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他負了我,與我何尤
第3章 第三章 是他負了我,與我何尤
碧桃拗不過他,連忙去安排了,天還未暖起來,日頭也沒升到中空,他們就已經坐在了去玉清觀的馬車上,碧桃暗道玉清觀有什麽新鮮的?夫人初一十五都要去,她們這些一等侍女都跟着去過幾次了,況且春意朦胧,玉清觀臨山而建難免有些寒意,這個時節正是游人稀少的時候,誰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去踏青呀。
容從錦卻興致頗高的模樣,自山門外下了車辇,一襲淺色衣衫只戴了一半面紗稍遮容貌,繞過蓮花座流雲紋的高聳華表,兩個侍女陪着一路參拜。
玉清觀在望京中名聲斐然,素有靈驗之說,達官貴人市井百姓絡繹不絕,每逢除夕佳節更是閉觀面向達官顯貴齋醮,所求無外乎功名利祿。
道觀殿宇恢弘精美,三清殿夾雜着袅袅升起的檀香香霧襯得主殿神聖,塑像威嚴,兩側壁畫天衣飛揚,滿壁翩然,容從錦怔了片刻,也撚了香右手持香尾恭敬一拜,口中随殿內衆人低聲道:“眷屬平安。”
”公子許了什麽願?”扶桐敬香後好奇問道。
“家中平安,兄長仕途通達。”容從錦随口應道。
“難得來一次玉清觀,公子不為自己求一個願麽?”
望京貴胄多崇道、佛,更有兼參之人,但他向來是不信這些的,人事始終,生之進退皆有定數,容從錦擡首仰視着巍峨和善的鍍金塑像,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身邊信衆來往不絕,容從錦立在大殿困惑颦眉,他确實沒什麽可求的,其實他向來将生死之事看得極淡,父母安排他成婚他就遵從,守着顧昭也恪盡王妃職守從未有過半分不滿,即便動了心死生別離也不過是暗嘆一聲緣淺,情感、欲望都在他身上淡的幾乎無蹤。
但身邊檀香袅袅信衆虔誠叩拜感染了他,他似乎是有想求的,卻是什麽呢?容從錦仰首望着威嚴神像,困惑不已苦苦思索,追尋着朦胧中的一縷光亮。
身旁老妪叩拜後心滿意足的起身,卻腳下站立不穩晃了兩下向後栽去,三清殿都是堅硬無比萬年不朽的青石磚,摔到頭可非同小可,容從錦眼角餘光瞥見下意識探臂去扶,扶桐在他身後也哎喲驚呼一聲,搶上想要攙住老妪。
但他們倆都慢了一步,同樣白發蒼蒼身着布衣的老爺子似乎早有預料,端端正正的站在老妪身後,這一倒即倒在了他身上,雖老邁氣衰卻在老妪摔倒前已提前撐住力氣,兩人身子晃了幾下,但都無礙。
“哎!”老妪也吓了一跳,摸了摸心口覺得無事忙去查看老爺子情況,口中絮絮道:“沒摔着你吧?”
“還說呢,每次都往後倒,自己不能多留點神麽?”老爺子銀髯飄然看起來頗有點道骨仙風的意思,開口卻極為刻薄,老大不樂意。
“這不是有你麽。”老妪不已為惱,依舊樂呵呵的。
老爺子哼了一聲,手卻很誠實的一直攙扶着老婦,兩人相攜而去。
電光石火間,容從錦似有所悟,終于抓住了混沌暗夜中飄忽的一絲明光,淺淺的似春日的萌芽,卻好像堅冰下的一簇火光,能讓堅冰消融春意萌發,花蕾香氣清雅隽永。
“唯願六皇子平安。”容從錦退後一步屈膝跪在蒲團上,三拜,敬香虔誠之極。
他能重活一次本就是冥冥中一種他無法解釋的力量存在的證明。
也許,确有神明的存在。
至少這一刻他是願意相信的,倘若确有神明,那就請庇佑顧昭吧,無論他們今生是否還有緣分,哪怕他是遙不可及的六皇子,也請庇佑他平安。
碧桃起身接過香插到香爐裏,又取過簽筒雙手捧到容從錦面前。
容從錦剛要伸手接過,手指才碰到簽筒壁,一支搭在最上面的簽掉了出來,啪嗒摔在地上,容從錦下意識俯身去看,不等将簽拾起,簽文撞進眸底。
【臨風冒雨往還鄉,正是其身似燕兒;銜上坭來欲作壘,到頭壘壞複須坭。】
“公子,是什麽簽?”扶桐在後面迫不及待的問道。
“沒什麽。”容從錦拾起竹簽端詳片刻,燕子終日勞作,可一朝風雨就讓他全部心血付諸東流,還是重頭再來,循環往複永無盡頭。
這簽說的是勞心費神,妄做無用功,萬事所求皆不利。
這是指我,還是指六皇子,若是簽文應的是他…容從錦不由得哂然一笑,明知扶持太子登基攪進朝堂紛擾是舉步維艱,可為了六皇子,即使是無用功他也會去做,與以往的自己大為相悖,這簽倒是靈驗之極。
碧桃卻是看到了簽文尾部的“下”字,心中一跳忙道:“公子,這是奴婢未穩住簽筒的緣故,作不得數的,我們快去請道長化解吧。”
扶桐不吭聲了,聽碧桃弦外之意這簽也不怎麽好,他們大老遠從定遠侯府趕來,就求了一支這樣的簽,不免悶悶不樂本是跪在蒲團之上,身子後仰便坐在自己腿上暗自郁悶。
“上簽!”不遠處一道清麗女聲驚喜響起,又連聲道:“三清在上,若小女子如願以償必前來還願,修繕道觀,供奉三清。”
扶桐羨慕的循聲望去,對方挽了個墜馬髻做婦人打扮,身着儒裙衣着華貴,一手撫在小腹上說話間腕上絞着的兩只白玉镯叮當作響,肌膚白皙眼色妩媚,甚為俏麗,掩映在衣裙下的腹部微微隆起。
差不多有兩三個月的身孕了吧,扶桐胡亂在心底揣測道,那婦人身子微微一擰與旁側儀表堂堂氣質儒雅的公子曼聲道:“夫君…”
扶桐笑着視線逐漸上移。
“郎才女貌,好一對…狗男女!”扶桐笑意僵在臉上,唯餘不敢置信,一雙杏眸瞪得比銅鈴還大,眼下的天生的笑紋都被拉平了,恨不得生啖其肉。
“扶桐。”拜過三清的容從錦想要起身,手臂微展卻沒有人搭住他的手,手臂懸在半空等了片刻仍不見她反應,不由得又輕喚了一遍,“扶桐。”
“你愣着做什麽?”碧桃放下簽筒,氣得過來在她肩上輕輕拍了一下。
扶桐卻依舊維持着原來側首的姿勢,石化了般一動不動,仔細聽還能聽到她牙關咬得咔咔作響的生硬。
他們這邊的動靜鬧得太大,那公子也撇了這個方向一眼,隐約覺得扶桐有些眼熟卻沒有留意,扶起清麗佳人溫聲道:“你跪得太久了,留心自己的身體。”?
“來之前老夫人還對奴婢道三清觀求子最為靈驗,讓奴婢潛心請願,若能為公子誕下一個男嬰,給公子留下後嗣,也不辜負老夫人和公子的一番厚愛了。”女子聲音婉轉,一雙清澈美目柔情似水的望着身側的公子,縱使鐵石也禁不住沉溺在這深情中化為繞指柔了。
更不必說是尋常人了,那公子大為感動,俯身扶起佳人,親昵喚道:“莺娘,什麽孩子後嗣的,都沒有你對我重要,有你這份心就算是為你上刀山下火海,誰也拆不散我們…”
莺娘鼻尖微紅我見猶憐,淚光盈盈道:“公子,夫人就要入門了,奴婢只盼望着您能和夫人舉案齊眉白頭到老就好,奴婢不求名分,只求一個小小的栖身之所,能遠遠的看着您,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一切責罰奴婢都甘願領受。”莺娘撫着自己小腹,秀眉微颦面露憂慮,仰首望向公子道,“夫人會容下我麽?”
“他會的。”公子心疼的将她擁入懷中,邊輕撫着莺娘纖細脊背安撫着她,邊不複深情只平淡道:“舞刀弄槍的粗鄙武夫出身能懂得什麽道理,不過等他進了我們這書香門第,也不會有人嫌棄他,母親教他一番規矩,耳濡目染總能讓他學得些大度端正的道理。
扶桐再也按耐不住,她雖是婢女卻自幼跟在侯府公子身邊,衣食尊貴,就是普通富戶家的小姐也不如她一半驕矜,加之容從錦自己性情淡漠就喜扶桐的喜怒随心,平日并不拘束她,眼見那狗男女如此不堪,當着她的面毫不顧忌的編排起自家公子,被火燎了似的跳起來罵道:“你說什麽呢?妄我還以為你是個好的,什麽粗鄙武夫,書讀得不少卻全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禮義廉恥學全了麽?我呸!!”
“哪來的混賬?”那公子不欲與她糾纏自降身份,皺眉斥責一句就不再開口,身後侍從一招手,殿外的幾個家仆就擋在了扶桐面前。
其中一個想要去推搡扶桐,罵道:“痰迷了心竅吧,睜開眼看看我們可是內閣大學士于閣老于府的。”
定遠侯府帶來的侍從不明就裏,但遠遠看見殿內發生争執,連忙趕了上來隔開侍從,扶桐怒不可遏一把掀開侍從,從人群中擠到前面,削春蔥般的白皙手指帶着修剪得尖尖的三寸指甲差點戳到被人群簇擁在中間的公子臉上,啐道:“你才該睜開眼,于陵西!不認識你姑奶奶了麽?!”
她聲音又尖又利,幾乎掀破大殿屋頂,須臾間衆人側目,于陵西被叫破身份也是一怔,還以為得罪了哪個貴族小姐,仔細端詳扶桐一番,仍是沒認出來她。
但見她侍女打扮顯然是不重要的,環顧四周已經有一些好事的在不遠處三兩聚成一團,指着這邊竊竊私語,于陵西心中一凜,他跟一個侍女在此争執,分明是拿玉瓶跟瓦罐相碰,忙換了副神情拱手道:“姑娘于府向來公正,你若有什麽委屈大可對我明言。”
“但有什麽話,請到殿外講吧,莫在這裏擾了神明清淨。”說着做了個請的手勢。
扶桐怒火中燒,左右打量一番,箭步沖到人群後面的容從錦身邊,有些人憤怒間往往頓口無言難以成句,滿腹委屈不知從何講起,但她越是怒發沖冠越是語言組織能力激增,上前又輕又快的三言兩語間将事情經過一一講明,好似銀瓶乍破水漿迸。
“公子,奴婢幾日前曾跟秦媽媽去于府送過绫羅繡品的節禮,恰好在于老夫人的松鶴堂見到了于三公子,還跟他見了禮,奴婢确确實實的見了他,絕不會認錯。”
“正室還沒入門,卻不知道這個莺娘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口口聲聲稱于公子為夫君,”還懷有身孕,扶桐面色一陣青一陣紅,因為憤怒,身體不自覺地微微顫抖着,定遠侯府和于府婚期将近,他們卻做出這種醜事來,扶桐越想越氣,回過身去又瞪了于陵西一眼,若是眼神能殺人,扶桐早就将他們剝皮了。
容從錦踉跄向後倒去,似是當頭一棒受了什麽重大打擊,神情恍惚不發一語的搖了搖頭,驚疑不定,滿目不敢置信。
碧桃扶桐連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
滿座皆驚,別的也就罷了,繡品在望京不是什麽名貴禮物,名門望族間往往很少用繡品當節禮,節禮中帶有繡品的一般都是文定之後,男方送來大雁、金銀頭面,被提親方才會送上回魚箸和雙兒親手繡的繡品,以示婚期将近,兩家人已是誼屬至親。
雖未成婚,但也只差下聘禮和迎期了,大多數的人家都會在聘禮前定好婚期提前準備,這一步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若其中一方确是于閣老家的公子,那另外一邊…
這雙兒雖身無華貴之物,但氣度不凡自有一股清高傲氣,連身邊兩個侍女打扮的也是衣着光鮮,進退有度,看起來就非尋常人家,
大殿之內,衆人心念電轉,已猜出了七.八分。
這麽說這竟是未婚雙兒撞上了夫君帶着懷孕妾侍,一時間殿內嗡嗡作響,衆人議論紛紛,每個人臉上都閃爍着八卦的光芒,更有年長者皺眉對于陵西搖頭,看不慣他的行跡。
雙兒婚育是艱難了些,但既然有此顧慮大可不應這門親事,又想依仗正妻門第又想搶在正室進門前延續子嗣,這是什麽想法?
也做得太難看了些。
若是容從錦出言責怪針鋒相對還好些,偏他一言不發全盤隐忍,給于家留足了面子,剎那間所有人心底的天平都忍不住向這個柔弱、堅韌又顧全大局的雙兒一側傾斜。
侍從也聽出原委,原來他們竟是親家?雙方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該繼續劍拔弩張還是立即握手言和。彼此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尴尬的神情,稍一猶豫雙方侍從便默契退開一射之地。
于陵西立即将視線投在容從錦身上。
定遠侯府家教甚嚴,未出閣的雙兒雖然也出來交際,但向來只與在閣女眷雙兒交往,有外男的詩會馬球一概是避開的,皇宮宴席容從錦雖然去了,但定遠侯府的席位僅在皇子與親貴之下,他沒有官職只能跟在父親身後,遠遠的看見一抹側影。
是以他們訂親近一年了,他有心打聽這位定遠侯府二公子的品貌,也無從得知,只知道他是性格溫婉不喜多言的人。
他向家中曾在詩會上見過容從錦一面的庶出雙兒弟弟打聽,但庶出的終究是庶出的,生性怯懦連話也說不清楚,也只是含糊着說是個姿容出衆的雙兒,勾得他心癢癢再三追問卻連哪裏好哪裏美也說不清楚,想必也是逢人說好話,當不得真的。
今日雖也帶着面紗,但美目流盼婉轉生姿,僅見身型就知有幾分風情,被他視線在身上輕盈掃過,于陵西頓時半邊身子一麻,一直扶着莺娘的手也松開了,下意識的踟蹰上前半步。
“哎呦!”莺娘心中暗恨,忙小小的驚呼一聲,躬身掩着小腹面龐上滿是痛楚。
“莺娘,你怎麽樣?”于陵西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飛出去的心卻沒有着落。
“沒事,适才有一些痛,已經好多了。”莺娘聲音微弱卻甚是溫柔,于陵西心中一軟,比起家世顯赫父兄得力的的未婚正室,莺娘嬌嬌弱弱的也沒有旁的可以依憑,唯能仰仗的也只有自己的寵愛。
這種獨一無二的重要性,每次想起都能讓他熱血沸騰,心潮澎湃豪情萬丈,滿足感充盈着內心。
錯神的功夫,容從錦已經離開大殿,向玉清觀外走去,于陵西猶豫了一瞬,還是抛下莺娘追了上去。
“容公子留步。”于陵西匆匆跑出大殿,在華表前攔住了容從錦。
“公子。”容從錦睨了一眼山門外隐約可見的馬車,無奈轉身行禮道。
于陵西追到近前,下意識的放緩了腳步,隔着纖薄面紗隐約能看到輪廓,見他吐氣如蘭,顧盼嫣然不免心如擂鼓,似有一股暖意擴散到四肢百骸,胸膛裏的心怦怦的跳動着血流都加快了幾分,打好的腹稿,竟嗫嚅不能言語。
他一直抵觸這個出身粗鄙的正室,不過是定遠侯府勢大,祖父和父親壓着他的頭,非要他應下這門婚事,又安慰他只要娶回定遠侯府的二公子,也不必和他纏綿缱绻,給口飯吃就是了,再納幾個溫柔可意的妾室進門就兩全其美了。
他也知道娶定遠侯府嫡出公子的好處,往後在朝堂上多有助益,但想起他們家屠夫出身,能想到的就只有方口闊鼻滿身腥臭的模樣。
他始終不能橫下心娶定遠侯府二公子。
每次跟同在一起打發時間的好友們提起,好友們也是嘲笑他于三要娶一個屠夫家的雙兒,絲毫不通風雅。
還笑談要上門讓他切兩斤精肉。
每次提起定遠侯府的婚事,他都郁悶不言,飲酒求醉,只希望婚事能盡快取消,卻不想定遠侯府的雙兒,他的未婚妻竟有如此風姿。
“莺娘…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那日喝醉了做了些糊塗事,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于陵西定了心神,面對半掩面紗卻可見窺見一二姿容的訂婚雙兒,不由得調動起了全部的柔情,用前所未有的溫和克制的聲音道,“木已成舟,過去的錯事我不能強求你原諒,但婚後我會好好對你的。”?
“絕不辜負。”
“于公子哪裏的話,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家中還有事先行一步。”容從錦和他站在玉清觀門前,垂眸并不與他對視,心無旁骛道,“于公子先去陪…嗯,莺娘敬香吧。”
于陵西是第一次和容從錦交談,只覺其聲恍若出于朝霞之上,不由得伫立在原地癡了半晌,不知該如何是好。
雙兒難以孕育,他母親就安排了莺娘,先一步确保他後嗣無虞,有孕後莺娘提出來玉清觀上香,他們也是選了定遠侯夫人不會前來的十六,卻沒想撞見了鮮少外出的容從錦。
他從不覺得讓通房在正室入門前有孕是什麽對不起正室的事情,這件事固然是他們家的手腕,也知道要瞞着定遠侯府,但他做起來并沒有半分心虛,直到遇見了容從錦。
當真恍若天人矣,莺娘的容貌與容從錦相比如螢火與皓月,難免相形見绌,于陵西心底悵茫,但一個念頭卻越發清晰,早知他的未婚妻有如此姿容,又何必舍近求遠?
于陵西心底第一次升起了懊悔之意。
“公子…”莺娘不知什麽時候追了出來,站在青石板路上捧着小腹面如霜雪,搖搖欲墜。
于陵西剛偏轉過視線,想重新收回目光再跟容從錦緩和關系時,莺娘身子一軟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莺娘!”于陵西再顧不得其他,拔腿奔了過去,将莺娘擁入懷中打橫抱起,莺娘嬌軀輕盈倚在于陵西懷中。
“快去喚車辇過來。”侍從圍了上來,于陵西焦急萬分的吩咐道,玉清觀山門外各府的車辇都是按順序來的,他們的車辇剛挪到望山亭,再轉過來還需要不少時間。
“侯府車辇就在山門外,先坐侯府的回去吧。”容從錦道。
于陵西擔心自己的孩子,忙中抽閑心系美人道:“那你呢?”
“讓侯府再派一架車辇過來吧,孩子的事情要緊。”容從錦心中已是極其厭惡,但面上仍淺笑着溫柔有禮道。
前世于陵西也是今日帶着莺娘來敬香,沒被他撞見卻遇到了望京府尹的夫人,望京府尹夫人和他的母親私交甚好,忙來告知。
他的母親忍辱負重并沒有大肆宣揚,僅是私下裏去向于家求證,問他們如何處理,卻被于家反咬一口下不來臺,今日他在衆人面前親自撞破此事,做這一場大戲,不就是為了定遠侯府的名聲麽?确保于陵西和莺娘如願以償終成眷侶,而他只要做一個清潔不染,毫無錯處的前未婚妻就足夠了,讓望京看清誰是誰非,讓他的父母遠離望京诽議。
做戲做全套,容從錦站在一旁,目送于陵西抱着莺娘上了定遠侯府的車辇疾馳而去。
“公子,你怎麽能就讓他們這麽走了。”上了定遠侯府再次派過來的車辇,扶桐在車上還是憤恨不已,摔開碧桃遞給她的茶盞,恨不得啐于陵西滿頭滿臉,兩個甜蜜的酒窩裏都裝滿了怒火,“他做出這種醜事,還要我們讓出車辇?這是什麽道理。”
“今日撞破此事也是好事。”碧桃輕嘆一聲,艱難道,“總好過下了聘禮後再知曉。”
容從錦不由斜睨碧桃一眼面露贊許,不想她竟能想到這一層,從不幸中立即找到反擊之處,勝過自怨自艾無數倍。
“公子還是去告知夫人,等于府上門來給個說法吧。”碧桃沉吟片刻,又搖頭道,“不,夫人此刻恐怕已經知道了。”
他們還沒回到定遠侯府,這醜聞估計已經傳遍望京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扶桐當場吵鬧起來,讓于府無從抵賴,這醜聞裏定遠侯府占一成,其餘的九成都在于陵西身上。
“是他負了我,與我何尤。”容從錦冷笑道。
碧桃沉默點頭,禮法嚴苛,唯有當衆拆穿于陵西的真面目,他們才有容身之地,不至于被衆人的唾沫淹死,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此刻複盤,他們已經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接下來就看兩府如何商議了。
卻不想于府一連數日毫無動靜,望京風波喧嚣不已,流言傳得愈發不堪入耳,有說容從錦不能容人都,也有說他無法生育,這是兩府共同的決定,不知為何定遠侯府突然反悔了的。
更有暗指定遠侯府仗勢欺人,強逼得于府答應了這樁姻緣,于公子不得不離開心愛之人,愁苦之下才和一個通房混在了一起。
不過一時失意。
十日後,還是定遠侯府按耐不住,定遠侯府夫人先登了于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