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第 56 章
眼下每天晚上睡夢之中, “教室”裏已經是相當熱鬧了。
第一排往後,分別是——
宋錦書
常蘇木
何謹
清茶
薛靈妙
楊桉甫
還有郭雲蟬。
桌上顯示姓名的其實還有香玉、凫花、紅螺、夏季等人,但有要是人數太多難免鬧哄哄的, 于是宋慧娘現在一般沒事也不将所有人都拉進來。
另外還有不少也到了90忠誠度的, 但是宋慧娘并沒有都讓他們進入教室。
她如今已經可以擇優錄取了。
此時, 常蘇木在看醫書,清茶在算賬,薛靈妙在教宋錦書算術題,楊桉甫郭雲蟬何謹和宋慧娘便一起坐在講臺邊上,低聲交談。
“……玉蓮山上的衆叛逆已經都被拿下了,還收繳了不少武器甲胄, 逾制物品, 還未清點數量, 但數量應當不容小觑……明日應該能清點完成……宮中那些趙若栗派來藏匿的宮仆都被找出來了,有些是死士, 一被抓就自盡了……朝中如今局勢不明,但似乎還是明哲保身的多……”
何謹這麽說完, 楊桉甫便道:“明哲保身就表明态度了,顯然就是向着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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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慧娘便笑道:“還是要謝謝楊大人替孤聯系舊友。”
話說到這, 郭雲蟬略有些急躁道:“那說好要給我的好處呢。”
何謹皺眉:“事情要一步一步來, 如此急不可耐像什麽話。”
郭雲蟬急得臉色發紅, 但深吸一口氣, 看了宋慧娘一眼, 勉強把話咽了下去, 但忍了片刻, 還是說:“我是給娘娘面子,不是給你。”
宋慧娘哭笑不得。
其實眼下這個局面可以進展得那麽快, 少不了郭雲蟬的功勞。
尤記得還是元宵節那天,郭雲蟬來找她,問,如果自己投奔了她,是不是也像何謹、薛靈妙、徐晟馮等人一般,可以有入朝為官。
宋慧娘便解釋:“沒有那麽快的,徐晟馮如今不過也是個縣令,薛靈妙更是只是個護衛,你是地坤,要知雖從魏朝改制起,沒有阻地坤常庸為官的道路,但眼下地坤常庸為官仍是數量稀少這件事已經可以證明,其中難度并非明面上的規則,還有許多其他。”
郭雲蟬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來找你,你有這個手段能力,不是麽?”
宋慧娘問:“你不怕趙若栗了?”
郭雲蟬盯着她,目光肯定:“你肯定會讓趙若栗這個老毒婦完蛋,對吧。”
宋慧娘看着她頭頂上70的忠誠度笑而不語。
郭雲蟬皺起眉頭,躬身行禮:“娘娘,我今日所言全部出自真心,只要娘娘能幫我,我願為娘娘肝腦塗地——若做幸臣,我也只想做娘娘的幸臣。”
宋慧娘嘆了口氣:“你若真是出于真心,我只能說,你的真心還不夠。”
還差20點嘛。
郭雲蟬若有所思,拜謝而走,又過了兩日,再次前來,直接跪地而拜,道:“娘娘目光如炬,是我不自量力,還妄圖欺瞞娘娘,我夜夜問心,自覺已誠心誠意,娘娘怎麽看呢?”
宋慧娘看着85的忠誠度,相當佩服。
沒想到郭雲蟬靠自己洗腦忠誠度就能上升,從某種角度來講,果真是個人才。
她于是擡手拍了拍郭雲蟬的肩膀以茲鼓勵,又道:“孤看得見你的決心,可是,有些事,比起說服自己,可能還是去看去相信更重要,你真的相信,向我投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麽?”
郭雲蟬陷入沉思,片刻之後,她開口:“我知道了,我會投誠。”
宋慧娘:“……”嗯?我是這個意思麽?
郭雲蟬道:“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娘娘知不知道,趙若栗一直在私底下收養些小孩培養成死士,然後送進宮來,其實那王德就是,他名義上就是自願染病接近陛下的——不過娘娘獨具慧眼,如今那些我知道的趙若栗安插的公仆,都做些灑掃活計,接近不了娘娘,所以我也就一直沒說。”
宋慧娘:“……”怪不得,怪不得一直有一些忠誠度負數的宮仆!
宋慧娘嘴角微抽,但最後只嘆了口氣道:“稚子何辜,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将他們都救出來。”
郭雲蟬聞言似乎頗受觸動,怔怔望着宋慧娘,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寄人籬下的往事。
過了幾天,郭雲蟬的忠誠度終于到了90,卻不是她來自己面前,而是宋慧娘自己發現的了。
于是宋慧娘将郭雲蟬拉進了教室,第一個問題就是:“你能聯系到那位阿豔麽?你記得吧,那晚慈恩寺,我見過她。”
于是,才有了刺殺案的謀劃。
正常前來刺殺宋慧娘又逃跑的刺客自然不可能傻到這種程度,是郭雲蟬聯系了那位叫阿豔的,讓阿豔帶人積極報名參加這個刺殺活動,然後再殺個回馬槍,回到玉蓮山,給他們包圍玉蓮山的借口。
作為回報,宋慧娘要留阿豔的性命,然後給郭雲蟬做官。
見郭雲蟬如此急切,宋慧娘也不賣關子,道:“你有兩條路,一條是從內官做起,一條是外派從縣令做起,你選什麽?”
從縣令做起,勤勤懇懇,按部就班熬資歷,自然是朝中清要官員的常規做法,弊端也很明顯,朝中沒人,你若有沒做出成績,沒幾年上頭可能就把你忘了,州縣情況複雜,地坤去做,更是會碰到各種刁難。
從內官做起,終點大約就是幸臣,朝中清流是不屑與你同流合污的,但與當權者關系緊密,榮華富貴自也不會少,只是名聲上難聽,能做的事也少了很多。
不過郭雲蟬如今進了“教室”,當縣令的很多弊端其實就不用擔心了,但她思索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從內官做起就行。”
宋慧娘道:“你要是顧慮你先前答應過的,大可不必,我并不缺幸臣。”
郭雲蟬道:“娘娘多慮了,并非如此,只是我雖只是個庶女,也是脂粉膏粱處長大的,并不擅長去基層,但論起洞察人心來,卻更有自信,我只是選了我擅長的道路。”
楊桉甫聞言誇她:“人貴自知。”
郭雲蟬含羞一笑——不過這含羞看起來很像是表演,因為她很快就揚起眉來,對着宋慧娘道:“娘娘若有煩憂,就大可與臣女一敘,臣女定會為您不遺餘力。”
宋慧娘一愣,卻見旁邊何謹和楊桉甫也都安靜下來,楊桉甫望天捶了垂後背道:“哎喲老了老了,我要去休息休息了,說起來我昨天看得孤本放哪了……”
何謹低頭摸着鼻子:“奴才……去看看陛下學得怎麽樣了。”
兩人轉眼走了個幹淨,只郭雲蟬直直看着她,一臉真誠道:“娘娘,要不我去跟阿姐說說吧。”
宋慧娘聞言壓低聲音:“二娘肯見你?”
從那日開始,郭雲珠緊閉寶華宮宮門,她上門去,次次吃個閉門羹。
她甚至連宋錦書都不見了。
以至于朝野內外有了個謠言,還說是她将郭太後鎖了起來。
蒼天可見,郭雲珠就算給她一巴掌她也絕不還手!
但是郭雲珠就是不見她。
郭雲蟬點頭小聲說·:“她眼下不知道我也投奔您了呢。”
宋慧娘:“……那你還是去坦白吧。”
她怕眼下不說,到時候東窗事發,郭雲珠更加生氣。
郭雲蟬像吓了一跳:“但若将這事坦白,她不是就知道連刺殺都是故意設計的了麽?”
“她不知道?”
“理論上她不知道啊。”
宋慧娘無奈苦笑:“你也別将你阿姐當成傻子,事到如今,她還能猜不出來麽?”
郭雲蟬:“……那我真去坦白?”
宋慧娘忙道:“不不不……還是我去說吧。”
“可是阿姐不見你啊。”
問題繞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
宋慧娘一覺醒來,一邊覺得前途一片光明,一邊覺得世界相當暗淡。
其實在今日之前,她沒想到郭雲珠對她的影響會那麽大,她以為自己達成目的會躊躇滿志,卻沒想到就算看見上書奏請她垂簾聽政的折子,她也覺得興致缺缺。
心裏好像多了一個大洞,正呼呼地灌着風,湊過去一聽,風中全是郭雲珠的名字。
郭雲珠連早朝都不去上了,從今以後自己可以替代她,不是剛好麽?
反正她也不可能離開皇宮,一時不理會自己又怎麽樣呢?
宋慧娘試圖用實打實的利益好處勸慰自己,可是這些念頭一冒出來,就在腦海中撞上了郭雲珠澄澈的眼睛。
對方會看着她說:“慧娘,你好厲害。”
她從來不懷疑自己。
她從來是一顆真心。
可是自己呢,與她相比,自己滿身污濁,全是謊言。
她配不上郭雲珠的真心。
忙碌可以暫時掩蓋內心的焦灼,只是從平章殿回去路過寶華宮,宋慧娘還是難免長久伫立,想要在此看見那一抹纖細的、端雅的身影。
她以為時間會撫平內心的焦灼,卻沒有想到,所有閃回的記憶反而開始像是蟲蟻噬咬心髒,宋慧娘在某一個突然驚覺——
她以為她對郭雲珠只是稍微有些好感。
實際上,對方是早就走進了她的心裏。
……
郭雲珠背完了不知第幾遍心經,終于有了一絲睡意。
她已經兩天沒有睡覺,一閉上眼睛,便是趙若栗指責她是個白眼狼的模樣。
理智上她知道眼下的發展說不定是最好的——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可是情感上她又覺得自己确實不孝又沒用。
甚至到了今天,她已經沒法對宋慧娘升起恨意來,易地而處,她也會這麽做吧。
只是,她恐怕沒法像宋慧娘一樣做得那麽漂亮。
不見宋慧娘,并不針對宋慧娘,而是她對自己的懲罰。
被痛苦折磨得不能入睡,自然也是這種懲罰的延續,只是她到底只是普通人,累極困極,也終于得以進入沉眠。
所以當她在一個奇怪的地方睜開眼睛,看見宋慧娘雙眸泛紅站在她面前的時候,郭雲珠非常确定自己是在做夢。
特別是,這個夢中的宋慧娘還第一時間問她——
“你怎麽兩晚都沒有睡覺。”
看吧,沒人知道這件事。
因為雖然沒有睡着,但她到點都是躺在床上的,只是睜眼至天明,連蘭渝都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既然是夢,她仿佛也生出了勇氣,開口道:“因為我害怕夢見你。”
結果,還是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