“聞楝,我們以後一起去酒吧玩。”她跟他碰杯喊cheers,“一起喝香槟蹦迪,不知道會不會很開心。”
“慶祝我們終于長成了自由的個體,迎來了自己做主的人生。”
“我們可以一起上課,一起在圖書館熬夜念書,一起躺在沙發抱着電腦趕作業。”
“假期結束還可以出去旅游,沿着海岸線開車兜風,在海邊沖浪玩舢板,穿越沒有盡頭的公路,等暴風雪停後出門堆雪人。”
聞楝默默注視着她,再垂眼望着酒杯裏色澤迷人的液體。
她醺醺然,傾身湊過來,雙手搭在他肩膀,精致下巴枕在自己手背,濕潤豔麗的唇噘在他耳邊,香甜氣息吹拂,小小聲撒嬌:“聞楝,你跟我一起出國好不好?”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可怎麽辦……誰陪我呀?我不想一個人生活……”
“對了,我們還得帶上爆爆……爆爆可喜歡你了,你得陪着它呀。”
“好不好呀?”
“聞楝……”
話語嬌嬌柔柔,清甜妩媚,甜蜜如糖,似引誘,似催眠。
燙紅聞楝的耳。
她好的時候很好,壞的時候也很壞。
但這個時候無疑是可愛的。
沾着酒意的香甜呼吸像蛛絲一樣纏繞他的意識,聞楝心旌動搖,喉嚨如塞,說不出“好”抑或“不好”的詞。
他沉默着。
方歆頭暈目眩地趴在床上,兩手捂着發燙的臉頰,含含糊糊道:“我不行了,我暈得想睡覺。星茴,聞楝,能不能給我倒杯水,我想喝要冰水。”
聞楝下意識扭頭說“好”。
趙星茴的臉撞進他眼睛裏。
她暈乎乎地趴在他肩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微醺着晶亮光芒,而後朝着他粲然淺笑,而後伸手纏住了他的肩膀,紅唇湊過去,貼近他的耳朵,熱氣微癢:“聞楝,你答應我了哦。”
那時候他們不知道混酒容易醉,一點點果酒就能把人喝倒。
方歆沒看見他倆的小動作,連水都沒喝,眼睛被膠水黏住似的,躺在趙星茴床上呼呼大睡。
趙星茴倒是喝了兩口水,推推方歆,看她一動不動,也覺得自己身上懶洋洋的暈眩,索性撐着臉頰趴在床上,慢慢地閉上眼。
聞楝幫她們收拾殘局,把桌子收拾幹淨,靜悄悄地關上了房門。
褚文蘭和育兒嫂帶着孩子,剛從外面花園散步回來,看見聞楝下樓,朝他招招手:“阿楝。”
說的還是聞楝出國的事兒。
“你趙叔叔說你不想出國,你心裏怎麽想的?如果你願意去,蘭姨也支持你的決定,留學的費用不用擔心,這些都不是問題。”褚文蘭話鋒一轉,“如果你不想去,也沒人能勉強你。”
聞楝極少有這樣的時候,臉上神色是罕見的一絲猶豫。
他動搖過一分,站在褚文蘭面前便有羞愧和迷茫,想說點什麽,但終究沒有說出口,最後只是抿唇回答:“蘭姨,我……請給我幾天的時候考慮一下。”
他的考慮不在趙星茴的認知範圍內。
趙星茴收到了于奕揚的好消息——他收到了申請學校的offer。
“是不是應該好好慶祝一下?”于奕揚展眉淺笑。
“你想怎麽慶祝?”趙星茴由衷替他感到高興。
“出來玩吧,星茴。”
“好啊。”
他倆約了時間。
見面的時間是晚上,地方是于奕揚挑的,在江畔的一間音樂餐廳。
餐廳前面就是燈光璀璨的觀景河段,江風漫卷,夜景璀璨,餐廳的落地窗一眼可見窗外美景,露臺鮮花環繞,布景精致,每晚有樂隊駐場,歌聲悠揚。
趙星茴和于奕揚約在這裏吃飯。
兩人開開心心吃了一頓美味晚餐,最後跟甜品一起端上來的還有一支玫瑰花。
“你不會要再給我變個魔術吧。”趙星茴笑得樂不可支,“敬謝不敏。”
倒不是魔術,是甜品的噱頭——液氮玫瑰,于奕揚把玫瑰花拍碎,紛紛揚揚的紅色碎花瓣撒在冰激淩上,拍出來的照片非常美。
她吃着玫瑰冰激淩,于奕揚起身去了舞臺,抱起吉他,坐在高腳椅上,長腿支地,姿勢帥氣地唱起了歌。
是那年元旦晚會,趙星茴因為陪着生病的聞楝去醫院挂水,錯過了于奕揚樂隊的演奏的歌曲。
現在他想單獨唱給她聽。
趙星茴揚起笑臉,坐在鮮花環繞的露臺,接受周圍的觀衆的側目和鼓掌。
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他們有明亮的眼睛和皎潔的面孔,年輕的愛情美麗純粹,最能打動人心,好像整個世界都是他們的背景。
這頓飯吃完,兩人在觀衆的目送下沿着江邊散步。
晚風吹拂衣擺和發梢,翩翩如似少年腳步,兩人說說笑笑地漫步在江邊,只是那麽一駐足,還沒說出更美更動聽的話語,已有璀璨煙火綻放頭頂。
趙星茴仰頭。
“喜歡嗎?”于奕揚并肩站在她身邊。
“喜歡,好漂亮的煙花。”她粲然淺笑,“你布置的嗎?”
“你上次不是說我的表白很無聊。”他笑得爽朗,“今天我略有準備,希望能讓你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這次還不錯。”趙星茴點頭。
于奕揚牽住了趙星茴的右手,撫摸她纖細的手指,輕聲問:“星茴,你把戒指帶來了嗎?”
趙星茴打開了另一只手——那枚銀色的戒指安靜躺在她手心。
今晚的安排很好很完美。
漂亮的餐廳,美味的食物,香甜的玫瑰冰激淩,動聽的音樂,璀璨的夜景,夏夜的星辰,絢爛煙花。
年輕人永遠不會對浪漫過敏,意氣風發的少年輕聲述說着什麽,明媚燦爛的笑容和更燦爛的煙火相得映彰。
夜晚的江風吹來涼意,于奕揚攏住趙星茴光潔的肩膀。
他将她圈于懷抱之內,明亮的眼睛望着她。
她仰頭和他說話,微笑對視。
一切的氣氛都烘托得剛剛好,恰恰适合表白、求婚、接吻、擁抱。
在最絢麗的煙花燃于天空之際。
于奕揚低下了頭,而她亦是輕輕踮腳。
他們在光影編織的夢幻火花升騰之際接吻,又在無數缤紛流星滑落之際融為一體。
江堤下的風涼而狂烈,角落裏站着人。
樂隊幾個人手忙腳亂地點燃煙花,方歆是今晚節目的總指揮,壓低音量:“喂,你們幾個不要偷看了,還有幾個煙花?快快快,全都搬過來放掉,我們現在要把氛圍烘托到最強烈。”
她又電話指揮黎悅:“黎悅,于奕揚的外套你給服務員了嗎?待會煙花放完了讓他們送過去,星茴今天裙子短,待會肯定冷,剛才照片拍到了嗎?你偷偷拍個背影照就好,別被他們發現了。”
“這江邊風也太大了。”方歆龇牙咧嘴,搓搓胳膊,“風好冷。”
方歆撞撞身邊人:“聞楝,待會走的時候別忘記了去音樂餐廳拿吉他……哎,你冷不冷?你臉色看起來很冰冷哎。”
“不冷。”聞楝的嗓音吹碎在風裏。
“他倆終于吻上了。”方歆擡頭,斜斜瞟一眼江邊接吻的人,笑得暧昧猥瑣,“你知不知道星茴她今天嚼了八百遍的口香糖,出門前還特意買了口氣清新劑……我看她緊張得要命,沒想到臨場反應蠻好的,吻的姿勢還挺美……哎,你說她是不是特意練習過?還是看過什麽接吻指南?”
“談戀愛真好啊……”方歆還在唠叨,“他倆高興死了,于奕揚終于收到了音樂學校的offer,國外談戀愛多開心,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咱們還得留在國內……羨慕……”
聞楝單薄身形被風吹動,身姿卻仿佛早已僵住凝固,眉眼眸光都無比冷清,看不出一點溫度和情緒。
她不過想嘗試下接吻的感覺。
她只是想要人陪她一起出國。
和他有什麽關系?
聞楝,和你有什麽關系?
江風将他皮膚吹得冰涼,那涼意侵入肌骨血液,沿着血管滲入心髒,幾乎要将整顆心麻木成冰,凍得徹底。
聞楝冷漠垂眸,咽了咽冰冷的喉嚨。
喉管裏有苦澀的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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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天趙星茴的日子過得不知不覺。
她不太習慣手指上的銀戒,常會無意識地摩挲、轉動或者摘下它。
說高興好像很高興,說快樂好像也是快樂的,說緊張期待也許真的有一點,說迷茫又摸不着頭緒。
好像……
好像有好幾天都沒在家裏看見聞楝。
趙星茴意識到這個問題時,再認真回想了一遍,而後下樓去找聞楝。
她敲了好幾次聞楝的房門都沒有回應。
不知道他是出門了,還是到哪兒去了。
但他連晚上都不在家。
燕姐看趙星茴老是跑下樓敲門,也是詫異“哎”了聲:“小茴,阿楝已經回鄰市老家。”
趙星茴瞪眼疑惑:“他回鄰市了?什麽時候走的?”
“都走好幾天了,阿楝沒跟你說嗎?”
“他沒跟我說……”她語氣詫異,以為他回去看聞大伯一家,又緊追着問,“他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應該不回來了吧。”燕姐唠叨,“他把房間的東西都帶走了,司機把他送回去的,太太也說他要去臨江念大學,以後也不會住在家裏。”
趙星茴心猛然一沉,擰開了客房的門。
這個房間他曾經生活過四年,如今已經改回原樣,桌櫃床頭都是空空蕩蕩,毫無住過人的痕跡。
室內光潔如新,連灰塵都不曾留下。
她再打開浴室,跑去門口鞋櫃,也沒有一件找到屬于聞楝的物品。
趙星茴不知道自己面對這種情況,應該詫異還是憤怒,抑或是更複雜的情緒,但它們堆積的确堆積在心裏,讓她啞口無言,束手無措,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給聞楝打了好幾個電話。
聞楝沒接,也沒有回複她的消息。
沒有別的辦法,趙星茴只能硬着頭皮去問褚文蘭。
褚文蘭抱着孩子坐在她面前,言笑晏晏地問她怎麽了,再微笑着哄她:“阿楝說高考結束了,留在洛江也沒什麽事,他想搬回家住,開學後直接去臨江上學,我也勸不過他,家裏最近又忙,只能讓司機送他回去。”
趙星茴咬唇:“他沒有告訴我。”
“阿楝跟家裏人都說了,是不是你自己忘記了?你這幾天都跟奕揚方歆他們在外面玩,回家也呆在房間裏,可能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真的沒有。”
褚文蘭臉上的笑容擺明了不信。
趙星茴心亂如麻:“他答應了陪我出國的。”
“是嗎?阿楝跟我們說他不想出國。”褚文蘭微詫,“我和你爸爸苦口婆心勸了他好多回,他每次都堅持說要留在國內。聞楝還是太懂事,他一來擔心多花家裏的錢,二來也說自己不喜歡國外生活,再說了,保送的也是國內頂好的大學,他也有不少同學都會去臨江念大學,那邊朋友也多,他也不想走。”
“他親口答應我的。”趙星茴秀眉深蹙,語氣咄咄逼人,“他答應過我要陪我出國念書,他答應了的。”
“小茴你是不是聽錯了?他要是真想出國,肯定就留在洛江,怎麽會回鄰市,他走的時候我們都沒挽留住他,申請學校那些他什麽都沒有準備。”
褚文蘭要上樓去,也不多說,“你要不信,可以問問你爸爸,他派司機送聞楝回去的。”
等趙星茴再去質問趙坤則,趙坤則覺得這事弄得莫名其妙,捏着額頭覺得趙星茴鬧騰。
“明明是他答應了我要要陪我出國,他卻一聲不吭地走了,都沒有跟我說一聲,還不接我電話。”趙星茴緊咬唇瓣,跺腳道,“我不管,我要他回來給我解釋清楚。”
“你別鬧了。星茴,你能不能不刁蠻任性?你這脾氣性格能不能改一改?”趙坤則也是光火,眉頭深皺,“你能不能不想一出是一出?你又不是幾歲的小孩子,十八歲了,該成熟懂事了。聞楝他不想出國,你能讓我怎麽辦,把他綁上飛機?你這性格就是被你媽慣的,什麽都由着你。”
“我哪裏刁蠻任性?”趙星茴拳頭緊握,氣得眼眶發紅,聲聲尖利,“你們為什麽都覺得是我的問題?什麽都是我的原因?我在你心裏永遠都是不懂事不好不聽話,永遠都比不上別人。永遠都是我的錯。”
趙星茴要讓司機把聞楝接回來,趙坤則不肯。
她說要司機送她,她自己去鄰市問他個清楚,趙坤則也覺得這事說得很清楚,完全沒必要。
父女兩人大吵一架。
趙星茴氣得砸了半個房間的東西,再踢開滿地狼藉,悶在房間裏掉眼淚。
家裏也沒人管她如何。
她給聞楝打電話,他卻一直一直沒有接。
趙星茴也有股莽勁,聞楝不接電話,她就一直打,只要他手機沒關,她就能從早上打到晚上,再到半夜和淩晨。
持續了好多天。
她的脾氣就是這樣,可以随随便便不理不睬,也能在麻木的報複和怒火中不厭其煩地騷擾他,在某刻眼睜睜看着通話界面跳出通話時間,再過十秒之後,才猛然反應過來。
“聞楝。”
本應該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或者是怒火滔天的兇斥,最後脫口而出的卻是委屈。
“趙星茴,別再給我打電話。”他的嗓音在電話那頭格外冷淡,背景卻是在嘈雜的KTV裏,有人握着話筒唱歌,有人在聊天說話,“這個手機我一直沒用,過一陣也會換號,你不要浪費時間。”
“你欠我一個解釋。”她平靜的嗓音裏已咽下滿腔委屈。
“我從來沒有想過出國,也說過高考完要走。”他的聲音平靜到幾近冷酷,“提前祝你一路順風,生活幸福。”
聞楝挂了電話。
身邊朋友湊過來:“到底是什麽電話,你看了幾十遍才接?”
“沒什麽。”
聞楝捏着發燙的手機,面無表情地摁下關機鍵。
趙星茴把手中的電話扔回床上,抱着膝蓋,面色不虞地發了會呆。
爆爆蹭過來,舔她的手指。
她緊緊抱住了爆爆,捂住它的耳朵,語氣又冷又輕:“爆爆,他不要你了。”
趙星茴做人的準則是有人讓她不高興,她會讓所有人都不高興。
她有理由生氣,更有理由質問聞楝。
因為這事跟家裏鬧冷戰,趙星茴索性自己打車去了鄰市。
她依然穿漂亮的衣服和鞋子,精致得像公主一樣出現在嘈雜破敗的街頭,她站在那等了很久,終于在視線前方看見穿T恤帆布鞋的聞楝。
聞楝站在街道的另一邊,扭頭駐足,而後望向她。
她漂亮的眼睛帶着怒意,直直地望着他。
最後他邁步站在她面前,抿唇不語,眸光是一如既往的漆黑幽沉。
“你為什麽回家不告訴我?”她嗓音冰冷清脆。
“你很忙。”他語氣微冷,唇角扯得很平,臉頰的酒窩都是冷淡,“未必有時間聽,聽了也未必會在乎。”
她咬唇:“出國不好嗎?”
他臉上似乎有笑容,但那笑容冷淡如白紙:“好與不好,跟我有什麽關系。”
“可是你答應過我。為什麽又反悔?”
“我從來沒答應過你。”
他冷漠回答,徑直往前走,“我從來沒想過要陪你出國,也沒有反悔過。”
“聞楝!”
趙星茴氣勢洶洶地追上他:“為什麽?”
他清隽的臉頰滿是冷嘲:“趙星茴,你不過是缺個傭人——陪讀念書,再給你洗衣做飯,當司機清潔工,任你呼來喝去。我憑什麽要願意?”
“我沒有把你當成傭人……”
“你不是這樣想的?帶着我出國,仗着你家對我的恩惠,不過就是帶個人,我需要幫你洗衣做飯寫作業,整理家務當司機,出門跑腿買東西,随叫随到随你發脾氣,随時替你解決各種生活的麻煩。”
對,她就是這樣想的——他就應該這樣做。
趙星茴緊緊咬住唇壁。
“趙星茴,我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你的奴隸。”
他頓住腳步,嗓音平靜喑啞:“我在你家住了四年,也足足忍受了你四年,你知不知道我這四年是怎麽過的?你以為我過去四年在你家衣食無憂、司機保姆伺候的日子很幸福?你真的以為我願意在你家多待一天?你以為我在乎你們嘴裏說的那些好處?”
他唇角勾起,是個冷嘲的笑容:“每一天我要都忍受你的無理取鬧,每一天我都在強迫自己接受你,每過一天我對你的厭惡就更勝一天,為什麽我不願意留在洛江,我為什麽不願意陪你出國?你不明白嗎?趙星茴,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到今天結束,我自始至終都讨厭你。”
每一句話都刺耳萬分,每個詞都讓她覺得萬分難堪,趙星茴極力忍耐,牙關緊咬,也無法逼回眼裏浮起的淚光,她拗起下巴,傲慢冷淡地輕視他:“是嗎?那我挺高興,能讓你四年都過得痛苦萬分……你這種心口不一、不識擡舉的爛人,我也是懶得多看你一眼。”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不願意嗎?你以為我真的很想帶你出國嗎?我不過就是想讓你不痛快,讓你們所有人都不高興,你、褚文蘭、還有我爸,我就想讓你們所有人都陪着我難受而已。”
她伸手一指,聲音因顫抖而翻滾:“最後一句話我也送給你——聞楝,你給我滾,從此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聞楝眼風未落,漠然轉身。
趙星茴揪住自己的裙擺,亦是轉身離去,和他背道而行。
幾步之後,聞楝默然垂眼。
他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頓住步伐,偏首去看她。
少女身影因腳步急促而帶動長發飛揚,纖細肩背挺得筆直,而她永遠昂起腦袋,拗着下巴,傲慢又不服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