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鬼市偶遇

鬼市偶遇

說話間,林叔拿了紙筆過來,符安幫着将東西鋪好擺好。

“林叔,你這筆墨紙硯倒是齊全得很,什麽時候有寫字的愛好了?”符安同親近的人說話時,話裏的笑意是剛好能聽出來的程度,沒有那麽濃,反倒顯得比先前真誠多了。

林叔擺着手,笑呵呵的:“我這一把年紀了,寫什麽字,跟你隔壁李叔借的。”

“我說呢,十幾年也沒看你寫過幾個字。”

十幾年麽。謝九淵側首,對林叔道:“多有勞煩。”

“不客氣不客氣。”林叔仍然是笑呵呵的,“我去給你們熱壺茶來。”

謝九淵微笑颔首:“多謝。”

待林叔走後,又偏頭問阿古:“會磨墨嗎?”

阿古點點頭,坐近了點。磨墨寫字這些事,魚子巷其實沒有幾個人會,但六哥教過他,說學着以後總能用上。

謝九淵低眉垂目,火燭暈開一片暖黃,映着他的眉眼柔和認真。

提筆蘸墨,落筆成畫。他像是做慣了這種事,動作行雲流水,頗為好看。

阿古和符安視線跟着他的筆走,看他一筆一畫在白紙上勾勒,也跟着安靜下來。符安其實見多了這種附庸風雅的事,但見執筆的人神情認真,也就沒出聲打擾。阿古則是看得極為認真,眼裏是藏不住的羨慕。

待到一壺熱茶喝了個幹淨,外壁都冷下去,謝九淵才收筆,輕轉了下筆杆,将筆搭在硯臺上。

符安湊近去看,道:“這就是你說的十方鼎?構造看着倒是奇特。大小如何?”

謝九淵答道:“可大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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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安立刻便明白了,道:“原來是件法器。還有別的線索嗎?”

別的……謝九淵細細思忖着。

當年十方鼎的下落就在葉城,但按現在的時間來看,距他從葉行衣手上拿到十方鼎還有将近十年,這十年的時間雖然十方鼎不一定流落在葉城,但如今他也只有葉城這一個線索可尋了。

謝九淵于是道:“多留意葉城。”

“‘十有八九’的葉城?”符安問。

謝九淵“嗯”了聲,又重新提筆,鋪了張新的紙,快速勾了幾筆。

是個極簡的圖樣,符安和阿古探頭去看,都瞧出來那是只鶴。

“找到下落後,送信到四夷門,信裏什麽也不用寫,只需畫上這只鶴,我看到了自會來找你。”

“那……收信人呢?”符安問這個問題時,其實是有些發怵的。他有種直覺,這個人并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但謝九淵與他對視一眼,垂了眸子,再次落筆。“謝九淵”三個字,白紙黑字,寫得端正講究。

符安也不管這是不是他真的名字,将紙折起來收在懷裏,應道:“行,我記着了。”

“你要走了嗎?”見人起身,阿古下意識伸手拉人,但又立刻放了手,調整姿勢坐好。

他這種想依賴人卻又不敢依賴的舉動,謝九淵再熟悉不過。

“我會再來鬼市看你的,檢驗一下你的修煉成果。”

阿古仰頭看着他,遲疑片刻,問:“六哥他們……”

“可以寫信,符安會找人幫你送。若是想回去見人,讓符安和你一起。”

說罷,手指勾繞起桌上的白紗,往外走去。剛走沒兩步又回頭,對着符安的方向補了一句:“對了,那十方鼎,找個信得過的人,照着畫一幅送去魚子巷。還有,別把人給我帶死了。”

符安手肘還搭着桌沿,聞言舉手做了個“放心”的姿勢,道:“半死不活也是活哦。”

謝九淵輕笑了聲,沒同他争論什麽,邊走邊将白紗覆上雙眼。

做茶的地方就在出口邊上,林叔正提着茶壺擺弄,見他過來,擡頭看了他一眼,道:“經常這樣對眼睛可不好。”

謝九淵道:“下次來就不帶了。謝謝你的茶。”

符安看着他們,忽然想,這人明明挺尊老愛幼的,怎麽就不好騙呢?

***

出了茶攤,謝九淵在鬼市四處閑逛,想着收羅些藥草給師兄煉丹。

師兄病在靈根,而洗髓丹洗髓伐經,是不二之選。但師兄靈根損傷多年,已是頑疾,要想完全修複,只能以十階洗髓丹一試。

可惜高階丹藥稀缺,七階丹藥都是稀罕物,更別說是十階丹藥了。即便是他當年結識了醫暮生這個煉藥大師,也只見他堪堪煉出過九階聚靈丹。

雖然醫暮生在煉丹上确有天賦,将來未嘗不能煉出十階丹藥,但他煉出九階丹藥已是好幾年之後的事了,等他煉出十階丹藥不知要等多少年。謝九淵自知等不起,大師兄也等不起。

他坐陣千機閣後,找尋藥草并非難事,但十階丹藥所需藥草上百種,其中珍稀藥草幾十種,有的多費些人力物力尚能尋到,但有的實在難尋,只在古籍上有個名字,連長什麽樣都無從得知。

好在他死前已經集齊過不少藥草,缺的那些也打聽到了下落,如今從頭來過也有根據,興許能更早煉出十階丹藥,屆時師兄靈根恢複,修煉大成,定然會很高興的。

夜色深重,但鬼市燈火如晝,喧鬧聲不停,謝九淵穿行其中,買了不少藥草。

忽地,後肩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頭望去,身後卻只有人潮和晃眼的燈火。

多年養成的戒心讓謝九淵下意識蹙了眉,他還未完全轉過身來,手上就已經蓄了靈氣。

“謝九。”

聽見聲音,指間靈氣瞬間散去,謝九淵微仰起頭,看向眼前這個比他高了不少的人,心中竟有一絲異樣的情緒。

自湖邊一別後,這是他們第二次遇見。

“你眼睛怎麽了?”說話的依然是對方,正垂眼打量着他。

“哦。”謝九淵一把扯下蒙眼的白紗,“帶着玩兒的。你怎麽會來這裏?”

不等人回答,他便已經往人家腰間瞥了一眼,看那白玉玦好好挂在那處,便笑起來:“看來今日不是來找玉。來閑逛?”

玄晏順着他的話點了下頭:“算是吧。你呢,又來助人為樂?”

說起這個,謝九淵便想起那日湖邊的事,頓時失笑。

“讓你說中了。”謝九淵道。

玄晏只當這是玩笑,但也順着問下去:“是麽,救人還是嘗鮮?”

謝九淵唇邊也是笑意:“你來晚了,人救完了。”

“那嘗鮮呢?”玄宴微揚了下眉。

聞言,謝九淵往前邁了一步,眼裏笑意更甚:“這不是在等你麽。”

他刻意說得很輕很慢,宛若蠱惑一般。火光在他臉上跳躍,襯得他眼睛很亮,在夜色裏竟是透出一絲詭異,像迷霧森林裏吞吃活人的妖魔。

然而,玄晏只平靜的看着他,道:“那現在你等到了。”

神情語氣,全然不見絲毫害怕恐懼。

謝九淵一怔,頓覺挫敗。

他怎麽也算半個魔族,這人不過是個仙門弟子,他兩次揚言要吃了他,這人竟都是面不改色。

實在沒意思,但又挺有意思。

謝九淵收起故作神秘的笑,退開了點距離,百無聊賴一般把玩着手上的白紗,問道:“随便聊聊?”

“嗯,正好有事問你。”說罷,轉身便走。

聽對方說有事要問,謝九淵自是奇怪,才見了一面的人能有什麽好問的?但對方已經走出去好一段路,只得見背影,他也只好跟上。

或許是為了熱鬧,鬼市懸挂最多的便是燈籠,各式各樣,色彩缤紛,其上圖樣更是千奇百怪,看花了眼。

二人落座在一處樓臺,因為是凸出來的一小方臺子,視野開闊,得以窺見鬼市繁燈三千的景象,就連闌幹上都挂着一排小巧精致的滾燈,觸手可及,十分養眼。

謝九淵指尖撥轉着近處的一只滾燈,輕笑出聲:“原來鬼市有如此景致,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他像是自說自話,忘了對面有人,更沒覺得會有人回應他。

但正如他今日才看見這些滾燈一樣,玄晏也是今日才遇上了這樣一個人,既是陰差陽錯,也是剛剛好。

玄晏問道:“你經常到這裏來?”

謝九淵偏頭朝他看過來,默了一瞬才道:“以前喜歡來。”

在他只是四夷門的弟子,不是魔族,也不是千機閣的閣主時,師兄弟幾個人偷溜下山,最常來的就是鬼市,往這裏送過靈石,也淘買過丹藥,更打過架,懲過惡,揚過善。

做了千機閣閣主後,別說是鬼市,任何地方都是拒他于千裏之外。

算起來,他竟是從未好好看過這鬼市的景色。

玄晏眸光落在他身上:“我以前也喜歡來,沒遇到過你。”

謝九淵看他一眼,失笑:“鬼市這麽多人,沒遇上不是很正常嗎?”

“也有道理。”玄晏仍是盯着他。

被盯得久了,謝九淵反而更想笑,索性收回手,轉眸看他。

“你想問我什麽?”

有了話引,玄晏才覺不失面子,道:“我去了魔都,沒找到你。”

“找我?”

謝九淵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那日在湖邊這人便以為自己是魔族,而他也沒反駁,順勢認下了魔族的身份。既是魔族,自然是住在魔都。

不過……

“你找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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