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 26 章
趙邝從平章殿出來, 胸口仍憋着一股氣,寫下那個名字,簡直就好像自己親手給自己定了罪, 回頭見楊桉甫老神在在的模樣, 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道:“你們什麽意思?”
楊桉甫面露驚訝:“趙公是什麽意思?”
趙邝心想,這事是能明說的麽?
先帝重病之後,他們兩派之間,目前不是心照不宣地正保持着一種互不攻讦的和平麽?
你楊桉甫之前不是都很随和麽?不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麽?不是太平宰相麽?
這突然冒出來的姓徐的是怎麽回事?
還是個言官?
言官團體和他們勳貴團體向來是很不對付的,怎麽看都像是對面黨派派來的人。
趙邝越想越覺得這又是一場政治鬥争的序曲,卻不知道楊桉甫也是很無奈的。
就算是今天, 她本來也是打算打圓場的。
但是這是實打實的命案, 證據又确鑿, 那能怎麽辦?
宋慧娘出現在這裏同樣出乎她的意料,令她開始幾乎重新審視自己原先的打算。
這是她先前從來沒有思考過的方向——
宋太後和郭太後, 她們能聯合起來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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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宋慧娘知道了楊桉甫的想法,一定會大呼“你誤會了”。
因為郭雲珠會讓她過來是一件讓她也很意外的事情。
但她很快就發現了這件事的好處, 因為關注值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漲了一大截。
宋慧娘意識到她先前對關注值的理解太簡單粗暴了, 顯然, 作為一個希望她成為君主的系統, 參加議事這件事也是非常合它的胃口的。
或許可以理解成, 參加議事之時, 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她的身上, 所以關注值就上升了?
不得而知, 但總之她又多了幾次去圖書館的機會。
激動與緊張之中,她故作鎮定地回到了寶華宮, 将先前所發生的事複述給了郭雲珠,郭雲珠聽罷,長舒了一口氣道:“辛苦你了。”
宋慧娘沒說趙邝很生氣的事,因為雖然通過何謹和圖書館的查詢,她已經知道了趙邝和郭家關系密切,但從郭雲珠的視角來看,她其實應該是不知道的。
雖然,她隐約感覺到,郭雲珠應該是發現自己在裝傻了。
但是只要對方不指出來,宋慧娘決定繼續把這個傻裝下去。
畢竟要是不裝傻,可就沒法天天厚着臉皮來寶華宮蹭飯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朝堂相當的動蕩。
實際上,動蕩得都超過了宋慧娘的意料。
罵戰是你方罷來我登場,遞上來的疏奏一大半都是在互相彈劾。
宋慧娘為此又代了三天班,這期間也算和大部分五品以上的官員刷了個臉熟,且每天都看了下他們的忠誠度。
上10的都寥寥無幾。
有一半是負數。
楊桉甫仍舊定格在50的忠誠度在其中鶴立雞群,令宋慧娘更覺得與對方惺惺相惜。
到第四天,郭雲珠的病終于大好了。
她重新接管了上朝的工作,然後沒過幾天,就又病了。
這次不算太重,只是頭暈眼花,常蘇木看了,認為是氣血虛弱之症。
宋慧娘懷疑是低血糖。
于是這日,便親自下廚做了一塊加了超多糖的甜點,來到了寶華宮中。
郭雲珠剛從平章殿回來,被吵得腦子裏仿佛都在嗡鳴,看見宋慧娘提着一只糕點盒進來,煩惱的內心便突然變得平穩,甚至忍不住露出笑來。
“今天怎麽還帶了東西過來?”
“你這話說的,平日裏确實都是我從你宮中拿東西回去,那我也想投桃報李的呀,你不是說頭暈沒力麽,看看吃點甜的能不能好點。”
在郭雲珠的養生觀念裏,既然身體不舒服,自然更該吃點清淡的,但宋慧娘特意拿來,她不想拂了這好意,心想稍微吃點也沒事,便點頭道:“正想吃甜的。”
打開蓋來,卻是個黃澄澄的圓形糕點,被切了一角。
宋慧娘道:“我也是第一次做,怕失敗了,就先嘗了嘗。”
郭雲珠疑惑:“為何從前不曾做過。”
宋慧娘道:“要用好多蛋奶和精面粉呢,從前沒這條件啊。”
宋慧娘是做了個戚風蛋糕。
有些失敗了,中間塌了一些,但宋慧娘嘗了嘗,也能吃。
郭雲珠聞言,心中不免又感嘆了一下民生多艱,見宋慧娘又切了一角,先給了試毒的內侍。
內侍嘗了,眼睛一亮。
宋慧娘笑了:“還算好吃?”
內侍點頭:“不曾吃過。”
這下郭雲珠是真好奇了,宮中吃食也算海納百川,難以想象竟還有沒吃過的味道,于是看着宋慧娘又切下一塊,放在勺裏遞到了她嘴邊,雖心中覺得這般行為有些過界,卻也還是張開嘴吃了。
入口綿軟,有奶香和蛋香,慢慢化開,唇齒生香。
還有,就是很甜。
再看拿着勺的宋慧娘,笑得也是極甜,微眯着眼睛道:“還行吧?”
嘴裏的味道霎時都有些變淡,心又如擂鼓一般,郭雲珠将手藏在袖中背到身後,捏着手腕數着自己的脈搏。
一二三,一二三。
不是錯覺,确實比平常快。
她低頭轉移話題:“我、我也有東西送你,對了,還有件事也要告訴你。”
郭雲珠一邊叫清茶去拿東西,一邊對宋慧娘道:“甄渝找到了。”
宋慧娘自然記得這個為哥哥伸冤而無辜入獄的人,忙問:“她可還好?”
郭雲珠道:“還不錯,原來早就出獄了。”
宋慧娘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哦?”
看着宋慧娘的表情,郭雲珠抿嘴露出點笑意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不是,上個月就放了一批,她就在其中——估計是抓她的人都忘記為什麽要抓她了。”
宋慧娘道:“出獄之後呢?”
“去了外地,所以前幾日大張旗鼓也沒找到,直到她自己偷偷得了消息回來,找到了右相家中。”
宋慧娘擊掌感嘆:“真是傳奇。”
郭雲珠點頭:“正是,有了她,對石宴通等人的懲罰更是毫無異議,此番嚴懲,也是殺雞儆猴。”
如此感慨了一番,清茶拿了個紫檀木的漆盒過來,打開來,是一對掐金絲纏枝牡丹紋的镯子,鑲着紅色的瑪瑙作花蕊,看起來精美異常——反正不止是現代批發小商品的水平。
宋慧娘脫口而出:“原來這裏也有這麽精美的東西啊。”
“這是今年禦造廠才做的,确實精美,我看你手上戴得是青色的镯子,天氣冷了衣裳顏色深,便有些不相配了,于是取了這對來。”
宋慧娘:“從前沒見過。”
其實是說穿到古代來之後沒見過。
在現代的時候,自然也見過更精美的珠寶首飾,只是穿到古代之後,每日為了幹活方便,連首飾都不戴了,見戴最多首飾的也就是縣令夫人,也不過是粗糙鍛打的金飾,讓宋慧娘在有段時間覺得古代就這個水平。
卻原來,好東西也是有,只是自己過去沒機會見。
正感嘆着,見郭雲珠撚起一只來,素手纖纖,指如蔥段,宋慧娘手背往上把手伸到她跟前,意思是你幫我戴。
郭雲珠一愣,她原本可沒這個意思,只是準備遞到宋慧娘手心去。
若要幫她戴,就要捏住這手,印象中這手并不算柔嫩,骨骼分明,帶着一層薄繭。
想到這,臉上發燙,竟羞臊起來,郭雲珠将镯子扔回盒裏,道:“也不急在一時,還是直接送到你宮裏去。”
宋慧娘見郭雲珠臉色不陰不陽,還以為她生氣了,忙道:“我自己戴就是了。”
她拿起來直接套手上,看着剩下一只,問:“這一對是戴一起麽?顯得有點多啊。”
郭雲珠開始後悔沒替她戴,且不太明白自己在羞臊什麽,嘴上漫不經心:“應是一起戴,但分開戴也可以吧。”
話音剛落,卻感覺到自己的手已被緊緊握住,冰涼的手镯劃過她的手指。
“那我們一人一只呗,呃,算……算姐妹款。”好險,差點脫口而出情侶款。
擡起頭,見郭雲珠目光發直,看着自己的手腕,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莫非不喜歡?
正想出聲問,外頭來報,說內侍監總管何謹求見。
郭雲珠揚起下巴,語氣莫名有些急促:“宣她進來。”
……
何謹進來先是問,目前還關在掖庭獄的王禪仍沒有認謀害皇帝之罪,要如何處置。
郭雲珠便回:“明日和刑部的人交接,移到刑部大牢去。”
王禪雖不認謀害皇帝,卻認了自己勾結內外,譚牛等人同樣如此,再加上抄家炒出來的違制用品和贓款,已足夠他死一萬次,由此還牽連出太醫院的人,朱友維收了王禪的禮物,在明知那內侍得的是時疫之後仍然不報,亦被罷官下獄。
因為這件事,郭雲珠還感嘆自己識人不清,反而是宋慧娘當日之言,是鞭辟入裏。
宋慧娘表示自己只是胡說八道剛好撞大運了。
郭雲珠卻忍不住感嘆:“也不知是我當局者迷,還是确實沒你有眼光。”
宋慧娘不敢回複,忍不住偷偷開啓忠誠度看了眼。
竟然還是70 。
看來這句話不是敲打?
是自己做賊心虛。
不過宋慧娘也覺得,自己若是像郭雲珠那麽忙,可能也沒空想些有的沒的,比如此刻,何謹報完王禪的事之後,便開始彙報各宮財政開支和人員調動,月末總結和月度計劃。
已是年末,過年事宜繁瑣,要提前開始調度,又是新朝,為展現新氣象,也要做出些變化來。
忙中添亂的是,郭雲珠自己的生辰是在臘月。
所以千秋節的事宜也要搬上來準備,是否開宴,宴幾品以上官員,宴席是何規制,是否需要節目助興,從哪撥款,是否開私庫,交給誰處理……
宋慧娘眼睜睜看着郭雲珠揉了揉額角,臉色仿佛是更白了。
宋慧娘心頭升起擔憂來,脫口而出道:“二娘,這些內宮事宜,不如交給我處理吧?”
這麽說完,她就有些後悔,擔心被覺得是多事,卻看郭雲珠眼睛一亮,雙手交握道:“我怎麽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