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芙蓉帳暖度春宵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芙蓉帳暖度春宵
永寧宮寝殿, 宮女熄滅了安神香,妃色輕容紗帳內光影晃動。
容從錦跪坐在紫檀拔步床上,垂眸拆開腰帶, 一向靈巧的手指卻遲頓起來, 在繡銀絲蘭草的腰帶上試了幾次都沒能打開, 一只溫熱的手覆在他手背, 似晚風曳過點綴着浩瀚星辰的夜空,聲線低沉溫柔,“我來。”
顧昭的手沉穩而有力, 修長手指下蘊藏着力量感,溫暖的熱度像冬日裏的手爐似的源源不斷的傳遞到容從錦手背上, 他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默不作聲的抽出手任由他解開自己的腰帶。
他好像有了一點新婚夜面對夫君的感覺, 他不再是瑞王也不再是那個抱着蛐蛐罐滿院跑的少年,而是他真正的夫君。
這是他兩世都未曾有過的經歷, 他不會接受任何人成為他的主人, 他也不會願意作為任何人的附庸、從屬, 而成婚喚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夫君, 就相當于遞給他一把刀,刀刃向着自己, 給了他對自己生殺予奪的權利, 從此必須做一個符合期待的正室, 再沒有自我。他不可能接受這種感情。
不過顧昭不一樣, 他能感受到自己是被尊重、放在心底深愛着的,他們始終是平等的,倘若這個人是顧昭, 他願意試一試。容從錦微抿下唇,心底竟升起一點期許。似湖面泛起的淺淺漣漪,卻擾亂了他的心神,讓他只能注視到眼前相貌俊美深邃,專注在他腰間忙碌的愛人。
顧昭修長手指解開他的腰帶,外衣滑落,顧昭像是在拆封一件期待多時的珍寶,不許他動手,親自解開他的衣裳,動作輕緩,柔軟輕薄的中衣逶迤墜地,肌膚瓷白瑩潤,線條流暢優美長腿筆直,因略清減了幾分,小腹上有幾塊腹肌的隐約輪廓。
容從錦別過頭去,竟有幾分赧然,他肌膚在紗帳掩映內滲漏進來的柔和陽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像月光清晖,明珠光暈。
顧昭單手扣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下輕啄了一下,動作強硬語氣卻格外和緩,“很美。”[1]
顧昭輕吻去容從錦眼角的水光,茫然道:“本王不喜歡你哭,但你現在的眼淚特別美。”
從錦眼尾墜落的細碎水珠洇潤了鴉青的鬓絲,留下一道濕潤折射着光的痕跡,似鲛人坐在礁石上一半尾巴浸在海水裏,背臨午後陽光,貝殼似的光潔鱗片在光束下映射出的細膩珠光。
平時從錦皺一下眉頭他都不舍得,現在心底卻有一個隐晦的角落暗戳戳的想要弄哭他,讓他哭得更厲害些,更…動人些。
顧昭在他眼眸上輕輕一吻,柔風拂過吹皺一池春水。
“噓。”容從錦仰首,用唇瓣封住了那張吐出奇怪言語的薄唇。[2]
窗外荷花搖曳,明媚光線映在蓮池如碎金般波光粼粼,游風攜着清新淡雅的荷香送入窗棂與清冷梅香雜糅在一處,混成了一種勾魂攝魄的香息,似溪流旁的梅樹,雪山之巅融化的冰層彙入流水,清雪溪流旁落梅花瓣随水漂落,水波潋滟間掩映一室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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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胡鬧到午後,黑漆螺钿的精巧木盒裏的脂膏用了一半,才心滿意足的抱着王妃歇息,不時在他眼皮上輕吻一下,這雙眼睛最美。
他還是不舍得王妃哭的,雖然他眼淚落下來時很漂亮,卻也不必了,這個年紀的郎君最是食髓知味,顧昭也是心癢難耐,但略一親昵,耳鬓厮磨間他就極為滿足了。
“殿下,太子來了。”永寧宮的宮女在門外輕聲道。
容從錦睡夢中不安穩的微颦了一下眉心,顧昭立即用手掌在他光潔纖巧的脊背上輕輕安撫。
顧昭随意系了外衣就出去見太子,宮女一路在他身後追趕:“殿下,衣裳!”
“兄長。”顧昭踩着靴子,一邊彎下腰去提靴子一邊道。
“成何體統!”太子眼角輕跳,無語訓斥道。
“這是我的宮裏。”顧昭坐下來,咕嘟嘟把茶喝了,宮女還來不及換茶,他索性把太子喝到一半的茶盞也端起來飲下,坐在太子身邊的高背椅上道。
換句話說,太子才是不請自來的那個。
太子無奈望着他,去益州是辛苦的差事,他一路往青州、齊州等地去,沿路安穩雖廢了些功夫但也算順利,容從錦剛回來,他想着這段時間顧昭無人照拂,聽聞他也在宮裏特意來看顧昭,枉費他擔憂,他的幼弟已經見色忘義,見到王妃就不記得這個哥哥了。
“這段時間孤不在望京,可有人欺負你?”太子問道。
顧昭搖頭,太子又問,“王府裏侍從服侍的可還好?”
“挺好的。”顧昭想了想還是點頭道,王妃不在府中,小樂子向來只顧着他不管旁的事情,王妃留下的碧桃管得雖然多了些,但是王府井井有條,他也能察覺得出生活比在皇宮中還輕松自在幾分。
顧昭總是不自覺的視線往寝殿探去,極輕快的撇一眼就又收回來,幾秒後卻又忍不住再次望向寝殿的方向,他抱着王妃也是好的。
太子忍了又忍,無語道:“你就這麽離不得他?”
“誰…誰呀。”顧昭垂首,紅暈卻悄悄爬上了耳背。
太子也是無話可說,大欽皇室竟然出了一個情種,偏顧昭又是有癡症的,他的王妃只要有一點不好的心思就能輕易哄騙了他,雖然現在容從錦對顧昭或許有幾分真情,但人心易變,容從錦又心機深沉,太子怎麽放心得下。
感情只是錦上添花,宗室皇子還是要自身有本事。
宮女換了新的茶,太子揮手讓她們退下,輕啜一口清茗,放下茶盞道:“你王妃既然回來了,這幾個月就在王府陪他吧。”
老四自從傷愈後,整個人陰沉許多,他瞧着有些不對勁,若是沖着他來自然無懼,卻也擔心老四向顧昭下手。
“哦。”顧昭憨憨點頭。
太子有許多話想叮囑顧昭,但他又聽不懂,只能按下了冷峻銳利的目光逐漸溫和下來,注視顧昭片刻道:“兄長在一天,就會護着你的。”
誰也不能欺負了顧昭。
顧昭不願意自己總是像被當個小孩子似的對待,卻難得沒有頂嘴,因為他視線微擡恰好見到了寝殿過來的廊下露出了一片衣角。
“從錦!”顧昭驚喜叫道。
那身影停頓片刻,轉了出來微微躬身行禮道,聲線有些沙啞,“太子殿下、王爺。”
“快過來坐。”顧昭從椅子上跳起來,拉着容從錦把他按在自己的椅子上,又把茶水推到他手邊,甚至去另一邊的鶴膝桌上捧了盛着新鮮水果的纏枝紋金碟過來。
容從錦坐下的動作略微僵硬,停頓一瞬不着痕跡的變換了坐姿,又掩飾得拾起顧昭茶盞輕啜,太子也不是沒娶親,鳳眸輕瞥,在他染着一抹淺淡緋紅水色的含情眼尾微微一頓,恍若不經意的收回視線。
容從錦心知太子已經看穿了,任他再怎麽說服自己,夫妻親昵本是常事,不到幾個時辰就被太子撞破,堵在了永寧宮裏他心底始終有難掩的羞赧,偏這個時候顧昭還殷勤周到的服侍着他,連水果都剝了皮塞到他手裏,生怕太子看不出來。
“王爺…”容從錦忍不住嗔怒,聲音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的聲線前所未有的柔和沙啞又帶着面對情人時不自覺的低喃,可太子殿下還坐在這呢,容從錦修長白皙的脖頸不禁攀上一層輕盈薄紅。
“王爺先去把衣裳換了吧。”容從錦放下水果,輕拽了一下顧昭系得歪歪扭扭的腰帶。
“好。”顧昭聽話的望着容從錦點頭,濕漉漉的黑亮瞳仁注視着容從錦,像是一只向心愛的人拼命搖尾巴的狗狗,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悄悄跟太子咬耳朵,“兄長,你不要欺負從錦。”
他的王妃那麽嬌弱。
顧昭剛一出去,廳內就安靜下來,只能聽得到容從錦撥動茶盞的聲音。
“益州的事情,你辦得不錯。”兩人隔着茶桌坐在一側,太子似笑非笑的鳳眸斜飛容從錦,“就是孤親去,也不過如此。”
他要顧及名聲,恐怕還不及容從錦果決迅速。
“謝殿下誇贊。”容從錦淡淡道。
“益州同知真的是畏罪自殺麽?還将所有貪污所得捐給了欽朝。”太子頗覺可笑。
“那呂居正大人遇到的真是山匪麽?明威将軍那一柄長槍曾經威震西北,為什麽會偏上些許。”容從錦反問。
太子定定注視他片刻,容從錦相貌并不柔美,只是一雙潋滟桃花眸多情妩媚,他又刻意做出溫婉模樣,易讓人忽視了他眸底的殺伐。
“喝茶。”太子道。
“太子請。”容從錦親手執玉壺為太子倒茶,彼此盡在不言中。
“若是你兄長有你三分謀算,他現在也不必做一個郎将了。”太子喝了口茶,指尖把玩着冰玉似的薄壁茶盞說了一句真心話。
“兄長的長處不在這些小事上,太子殿下明白計謀只可支撐一時,真正能安定社稷的是明君和良将。”容從錦垂眸。
太子不語,眸底卻多了一分贊賞。
越是聰明人越愛自作聰明,像容從錦這樣知進退的倒是少見。
“玉玄真人在陛下面前頗有幾分顏面,殿下準備如何做?”
“什麽?”太子唇角微擡,反問道。
“四皇子與賢妃再次得勢,來年例行巡鹽,恐怕他們會插上一杆。”容從錦低眸道,鹽、鐵、茶是大欽三大稅收來源,先帝在是僅鹽一項收入上,每年就有數百萬兩,現在不過兩三百萬兩,鹽□□敗已經不是一時的了,四皇子這次傷了元氣,為了重獲建元帝信任出了不少血,應該會在巡鹽、鐵等事上收攏些銀兩,以備不時之需。
“老四自尋死路,便由他去。”彼此都是一路人,太子索性省去了互相試探的功夫,冷笑一聲直白道。
容從錦低聲道:“殿下已有對策臣就不多言了,只是一點…國庫不能再随意支取了。”
現在是先帝留下的家底厚,還能支撐着,但建元帝這樣揮霍下去,等到太子手上就剩不了多少銀兩了,全都是賬面好看,要知道前世突厥南下…這還有一筆龐大的軍費開支。
容從錦覺得自己仿佛就是一個費心竭力試圖修補破船的漁夫。
“嗯…”太子颔首。
“從錦,我的紳帶呢?”顧昭在裏面叫道,“等一下,我的亵褲呢?”
太子都尴尬的說不出話了,容從錦恍若未察,起身道:“殿下稍坐。”
說着略顯歉意的微微一笑,如明珠璀璨滿室生暈,即便是太子也不得不贊一聲容色絕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