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第 77 章

這一個月确實忙碌, 調香之外,還要進行室內裝飾,為店鋪取名等。

為鋪名一事, 郭雲珠差點想讓翰林院群策起名, 幸而後來想到了自己是不想如此張揚的, 便又去自己翻書。

她問宋慧娘的意見——

“在水一方如何?”

“為什麽叫這個?

“想到香,自然想到佳人,想到佳人,就想到詩經名句,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不是麽?”

“會不會有點太迂回了?某一款香叫這個名字倒能理解。”

過了幾天, 又說——

“叫水信齋如何?”

“這我好像能理解, 賣水狀的信香的店?”

“嗯嗯,是不是稍顯直白?”

“還行……就是叫這個名字的店我好像看到過啊。”

去打聽了一番, 果然已有一家香鋪,就叫水信齋。

打回去重想。

又想出“紅杏齋”“寶香閣”“一院香”等, 俗的雅的,都覺不好, 愁得直撓頭發。

Advertisement

宋慧娘見她為了此事都懶得搭理自己, 便也幫忙出主意。

“暗香盈袖, 如何?”

郭雲珠一愣:“可有典故?”

“這麽直白, 哪來的典故, 不過是我的偶像, 我已經抄了兩首的李清照, 她有一首詞……薄霧濃雲愁永晝……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郭雲珠道:“這詞頗有些寂寥, 但只拎出暗香盈袖來,卻未有詞中愁悶,暗香盈袖,引人遐思,我覺得不錯,不過還要去和蘇春紅和杏兒姐商量一下。”

宋慧娘道:“你去商量吧,還是快點定下來。”

她卻知道,這會兒還在糾結鋪名的只有郭雲珠了,蘇春紅和聞水杏早覺得前面好多名字都還不錯,為何郭雲珠總不滿意。

果然,去問了之後,蘇春紅和聞水杏飛快同意了,招牌做好,是郭雲珠親手寫的“暗香盈袖”,防止別人認出來,她用了平常很少用的字體,看起來頗為狅隽。

又将這首《醉花陰》提在店鋪牆上。

本意是想令店鋪名更好記些,沒想到詞作傳出,很快便有伶人譜曲唱起,這詞中意境,又頗擊中了齊都貴眷們的內心——他們自然都是覺得自己很愁苦的,特別是新太後上臺之後,重用平民舉子,他們這群昔日貴胄,只好借游園會賞花會詩會陶冶情操實則打發時間,一聽到詞曲,便頗有共鳴,又一打聽,還是家香水鋪子。

這不都是平日出門社交也用得上的東西嘛,于是開店不久,便門庭若市,令郭雲珠頗為驚訝,都懷疑是不是宋慧娘做了什麽。

後來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便來感謝宋慧娘,又說:“這是意外之喜,如今有不少人都在猜測這位李姓詞作者是誰,有人說她正來自李家皇族,結果客人們明明有不少都是高官勳貴,來店裏竟也客客氣氣。”

“那也算歪打正着,本來他們要是敢在店裏搞破壞,還能釣魚執法呢。”

郭雲珠掩嘴笑道:“春紅姐和杏兒姐很怕呢,覺得我們是在扯大旗作虎皮,怕有一天翻了船。”

宋慧娘忍俊不禁:“那也好,做生意嘛,總歸是小心點好。”

客源不愁,很快就盈了利,便另請了夥計和賬房,又買了隔壁的鋪子,擴大了規模,郭雲珠開始專心沉浸調香。

日子就這樣漸漸步入正軌,到七月中,随着官員年中考核告一段落,剿匪之事提上日程。

何謹前來報告工作進展時,宋慧娘拿着一份來自鄭國公沈鹳的折子似笑非笑。

“……前陣子不是才說麽,對剿匪之事最為熱衷的,便是漢王一黨,河間郡王等人,也包括了鄭國公沈鹳,最近你做了什麽?他突然滑跪了。”

宋慧娘将折子扔給了何謹。

何謹看罷,發現這是沈鹳的告罪折,其中說明他曾在某次酒宴聽聞,有貴人有娈童的癖好,從前齊都附近總有難民投奔,很容易買到小孩,但自從宋娘娘上臺,流民都被統一收攏,又統一安排工作,孤兒和年幼者亦被官方收留管教,從前那買孩子的方法就不好使了。

于是他很懷疑,朝中某些貴人可能與拐賣孩子一事有關,只是具體就不清楚了。

何謹道:“他倒是把自己摘得幹淨,不過我查下來,他也确實沒有親自購買過,只後院有個新收的伶人,似乎是某次酒會,河間郡王送的——鄭國公應該不好這口,他似乎只是養着。”

“那河間郡王呢?”

“懷疑他就是主謀,他不僅自已買,似乎還充當中間人的角色。”

宋慧娘垂眸,半晌問:“漢王呢?”

“曾被送過,但有沒有留用就不清楚了。”

宋慧娘道:“漢王是個大麻煩,你知道,他是曾經有可能登基的,朝中支持者甚多。”

何謹點頭表示了解,又說:“臣先前把殺人販子的事跡安到了黑虎寨頭上,先前他們大約還覺得這是件風光事,不見反駁,不過最近似乎回過味來了,還派了人來官府,說做這事的不是他們,而是虎嘯寨。”

“還沒有聯系上虎嘯寨麽?”

何謹聞言苦笑:“聯系上了,只是……虎嘯寨的人不信我們呀。”

宋慧娘道:“也無所謂,慢慢來吧,等咱們真的要剿匪了,我就不信他們真的不接茬。”

林林總總,又說了許多,何謹走後,宋慧娘又接見了外地回來述職的官員。

為了查看忠誠度,也為了提高關注值,宋慧娘致力于接見所有能見到的官員,放在大家眼中,卻是宋太後勤政愛民,微末之事也不會大意,每位官員也摩拳擦掌,致力于在見到太後時留下一個好印象。

只是因此,确實忙碌,今日忙完,雲霞已逝,夜幕四合,宋慧娘卻仍是出了宮。

因為到今日,暗香盈袖開業一個季度,衆人說好了要小聚一下吃個飯,慶祝一下。

因晚上有宵禁,便約了在郭雲珠家中,為了方便,由宋慧娘提議吃火鍋。

于是宋慧娘一進院子,便已聞到辛辣熱氣,鍋子擺在院子的杏花樹下,聞水杏只穿一件薄透短衫,将裙子也掀到了膝上,拼命扇着扇子道:“你們真是瘋了,怎麽想出來的?那麽熱的天吃這個,我的天,光看着這個火,我就直冒汗。”

蘇春紅道:“抱怨啥啊,你先前不也想知道這火鍋是什麽樣,怎麽吃嘛,太陽都落山了,也還好了,我看不太熱。”

這麽說着,她懷中捧着一杯半化的冰飲,衣衫已經是只剩裏面的抹胸了。

宋慧娘無奈道:“都沒人歡迎我啊,二娘呢?”

話音一落,郭雲珠已端着一盤子魚片從屋子裏出來了。

她果然沒像蘇春紅和聞水杏一樣不顧形象,穿一襲水藍色齊腰裙,上半身雖是抹胸,外面卻還披了一件窄袖的薄衫,遮住了肩背,頭發挽起,紮了個木簪子。

但也因此,鬓邊汗濕一片,粘在臉頰上。

宋慧娘忙上前,拿出帕子來幫她擦汗,又看了看盤子上的魚片,道:“這是我早上送來的麽?”

“果然是你,我就說一大早門口怎麽一桶青魚。”

“你殺的?”

郭雲珠揚眉:“還是我片的呢,你看如何?”

宋慧娘迎着燈查看,見魚片雖不至于到薄如蟬翼的地步,卻也厚薄适宜。

她大為震驚:“你都有這技術了?”

郭雲珠得意道:“也就練了兩三次吧。”

蘇春紅道:“我看她有幾分做菜的天賦,學做菜很快,主要是手穩。”

宋慧娘看着郭雲珠,看着她因得意鼻子微微皺起,忍不住笑着摸了下她的頭發:“真厲害。”

聞水杏看了,打了個寒顫:“你們不要在我們面前秀恩愛哈,快吃飯,吃飯,我真是快餓死了。”

碗筷相擊,乒乓作響,四人熱火朝天吃起來。

一身熱汗,滿院辛辣。

聞水杏邊吃邊聊:“這屋子太小了,如今賺錢了,咱們可以去買個大的,起碼得是個兩進的宅子,配個門房,管家,廚娘,如何?”

郭雲珠道:“為何要配廚娘,不是說了,我做得已經很好了麽?”

聞水杏瞪她:“你真是沒苦硬吃,咱們找廚娘,當然是為了,享受,享受知道麽。”

郭雲珠喝着冰飲:“有時候,腳踏實地,親手去做事,會讓心裏更踏實一點。”

蘇春紅道:“你別說,這點我是認同的。”

說罷,與郭雲珠碰杯,又對宋慧娘道:“一直想問,你是做什麽的?”

宋慧娘早編好說辭:“算是個掮客,組織起一些人來,賣些消息。”

蘇春紅道:“這活可不好做啊,不如趁早脫手,來咱們店裏幫忙得了。”

宋慧娘微笑道:“可以考慮考慮。”

這樣的生活确實是不錯的。

宋慧娘必須承認,在沒有做太後之前,這是宋慧娘理想中的生活。

可眼下,若不是因為她成了太後,這理想的生活,卻未必能持續多久。

月上中天,飯菜也漸漸見底,四人卻仍不舍離席,在院子裏賞月聊着最新的話本。

聞水杏聽得昏昏欲睡,突然尿急,便起來去屋後茅廁撒尿,結果剛進茅房,脖子一涼,她一個激靈,清醒了。

毫無疑問,脖子上是把鐵刃,正散發出金屬冰冷的氣味。

她哆嗦着,差點尿了褲子,卻聽身後人也是氣急敗壞:“你們吃什麽玩意兒能吃那麽久,還那麽香,格老娘在茅廁蹲了那麽久,氣死我了。”

聲音有點耳熟。

聞水杏轉動眼珠子試圖往後看,同時産生問:“袁、袁二當家?”

“你小子記性不錯。”袁小黑開口,“但你是不是沒記住啊,我大姐不是說了麽,咱們帶走了那群人的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你說了吧,啊?”

聞水杏兩股戰戰,下意識反駁:“沒說,誰也沒說。”

這麽說完,已經開始心虛。

因為她完全記得,自己酒後是将這事,告訴了蘇春紅她們的。

果然,袁小黑冷笑道:“外面的人呢,沒說?要不我拉一個進來,也問問?”

聞水杏急道:“別、別這樣,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就沖着我來!”

……

院子裏,杏花樹突然一陣搖晃,一片葉子便落在了宋慧娘的懷裏。

她撚起樹葉,見樹葉上有一抹紅點,挑了挑眉。

這是暗衛在提醒她,這個院子裏,有別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