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衣不如新 人不如故
第13章 第十三章 衣不如新 人不如故
飄逸的白雲攀登着蒼穹,兩只通體翠綠的小鳥抓着樹枝婉轉輕啼,為對方梳理羽毛。晨光柔和掠過波光粼粼的蓮池,濺起一星耀金色的光芒,窗棂下合攏的花朵沉睡在陽光裏。
永寧宮雖不大,卻五髒俱全,淺黃墨綠和孔雀藍的琉璃瓦在殿頂熠熠生輝,主殿立在中軸線處,兩側對稱展開的東西配殿為青鸾、景雲,沿着抄手游庑左右轉角處各有一座精美飛檐角樓,進殿的龍尾道漫坡鋪蓮花方磚,設白玉禦階三階。
六皇子沒有太傅,永寧殿不設書房,青鸾景雲二阕便空置着,偶爾皇帝和皇後賞賜些什麽物件就堆放在配殿裏。
裝飾雖不及其他皇子殿華貴,但也是朱紅踢線雪白抹面,地面是青石磚磨磚對縫,以描金山水紫檀圍屏隔開寝殿,交椅案幾上覆着觀蓮采菱圖兩軸,踏進寝殿,嵌螺钿大理石拔步床上青色幔帳低垂。
“日頭都到中天了,還不起來?”太子身着四爪蟒袍,揮退侍從,折扇合攏用扇柄掀起繡着雲鷺的青紗帳一角,青紗微揚,隔着玳瑁枕屏看到一團人影。
裏面倒不想他想象中躺着一個睡得正酣的少年,反而瑞煙輕攏,一種清冷的暗香幽幽襲來,似梅花覆雪,清雅疏絕,顧昭撅着屁股趴在床上雙臂好像攏着什麽,不知道在看什麽好東西。
青紗帳被掀開,顧昭慌忙挪動兩下屁股,拽起錦被裹蠶繭似的将自己整個蒙在錦被下,聲音隔着織金飛魚錦被悶悶傳來:“你出去…”
香氣剎那間淡了許多。
“快到午膳的時候了,起來洗漱帶你去長春宮用膳。”太子一怔,這香氣似乎不是宮中常用的安神香、龍涎香一類的,他心中微微一凜,怕是哪個皇子錯了主意,側坐在床塌上,把枕屏推到一旁,眸光掃視一番,發現錦被外壓着一個精致小巧的金盒。
像是香合一類的。
“這是…”太子伸手去取。
錦被下的蠶蛹動作卻比他更快,手指抓住金盒,不動聲色的緩緩收回錦被下,也藏了起來。
像一只護食的小狗,把他的骨頭都藏在安全的地方。再假裝不經意的一屁股坐在寶藏上面,這就是本王的守護寶藏計劃。
金盒也不給你看。
“是他送給你的吧。”太子恍然大悟,應該是香蜜、香餌一類的。
“兄長你先出去。”顧昭哼唧兩聲,小氣兮兮的趕他道。
這香本來就不多,太子吸一點,他身邊梅香就淺淡一分,顧昭都不想讓他喘氣,更不用說掀開幔帳讓梅香逸散開去。
他的弟弟變了,以前最愛的黑将軍都肯給他看的。
太子唏噓片刻,鳳眸微微眯起眼神危險的看着床上的蠶繭,看來只能用絕招了。
“哎,定遠侯府的消息你也不想知道,那你休息吧。”太子悠閑道,“孤去長春宮了。”
顧昭立刻被誘哄出洞,從錦被下探頭道:“什麽消息?”
“你把被子裏的東西,給孤看一眼。”太子點點他的錦被,“孤就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顧昭眉頭擰成一個疙瘩,俊逸的面龐上明顯流露出糾結掙紮神情,半晌還是抵不過誘惑,痛苦道:“兄長不能騙我…”
“保證你物有所值。”太子被他逗得神情松泛了幾分,唇角微微揚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顧昭心智停留在了孩童時期,他只能負擔起兩份的責任繼續前行,母族期望門閥權勢許多人的指望都壓在了他身上,肩上的擔子太重了,他沒有多餘的心力去考慮旁的事情。
偶爾也覺得愧對幼弟,何況顧昭幼時天資聰穎本有神童之名,父皇也對他有所期望,他本該一生坦途的,全都是為着自己才變成這樣。
太子心底歉疚,又安慰自己顧昭生性開朗,總能自娛自樂,以後事态平穩,他總能補償顧昭的。
顧昭小心的将錦被拉起一個角,捧出一個圓滾滾的小球,“喏。”
太子暫時放下憂慮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圓形的銀質香毯,不過掌心大,滴溜溜的在他掌心滾動,暗貯宿香,香煙從镂空花鳥的縫隙間袅袅升起。
“他送給你香了?”太子沒有指明是誰。
“嗯嗯!”顧昭用力點頭,喜滋滋道,“從錦擔心我睡不好,特意送了我安枕的。”
顧昭不打自招,太子看不出喜怒,淡淡道,“有心了。”
“你既喜歡這香,為什麽不添到香爐裏。”太子轉開話題道,“孤看這香雖清淡卻蘭香綿長,混到別的香裏也能嗅出它的香氣,還能燃得更久一些。“
這香毯是卧榻間懸在床上的,內有機關轉而不傾,鎖香其中,香末亦不會灑落床塌。
“從錦讓我放在’卧榻香爐’裏。”顧昭強調道,“沒說讓我放到其他香爐裏。”
香毯才是卧榻香爐嘛,容從錦的話顧昭都一絲不茍的執行了。
“他說什麽你都聽。”太子用扇端輕敲了一下顧昭的頭,還有幾分吃味。
顧昭揉了揉頭,理直氣壯道:“他是本王的王妃。”當然要聽他的話。
誰給他封的?太子無語,顧昭又催促道:“兄長快講…”
說着手腕一轉,明亮星眸直勾勾的望着太子,手上又假裝不經意的把香毯收回去了。
太子:“……”
說他傻吧,有時候也不是很傻。
太子無奈道:“定遠侯府跟于府退婚了,婚書定禮一律奉還。”
“不過數日,定遠侯府也算是辦得幹淨利落。”太子略有幾分滿意。
于府雖然糾纏不休,把定禮又送回到定遠侯府,于大人也親自上門賠罪,但是定遠侯府還是派了一衆精幹家丁,再次把定禮擡回了于府,要于府交還回魚箸和親繡繡品等物,無論于府如何道歉挽回,定遠侯府還是堅持雙方就此分道揚镳。
吵鬧了數日,于閣老、觀文殿大學士、樞密院掌史、西北軍政司的劉将軍都出面了,這事近期也該有個結果了。
顧昭剎那間激動得從床上跳起來,笑得像朵伴着明媚陽光綻開的鮮花,花蕊間還盈着甜蜜的露珠,他赤着腳匆匆穿衣,衣袍還沒展開就胡亂套在了身上,一疊聲的喊道:“小樂子!小樂子!”
“你忙什麽?”太子連忙按住他。
“本王答應他要去提親呀。”顧昭想了想,這時候仿佛也不傻了,把太子往殿外推,“兄長你身份貴重,你去!”
顧昭心底說不出的歡喜,容從錦訂婚也有一年多了,于公子才是他正大光明的未婚夫君,雖然容從錦私下答應嫁給他,但是也只是口頭約定,他是見不得光的那個,顧昭始終懸着心,現在終于有了機會,他怎能不高興呢?
“不忙。”太子都被他橫推出幾步,轉身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坐在交椅上,鄭重道:“孤問你一件事,你想好了再回答。”
顧昭傻乎乎的點頭。
“你是當真要娶容從錦做王妃麽?”太子一直不願打攪了他的興致,卻看他毫無半分敗興,頃刻就要迎娶容從錦,只能跟他講明利害。
“容從錦是曾訂婚又退婚的,名聲已經壞了一半。”
“定遠侯府不得父皇青睐,你若執意跟容從錦成婚,以後在父皇面前恐無立足之地。”
“就算這些你都不在乎,你可知于府為什麽與定遠侯府在婚禮前生了變故,最後退婚收場。”太子緩緩道,“雙兒難以生育,你們可能永遠不會有孩子。”
“你若娶了他,嫡子這事,你就永遠別指望了。”
顧昭愣在原地。
他從沒想過,也沒有人告訴他這件事,宮裏年歲小的皇子他都很喜歡,還想着以後能跟容從錦生一堆一堆的呢。
“你既喜愛他,就将他納進來做個側妃,也不算辱沒他。”太子見他垂首沉思良久,心生不忍退了一步勸道,“他性格溫柔以後會與王妃共同服侍你的。”
“孤定會為你擇一個比他更貌美體貼的王妃。”
“本王不要別的王妃!”顧昭還沒想清楚,聽到這句急吼吼的跳起來反駁道。
從錦想要王妃,那他就是王妃,小花還只喜歡小黃呢,無論小白怎麽讨好他,小花也只和小黃趴在一起互相舔毛。
如果從錦只是側妃,就不會像從前一樣陪着自己了。
顧昭或許懵懂,但他卻懂得一個樸實的道理,要用真心去交換真心,付出多少才會得到多少,他先打了折扣,就不能怨旁人慢待。
“孤說的你都當作耳旁風麽?”太子本就不是溫和性格,不然也不會跟顧昭關系緊張了,目光陡然銳利嚴厲道。
“那我就不要孩子了。”
顧昭赤着腳坐在交椅上仰着頭道:“我…我們倆自己過一萬年!”
“胡鬧。”太子斥責道,“親王無嗣只能從宗室過繼,宗親的孩子總沒有自己的孩子孝順。
“那本王養條狗!以後它就是本王嫡子!”顧昭也着急了,梗着脖子像只鬥雞道,“不聽話就換世子。”
狗有得是!
太子氣急,擡手就是一掌,手掌落下時看到顧昭倔強又抿着唇眸底似有水光的模樣,心生不忍,手掌還沒落下就削了幾分力氣。
不輕不重的在他頭上拍了一下,也不提去長春宮用午膳的事情,拂袖而去。
顧昭摸了摸頭,自己坐在交椅上挺直的背緩緩垂了下去,兄長待他很好,很少跟他吵架,他為了婚事據理力争寸步不讓,其實心底也是惶然的。
顧昭愣了半晌,緩緩挪到床榻旁,從錦被下摸出被藏在最裏面的金合,精致小巧的金合只有食指長,桂花樹下靈芝臺前,水波蕩漾間有一憨态可掬的雪白玉兔在月下做搗藥之态,那白兔和研缽是分別用白貝和青貝嵌的,泛着貝殼特有的柔和光亮。
指尖小心翼翼的輕撫着皮毛皎潔的白兔,顧昭咧開嘴笑了,明亮璀璨的星辰似落進一泓秋池,在他眸底綻放出柔和的光彩。
茕茕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
春日漸暖,萬物複蘇。
枝條自冰雪之巅綻出新芽,春風拂過一夜席卷,舒展柔軟的纖草映着朝露,綠蔭遍地空氣中溢滿了青草鮮活清新的氣息,生機勃勃。
忠勇伯府約定的雅集日子到了,碧桃性子沉穩,微微躬身輕手輕腳的去絞帕子服侍容從錦洗漱,扶桐卻鼓着腮幫子活像一只氣鼓鼓的青蛙往秀墩上靠着道:“去做什麽?忠勇伯四公子常與三公子別苗頭,您是三公子密友他每次都要生事,這次他得了好大一個由頭怕是要好好用上一番。”
先是于家婚前已有庶子,退婚的事情又鬧得滿城風雨,那于陵西不知道吃錯了什麽東西,公子對他冷言冷語反而黏上來,說什麽都不肯退婚了。
于家如此固執,這婚還不知道能不能退得成呢!
“起來,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容從錦訓斥道。
扶桐面上尚有不服之色,嘟囔道:”公子,那忠勇伯只是伯爵,我們府上可是候爵呢,他們後母繼出與原配嫡子打擂臺,神仙打架每次都要連累咱們。”
“他是個可憐的。”容從錦放下手裏的梳子嘆道,“忠勇伯幾次想謀個差事都因一些過去的差錯不得起複,邱氏祖父年前剛晉了督察院左督禦史,是從一品大員管着此事,若槿外祖家卻外放了,也不知這任能否回轉。”
依仗着人家,當然就把不甚得力的原配子女抛諸腦後,什麽門第家族,最要緊的永遠是自己。
扶桐也不是蠢笨的,一點即透當即躬身道:“公子說的是。”一句話就戳到痛處。
“我也不是要約束你,只是我遲早要出嫁的,等換了宅院你還是這樣,被旁人聽去會生出事端的。”容從錦嘆息一聲放緩了聲音。
他這兩個侍女如無意外是要跟着他出嫁的,碧桃還好但扶桐這個性格…在皇室勉強了一些。
容從錦心裏轉着念頭,扶桐猜到容從錦的想法,怕他攆自己出去,連忙上來給容從錦束發,讨好道:“奴婢知道的,不過是每次都牽扯咱們,奴婢覺得四公子太過了。”
“我不管的,自有旁人去管。”
用過午膳,二門上有婆子來報馬車已經套好了,收拾停當碧桃捧着容從錦給忠勇伯三公子準備的禮物,扶桐腕上搭着菱花織錦的氅衣,準備冷了給容從錦披上,随着步伐翩跹,氅衣紫光可鑒光華流轉。
忠勇伯雖有些沒落了,但幾代前也是望京中權貴勳爵,府邸在奉恩國公府邸邊上,兩家緊挨着,前廳、中堂、後堂共六進,大門兩進,歇山轉角琉璃綠瓦,屋脊上的瓦獸青碧繪飾精巧非凡,只是瓦獸獸首、爪弓微微褪色不複昔日榮光。
從角門進時容從錦掀開車簾側首看了旁邊的國公府,屋脊聳立處的瓦獸披覆着霞光似有生命般光彩奪目。
忠勇伯府內有一池不大的湖,水盈盈的,喚做清湘,今日雅集就在湖畔停靠的游船并兩座飛檐角樓,容從錦來的遲了,各家閨閣在室的小姐雙兒已經到了,相熟的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笑,也有未曾見過的生面孔由望京裏的親族帶着向親近的好友引薦,拉進社交圈子裏。
容從錦目光掃了一圈,未尋到若槿,索性在湖畔流亭裏撿了個幹淨的石墩坐下賞景,湖面波光粼粼疑是碎玉浮金,襯着湖邊茵茵垂柳,美景使人心情舒暢,容從錦不禁唇角泛起笑意,身後有一道柔和的聲音傳來。
“雖說開了春了,但守着湖還是有寒氣泛上來,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體才是。”
容從錦淺笑着轉過身。
對面人也盈盈笑着,他膚色白皙腰肢纖細,背脊挺得筆直,雙眸顧盼生姿靈動有神,容從錦笑道:“若槿許久未見你也不托人給我帶個話,怎麽把我忘了?”
“哪裏是許久,年節時我還讓銀屏給你送了新描的花樣。”梁若槿坐下,身後銀屏給他們奉上清茗。
“銀屏在你就不露面了?”容從錦打趣道。
銀屏微笑,梁若槿也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來,兩人是多年好友,梁若槿幼時曾随父母到過滇南與容從錦結識,回到望京後雙方一直互通信件,是多年的玩伴情分一見面就有說不完的話。
吃了兩盞茶說了許多話,梁若槿才依依不舍的要站起身來:“我是主家得去招呼一番,你再坐坐就去房裏抱個手爐吧,我一會去尋你。”
“好。”容從錦含笑點頭,又招手讓身後碧桃上前來道,“我讓碧桃給你拿了把新得的扇子不算什麽禮,給你頑吧。”
“什麽玩的?不知有沒有我的份呀?”人未到聲先至,聲音高昂刺耳,在游船上說笑的別家賓客也停下交談尋着聲音轉過視線來,梁若槿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心,不過片刻,就有一年齡與梁若槿相仿的雙兒走進了流亭,微微福身道:“兩位哥哥,倒是我來的遲了。”
他身着紫缬襦青獅團蜀錦,白玉發冠裏插着一只赤金如意簪,與梁若槿長相有六七分相似唯獨一雙柳葉彎彎吊梢眼讓他看起來稍顯淩厲。
說罷,不待兩人反應高挑着下巴鬥雞似的自行走到碧桃身邊,趾高氣昂的用食指輕輕一挑,錦盒打開露出錦緞襯底的玉骨扇來,上好的羊脂白玉打磨成大小一致的玉片,随着角度變換瑩潤光澤如水般流淌,紫竹檀香做的扇骨上緣也發出溫潤醇厚的香氣,足金金釘黃澄澄的惹眼。
梁若楹眼睛一下就亮了,他算是見過些世面,竟從沒見過這樣的珍品,難怪都說定遠侯爵府家資頗豐,連随手送人的東西竟都這樣貴重。
梁若楹從錦盒內取了出來握在自己手中,這玉石竟然不是冷的反而觸手生溫,令人啧啧稱奇,看着一汪凝脂似的瑩潔白玉他越發愛不釋手,扇子緊握在自己手裏,對梁若槿笑道:“好哥哥,這扇子我一看就喜歡,父親常說兄友弟恭…看在我年紀比你小的份上,你送了我吧。”
“前兒我新送來的白茶吃得可還合口?”說着只拿一雙吊梢眼斜夾着梁若槿,手腕一轉慢悠悠的張開扇子賞玩。
二兩陳年舊茶,茶梗占了一大半,他也拿來說事。梁若槿氣得臉色漲紅,嘴唇上下啓合了兩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容從錦暗嘆一聲,側首對梁若槿笑道:“你什麽時候喜歡喝白茶了?何必麻煩你弟弟,等我寫了信送去滇邊,請雲氏在自己茶園裏給你摘些來。”
“雖然京裏德順齋的茶也是他家的,但他們炒來給自己用的別有一番滋味,想是有自己的秘方。”
“是…那最好不過了。”梁若槿回神,明白他是在用話點自己不要與他在細枝末節上争執,此時不遠處的官宦勳爵家的小姐雙兒已經留意到了這邊,梁若槿心裏一緊,丢臉可是丢整個忠勤伯爵府的臉,頓時朝梁若楹微一點頭道,“拿去吧。”
他願意先息事寧人,梁若楹卻眼睛一轉笑嘻嘻道:“謝謝哥哥,還有一件事母親近日頗為煩憂,咱們做子女的自然要為母親分憂,我是個沒用的,趁哥哥心情好,求哥哥給我出個主意吧。”
“母親管着家裏的田産鋪子,這幾日理賬時發現永順胡同的銀樓還有三條街的酒樓賬目多有虧空,想請掌櫃的來府裏回話,卻不想一個都叫不來,口口聲聲說什麽封存帳目…”梁若楹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傷心道:“哎,伯爵夫人被下人駁了顏面,當家主母做到這份上也是心酸,哥哥你說呢?”
“你…你。”那是他母親的陪嫁!梁若槿臉色绛紅,連脖頸都暴出一道青筋來,他有心與梁若楹分說,但裏面的事怎麽好在衆人面前攤開,他本就不是善于言辭的人,急得他心裏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卻也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四公子,我與你哥哥同歲,你既叫他一聲哥哥,我托大你也是要叫一聲哥哥的。”容從錦看他雙拳緊握死死盯着梁若楹,直把自己逼得雙目噴火卻一言不發,怕他當場暈過去,只好替他接過。
”是…哥哥。“梁若楹一怔,心道能與侯爵府攀上交情也是好事,這一向少言寡語的侯爵公子與他三哥哥混在一處,想來也是一個脾氣,都是鋸嘴葫蘆。當即熱情了幾分,親熱的上來就要挽住容從錦
容從錦臂膀微沉,不着痕跡的避開他,沉聲道:“既然是你兄長,那我今日就好心提點你兩句。”
“四公子,今日雅集雖是在你家裏,但兄長做主你闖進雅集未曾禀明任何人,是為不敬兄長,旁人交談你斜枝刺出嬉笑怒罵絲毫不顧旁人,是為無禮。”
“剛才我聽了一些,你口口聲聲伯爵府的財産,但這些都有長輩做主何曾輪到我們小輩分說,你這可是妄議親長的是非。”容從錦條理分明說得既快又清楚,字字冰冷将梁若楹那些胡攪蠻纏的本事剎那間掀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