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顆氣球是他的心

第37章 第 37 章 那顆氣球是他的心

大二即将結束的初夏, 聞楝搬出了學校宿舍。

他在學校附近租了套一居室,老式的居民樓,屋子裏有複古花窗和斑駁陽光, 屋外梧桐樹高大葳蕤, 風吹過樹杪有嘩嘩輕響。

高中畢業的暑假,聞楝做過家教和兼職,大一開學後,他在學校附近的便利店兼職過一段時間,空閑時間自學, 試着給便利店寫了個線上程序, 賺到一學期的生活費之後, 結束兼職生活回到校內。

他的大學生活甚至比高中還要忙碌。

專業課已經忙碌, 還要有各種比賽科研和項目,加上自學課程和旁聽,聞楝甚至還保持着高中時代的作息, 寒暑假幾乎也呆在學校,學生宿舍雖然方便, 但幾個人同住一間, 還要考慮室友的作息和生活習慣, 不如獨居方便。

朋友過來幫他搬家。

競賽團隊或者項目組裏佼佼者不少, 個性鋒芒或者特行獨立皆有, 像聞楝這種溫和仔細的不多見, 交朋友也從來不是難事。

薛博和女朋友姜小恬拎着啤酒小龍蝦上門。

兩人美曰其名來暖居,實際是換個地方來約會。

姜小恬進門直呼聞楝品味好。

屋子不大, 廚房和洗手間窗明幾淨,空氣清爽,卧室陳設簡單, 清新的白底綠葉印花窗簾讓正午光線都變得柔和,客廳只擺着張淺色布藝沙發,另一側是兩張書桌拼在一起的長桌,放着電腦書籍和各種電子硬件設備。

沙發是薛博買的,想着什麽時候在這裏呆得太晚可以直接留宿,桌子上的電腦也有他的一臺,兩人經常湊在一起做項目或者競賽組隊,一起待的時間也長。

姜小恬去廚房加熱小龍蝦,探出個腦袋問廚房怎麽什麽都沒有,只有碗筷和微波爐。

“聞楝,你會不會做飯?這小龍蝦不是現炒的,最好用啤酒回鍋熱一下,我去樓下買鍋鏟和調味料,你以後也能用。”

“他哪會做飯。”

薛博語氣篤定,“我就只見他每天早中晚都是學校食堂,他這房子租了一個月,還沒進過廚房。”

好友這麽說,聞楝只能溫聲說:“不太會。”

姜小恬不管,還是去樓下超市買了幾件廚房必需品,把小龍蝦回鍋炒熱,端上了餐桌。

三個人喝啤酒聊天。

薛博和聞楝是同系不同專業,大一時候因為一個競賽項目關系漸好,姜小恬是隔壁大學外語系學生,她和薛博是高中同學,兩人一起考到臨江讀大學,平時念書上課,薛博有空就陪着姜小恬吃吃喝喝。

聞楝生活簡單,很少在乎自己吃什麽。

班級和朋友聚餐他不喝酒,酒精的滋味并不美妙,放縱也毫無意義,兩罐啤酒已經是極限。

姜小恬一邊剝蝦一邊咬着薛博遞過來的蝦肉:“好多女生吃小龍蝦都不喜歡手上沾油,喜歡讓男朋友剝,但其實吃小龍蝦就要自己動手才好吃。”

“聞楝,你如果有女朋友的話,肯定會對女朋友很好。”姜小恬指指桌子。

聞楝手邊已經攢了好幾只剝得幹幹淨淨的蝦。

他會後知後覺地發現,有些習慣很難改變。

比如有些人喜歡吃海鮮,但讨厭剝殼和洗手的麻煩,會假裝若無其事地撐着下巴望着他,而他習慣了把處理好的東西讓渡給她,再看着她臉頰上不勞而獲的笑容。

聞楝把小龍蝦挾進嘴裏。

姜小恬疑惑問:“話說回來,你為什麽不交女朋友?”

“學習太忙。”聞楝語氣淡淡。

“再忙有我們忙嗎?”姜小恬聊起自己的戀愛經歷,“我和薛博可是同班同學,我們那學校是個省重點高中,地獄級別的,班主任每天蹲在教室後面監督我們,我們講八卦都得去廁所偷偷說話,就這樣我還能跟他眉來眼去,偷傳小紙條。”

“高考完當天,我倆一出考場大門就表白啦,學校估分那天,等班上同學走了我倆在教室裏偷偷接吻,那時候就決定要在同一個城市念大學。”

薛博又往姜小恬嘴裏塞了個蝦尾:“他不交女朋友是因為他太忙嗎?那都是借口,多少女生約他出去,他寧願坐在圖書館發呆也不願意回人家一個字。”

“聞楝,你沒有喜歡的女生嗎?男生也行啊?實在不行,二次元也可以。”姜小恬笑嘻嘻。

“沒有。”聞楝平靜道。

姜小恬和薛博一邊惋惜一邊把互相把剝好的小龍蝦遞到對方嘴邊,聞楝看他倆人當衆秀恩愛,吃了幾口就起身去廚房洗手,坐到了書桌旁。

後來聞楝打開了電腦,專心看論文,這倆人的聲音也就灌不進耳裏,等他再度回神,薛博和姜小恬已經收拾完桌子,兩人一起鑽進了廚房洗碗。

後來薛博帶着女朋友和廚餘垃圾出門,把殘留着食物味道的空間和聞楝沒喝完的啤酒留了下來。

聞楝起身休息,倚在窗邊透氣,借着屋外亮起的路燈刷起了手機。

方歆總是活躍在社交網站的第一名。

有種女孩不談戀愛也能把生活過得很豐富,學校的日常吐槽,喜歡的明星動态,心情碎碎念,甚至是校園的野貓都有記錄。

聞楝在方歆那兒看見過爆爆。

爆爆好像更圓了一點,爆爆在草地上追逐蝴蝶,爆爆坐在車裏兜風,爆爆躺在鋪滿陽光的床上,爆爆惬意地眯眼躺在陌生男人的懷裏。

大洋彼岸的那個人,從粉色長發換成了巴黎畫染,買了新的裙子,去了新的度假勝地,參加新的派對,身邊的男生出現了新面孔。

聞楝面色平靜地刷過手機。

他不想承認這種感覺。

十四歲那年他被褚文蘭接去臨江,蘭姨告訴他趙叔叔有個女兒,長得像小公主,脾氣也很公主。

他記得第一次見她,看見那個漂亮的女孩子懶洋洋地走進家門,自己忐忑又鎮定地站在她面前想留一個好印象,但少年的自尊都碎在她尖銳憤怒地讓他滾出去的瞬間。

而此後寄人籬下的數年,他無數次想離開那幢別墅,想要結束被資助的生活,最後卻動搖在她拽着他偷偷接吻,她喝得微醺趴在他肩頭,語氣綿軟問他能不能陪她一起出國的瞬間。

他動搖過。

那種自尊絕不允許的動搖,連一秒猶豫都不可能,他卻實實在在地動搖過。

這是對自己的背叛和恥辱。

而後緊緊攥在孩子手裏的紅氣球,不知何時在手中松懈,飄飄然往上空飛舞,卻突然被一根細針戳破在空中。

那顆氣球是他的心。

在聞楝還未徹底厘清自己的動搖前,已經是崩裂成無數的碎片。

聞楝捏起了餐桌上的啤酒,仰頭倒進了喉管。

針紮下的瞬間是什麽——是她和于奕揚一起吃飯,她捧着臉陶醉地聽他唱歌,她牽着他的手江邊漫步,他們一起在璀璨煙花下接吻。

也是現在,照片裏她和于奕揚一起開車出游的快樂,曬出的法式餐廳裏的銀質餐刀還倒映出另一個男人的面孔,甚至是派對裏別的男人搭着她的肩膀喝酒的肢體接觸。

.

電話不會無緣無故響起,期待也不會無緣無故落空。

趙星茴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很久之前陸顯舟告訴過她,她的脾氣沒有不好,不要因為不相幹人的誤判曲解自己。

真理就是。

真正喜歡她的人自然會喜歡她的全部,也會包容她的全部,不管是好是壞。

正如她喜歡爆爆,她喜歡爆爆油光水亮的柔軟毛發,當然也要接受它掉毛期的漫天飛雪,她喜歡爆爆的活潑可愛,自然也要接受它半夜飛檐走壁的調皮,她喜歡爆爆日漸滾圓的肚子和體重,自然也欣然接受貓糧罐頭突飛猛進的消耗。

如果有人挑剔她的問題,不過是因為那個人并沒有那麽“相幹”。

時間合适的話,趙星茴會跟陸顯舟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吃個飯,這兩人都是職場精英,平時各自工作出差忙碌,周末約會運動旅游,戀愛感情很有成年人的包容。

小魚這一年主要忙着更新自己的音樂,他在音播平臺的聽衆迅速增加,在地下樂隊表演結束和一個頭發卷曲的西班牙女生開始了固定約會,第二天給趙星茴打電話,說自己想試試不一樣的戀愛。

趙星茴當然說好,再說自己也有新的dating對象,是學校認識的歐洲男生。

于奕揚問:“星茴,你跟他接吻的感覺……和我不一樣嗎?”

“為什麽要聊這個?”趙星茴摸了下臉頰,“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通常不太願意吻一個只見過三次的男生……”

她可以接受牽手擁抱的肢體接觸,但不太習慣津液交換。

不喜歡別人吃她吃過的東西,也不喜歡吃別人碰過的食物。

不過這個毛病也許可以慢慢改掉。

不過如果要問——接吻過的男生裏,哪個感覺最好?

歐美男生自信直接,也許吻起來更直白火辣,毫不留白的激情,但如果克制也是一種魅力,一點點的含蓄和不動聲色的撩撥,加上壓抑的呼吸和極度溫柔的吻吮,那就不僅僅是接吻。

當然,趙星茴會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她依舊還是上課趕due,下課吃喝玩樂,周末去見朋友,假期出門旅游度假,快快樂樂地過自己的幸福生活。

隔着十幾個小時的時差。

趙星茴在正午時分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

這個電話的奇怪之處在于對方的時間應該在淩晨兩三點,而這通電話的撥打99.99%的概率可能是個意外手誤。

他在電話裏用那種疲倦微啞的聲音說話,好像是睡夢中的呓語或者喝醉微醺的語調。

沒有稱呼,也沒有開場白。

“有本英文原版書……我在國內找不到……能不能幫忙在美國幫我買一本?”

趙星茴曬着炙熱的太陽,心也燥熱,語氣也直接:“我為什麽幫我讨厭的人買書?”

“好。”

對方咽下一個字,旋即挂了電話。

果斷迅速得讓趙星茴把後面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

趙星茴緊緊蹙眉,咬住唇壁,立馬撥了個電話回去。

對方沒接。

沒接!

她握緊手機,腳步蹬蹬,高跟鞋尖幾乎要踩碎地板,剛剛還陽光燦爛的面孔立即有了陰天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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