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次日一早陳利和周音一起送陳路與。

陳可誠聽到汽車駛離的聲音才趿拉着拖鞋出去。家裏阿姨詢問陳可誠要不要現在吃早餐,陳可誠滿臉倦意地點點頭,頭發亂糟糟,轉身去洗手間洗漱。

今日溫度偏高,陽光很足,陳可誠穿了件短袖,吃好早飯在家裏亂晃。

沒一會兒Ethan打來電話,陳可誠靠在窗邊和Ethan視頻。

Ethan在和他們共同的朋友吃夜宵,幾人閑聊幾句,Ethan發現陳可誠有些心不在焉,便問:“Ian,你在幹嘛?”

陳可誠發現對面那人蹲在花叢裏不知道在鼓搗什麽東西,聽到Ethan叫他,回過神來:“在看一個人,”說着把鏡頭切到後置,對準溫辛拉近一些,又将鏡頭移到那個窗戶,“昨天他居然從那個小窗子鑽進去。”

又重新将人框在鏡頭裏,說,“小貓一樣。”

視頻那頭調侃他幾句,Ethan忽然喊了一聲:“Ian,他在看你!”

陳可誠心虛地把手機放下去,尴尬地和溫辛對視。陳可誠的第一次偷窺就被人抓包,臉莫名發熱。

陳可誠抿唇快速思考的同時,手機裏還在不斷傳出Ethan他們的笑聲。

他低聲罵了一句,離開窗邊,坐床上按掉視頻,手機丢到一邊。

他的臉很燙。

陳可誠還沒來得及調整情緒,付實的電話就來了,付實提到潘明延,陳可誠平靜下來,接下來又處理一些公司的事情。

剛靜下心來想躺一會,陳利和周音回家。陳利在樓下喊他,陳可誠不得不下樓去。

陳利和他講晚上有個飯局,都是和陳利關系交好且企業有往來的長輩,陳利叮囑他好好表現。

陳利邊說邊打量陳可誠,轉頭對助理說了些什麽,陳可誠沒聽進去。

他透過一樓窗戶看到溫辛在庭院角落洗衣服。

陳利又叫了他一聲,陳可誠應着說好,也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麽。陳利又問他一遍,陳可誠答不上來,陳利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陳可誠才說:“爸爸對不起,我剛才在想外公...”

“他把你打成這樣你還想他做什麽?”陳利碰了一下陳可誠手臂傷口,陳可誠哼哼着縮回去,說知道了。

陳利的助理吳柳找人來給他量好身體尺寸和維度。吳柳離開不多久,帶人拿來西裝讓他試。

陳利出門,周音在一旁幫他出謀劃策,折騰陳可誠将近半小時。陳可誠皺眉,作出為難的樣子:“音姨,我好累了。”

周音替他做出決定,陳可誠趕忙脫下,溜回房間。

陳可誠有些疑惑,周音表現得一點不像繼母,并未對他産生危機感。完全就是一位普通繼母對待丈夫的孩子。

陳可誠回到房間浴室,對着鏡子模仿了下剛才對周音做出的表情 。

...很蠢。

不怨周音。

-

溫敬肖打電話給溫辛時,溫辛在外面洗衣服,他甩甩手把丢在身後臺階上的手機拿起來,接通後叫了聲“爸爸”。

溫敬肖通知他做好準備,晚上飯局有幾個關系要好的長輩來,對面陳家大兒子回國,晚上也來一起吃飯,要溫辛幫忙照顧好。

溫辛愣了下,猜測昨晚和上午對面三樓那人,應該就是陳叔叔的大兒子。

雖然沒太看清長相,但只看身形和輪廓,也能覺出是個好看的人。

只是吸煙這件事,溫辛讨厭。

但他又有什麽資格讨厭呢。

溫辛幹澀地“嗯”了一聲,說:“我知道了,爸爸。”

春渡夏時,天氣陰晴不定,雨水也漸豐沛。幹燥好幾天,這晚下起雨來。

溫辛趴在窗邊,手臂伸到外面接雨。雨聲清脆,雨水冰涼地砸在手和小臂上。

天氣預報講要下一整晚。溫辛擔心院子裏的那些花。花朵才開,瓣蕊嬌嫩,經不起這樣長時間的雨水敲打。

“溫辛。”溫敬肖的催促聲響起,溫辛收回手,關嚴窗戶,走到溫敬肖身旁站定,左手按在右手肘彎,抹去小臂上的冰涼。

陳利和大兒子陳可誠走過來,溫辛很快掃了一眼陳可誠,他穿着西裝,身材很好,是個完美的衣架子。溫辛禮貌微笑,迎他們進包間。

溫辛沒來過這種高檔地方,為此他還默默做了一些功課。

溫辛又偷偷去打量陳可誠。陳可誠的長相同他想的一樣,是很好看的。

剛才溫敬肖有跟他講陳可誠母親有L國一半血統。

這樣一看,的确是個混得不太明顯的混血。

溫辛沒敢再看他,低頭安靜站在門口,随後又來幾位,溫辛大都不認識,有一位叔叔他見過,很是面熟。他站在一旁,待來客落座後,溫辛也不敢坐,只是看向溫敬肖。

“溫辛,快坐啊。”那位面熟的叔叔見溫辛還站着,開口讓他坐。

圓桌只剩下一個空位,在陳利兒子陳可誠身邊,刻意為他而留。

陳可誠從進包間到上菜都沒有說過話,幾位叔叔跟他搭話也只是僵硬地笑笑,像個英俊的啞巴。菜都上齊,他也沒有動筷。

見他父親陳利面色不佳,溫辛朝他那邊靠了一些,低聲說:“餐具我用沸水燙過兩遍的。”

陳可誠這才擡眼看向他。

他們挨得很近,陳可誠能聞到溫辛身上的淡淡香氣,像漬了糖的檸檬。

溫辛長得很漂亮,眼睛微微彎着,唇角弧度恰到好處,講話聲音溫柔,吐字清晰,咬字讓人感到舒服。陳可誠感覺有一團溫暖的雲緩慢地飄過來裹住他。

溫辛用公筷給他夾了些食物放到他跟前的餐盤上:“你剛回國,是不是吃不慣中餐?這家很好吃,嘗一嘗吧。”

溫辛覺得臉熱,這家餐廳他沒來過,菜也沒吃過。

“謝謝。”陳可誠終于說了第一句話,他發音不準,語氣稍顯生硬,而且表情有些木讷,顯得有些呆。

陳可誠左手握筷,右手握勺,把一塊肥瘦相間的東坡肉推到勺子上。

溫辛終于知道陳可誠遲遲不動筷的原因。

他不會用筷子。

溫辛去消毒櫃給陳可誠拿來刀叉,陳可誠局促地接過,又說了聲謝謝。溫辛笑着說不用。

見陳可誠吃了不少,溫辛問他:“怎麽樣,好吃嗎?”

“嗯,很,好吃。”陳可誠不太自信地頓了一下。

飯局過半,溫辛倒酒倒水也已轉了好幾圈。陳可誠餐盤裏的兩只蝦遲遲未動,但他又會用叉子時不時碰碰蝦,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樣子。

溫辛詢問:“對蝦過敏嗎?”

陳可誠的神色明顯沉下去幾分,眼圈微紅。幾位長輩喝酒喝到興處,交談得熱火朝天,無人在意坐在角落的兩人。

陳可誠說:“不過的。”其實陳可誠不知道,他沒有吃過蝦。

溫辛戴上一次性手套拿過陳可誠盤裏的蝦,邊剝邊說:“不想下手剝?沒關系的,我給你剝。”

陳可誠抿了抿唇,去看溫辛剝蝦的手。他的手很好看,修長白皙。隔着一次性手套,也能看到泛粉的指尖,指甲圓潤。

他咬了下唇珠,用蹩腳的發音說:“外公不讓我吃。”很委屈的。

說完他看向溫辛,仿佛在期待他說些什麽。

溫辛剝完一只蘸好醬汁放到陳可誠餐盤裏,與他對視一眼,繼續剝另一只:“沒關系,你現在吃,他看不到的。”

陳可誠回國本就是來裝呆賣乖的,但從這一刻起,他像是醉酒一樣,很想哭,甚至想要同溫辛訴苦。

這完全不像他。

陳可誠讨厭這樣的自己,可他又難以控制情緒。

溫辛說得沒錯,潘正權看不到的。他已經不在了。

他用叉子戳蝦放到嘴裏,偏過臉,不想讓溫辛看了。

陳可誠和溫辛想象中不太一樣,外表看起來冷漠不好相處,實際上像個小孩子,明明想要得到安慰,卻又別別扭扭拉不下臉說,要人猜。

整場飯局溫辛很忙,沒吃幾口東西,等他倒酒回來,盤子裏裝得滿滿的。

陳可誠低着頭,在玩手機了。

溫辛說:“謝謝你。”

陳可誠頭也沒擡,“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飯畢,送走其他人,溫敬肖在車裏對溫辛說:“你做得不錯,但陳可誠那孩子...再看看吧。”

溫辛說好。

陳可誠的表現長輩都看在眼裏,他像塊木頭坐那兒,什麽都不說,也不做。陳利走時臉色極差。

只有離他最近的溫辛知道,他心情很不好。吃飯時,他應該是偷偷哭了,眼睛很紅,像外面淋了雨的小動物。

溫辛靠在車窗邊,開了一條細縫,帶着淋過雨的泥土和草味道的風鑽進來。溫辛忍不住去想,陳可誠挨罵會是什麽樣子,如果陳可誠哭,又是怎麽樣哭。躲在被子裏嗎,會哭出聲嗎。

溫辛不知道為什麽會萌生這種想法,這很奇怪。

他關上窗子,将雨水味道隔絕在外,阖上眼小憩。

“陳可誠你怎麽回事?”陳利在車裏質問道。

陳可誠吸吸鼻子,中英夾雜地說:“我也不知道,爸爸,對不起。我有點怕,也緊張...”

陳利氣得腦袋發昏,他閉上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禁想,從小離家挨打挨罵長大的孩子,缺少良好的教育,中文又不好,說話都磕磕巴巴...可能是自己太過于趕鴨子上架。

但陳利不解,潘正權明明是個很精明的老頭,到底是怎麽把這孩子養得跟個廢物一樣。想到最近在輔導陳路與語文的溫辛,陳利忽然開口,安慰道:“算了,是我太着急,慢慢來,先給你找個中文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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