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陳可誠回到家就鑽進浴室洗熱水澡,他習慣用溫度偏高有些燙人的熱水,不多久浴室擠滿霧氣。

熱水兜頭而下,流過額頭、眼睛,洗發水泡泡辣到眼睛,睜不開,邊揉邊沖洗,腦中忽然浮現溫辛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

他猛地睜開眼睛,很快沖幹淨出去。頭發沒吹,倒頭就睡。

次日一早,陳可誠被陳利打電話叫起來,說中文老師來了,讓他立刻滾到樓下去。

陳可誠洗漱完頂着四處亂翹的頭發,随便套了件T恤下樓,還差幾階到樓下,看清和周音一起坐在起居室沙發上的人是溫辛後,陳可誠頓住腳步,想回房間換衣服,周音叫住他。

“可誠,來。”

溫辛也扭頭朝樓梯看過來,陳可誠只好僵着腦袋下樓來,索性擺爛,直接很沒禮貌地癱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

周音介紹道:“這位是你溫叔叔的小兒子溫辛,昨天你見過。”

“嗯。”陳可誠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

“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你的中文老師。”周音站起來,“你帶溫辛去書房,我就不打擾了。”

陳可誠沖周音比了個“ok”的手勢,等周音離開,他立刻坐到溫辛旁邊,雙手撐住沙發,整個人前傾,貼得他很近。

“老師,你好。”

“你好。”溫辛被他突兀的靠近吓了一跳,想朝後面坐一些,但身後是椅背,沒有退路。

他總覺得,這時的陳可誠和昨晚太不一樣。

陳可誠前傾得太過,不小心倒在溫辛身上。臉蛋貼在溫辛柔軟的衣服布料上,隔着布料能感受到他的一點體溫。陳可誠手忙腳亂地站起來,不敢看溫辛了,背對着他,抓抓後腦勺說:“走吧。”

溫辛跟在他身後,擡頭看到陳可誠的耳朵尖,像草莓尖。

帶去三樓書房,陳利已經命人擺了兩張椅子在書桌前。

溫辛先是把自己名字寫下來給陳可誠看。

陳可誠故意念道:“溫幸。”

“西音辛。”溫辛糾正他。

“這是幸。”陳可誠十分執着,“西音幸。”

“幸是這樣寫,”溫辛很有耐心地在紙上把兩個字寫到一起,還标注了拼音,“長得很像,你看,發音不同,字也不一樣的,而且意思也不一樣。”

“意思什麽不一樣?”

溫辛頓了頓,說:“‘辛’字有‘辛酸’‘痛苦’的意思,身心勞苦、感到難受,嗯...還有‘辣’的意思。”

“嗯,這個呢?”陳可誠指向“幸”字。

“稱心如意、希望、偏愛、寵愛。”

陳可誠指“辛”字:“這個不好。”

又指“幸”字,“這個好。”

說完看向溫辛,溫辛眼神躲閃了一下,說:“對,你很棒。”

溫辛忽然問他:“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飯?”

“嗯。”

“你先去吃。”

陳可誠點頭,起身出去找阿姨要早飯。

阿姨做的小籠包和蝦仁蒸餃,陳可誠端了滿滿一盤,咬着一袋豆奶上樓。

他把盤子往溫辛那裏推推:“你吃。”

溫辛搖頭:“我吃過了。”

“吃一個。”陳可誠拿叉子叉了一個遞到溫辛嘴邊,溫辛朝後躲了躲,陳可誠說,“叉子,我還沒用過。”

小包子都要沾到嘴巴,溫辛只好張口吃掉。

陳可誠又給溫辛叉了一顆蝦餃,很強硬地喂到嘴邊。

“謝謝。”溫辛吃掉,陳可誠才喝了口豆奶開始吃。

吃好早飯,溫辛像教一年級小孩一樣,開始教陳可誠拼音。

溫辛講的內容陳可誠完全沒聽進去,嗯嗯啊啊地應付,只顧着看他和聽他的講話聲。

陳可誠很喜歡聽溫辛講話,像塊柔軟的棉花糖。

溫辛讓他讀一遍聲母和韻母,陳可誠在看着溫辛發呆,溫辛重複一遍,陳可誠回過神來,磕磕巴巴地把聲母韻母念出來。

他是真不會。

陳可誠在L國是有中文家教的,他母語很好,但這最基礎的東西早忘光了。

溫辛又很認真地跟他講了一遍,這次陳可誠沒有不再認真聽,很快對這些熟悉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陳可誠送溫辛離開,溫辛出門時,陳可誠說:“溫幸老師,下午見。”

溫辛無奈地笑笑,說:“下午見。”

午飯陳利不在,只有周音和陳可誠。

周音面前擺着一盤沙拉和一小塊煎牛排。

陳可誠的牛排大很多,一個塗抹牛油果的貝果,一小盤水果。

周音攪着沙拉問陳可誠:“可誠,上午怎麽樣?”

陳可誠說:“非常好。”

周音笑起來:“當初小與也這麽誇他。”

“小與?”

“之前小與語文成績不好,溫辛幫忙輔導,成績提了不少。小與很喜歡他。”

陳可誠問:“他是老師?怎麽不在學校上課?”

“不清楚,他半年前才回來溫家。”

陳可誠“嗯”一聲,沒再說什麽,專心用餐。

下午下起雨來,還沒到約定的上課時間,陳可誠在陽臺吸煙,看到溫辛撐傘出來,在傘下顯得伶仃。

陳可誠下樓開門,溫辛還沒走過來,他蹲在兩家的路中央,傘把他整個人罩在裏面。

陳可誠捏着煙跑過去,打開門:“在幹什麽?”

傘動了動,溫辛露出來,他懷裏抱着一只濕漉漉的小貓,小貓蜷縮在他臂彎,衣服碰到的地方被洇濕:“它腿受傷了。”看到陳可誠沒有打傘,肩頭落了雨水,水痕斑駁,溫辛站起來朝他走近一些,将他罩在傘下。

陳可誠比溫辛高半頭,風有些大,溫辛單手費力控傘,陳可誠把傘從他手裏拿過,朝溫辛那邊偏了些:“先進家裏來。”

溫辛挨得陳可誠稍微近一些,輕聲說:“我想把它送去前面高奶奶家,她收留流浪小貓,也會給它們治病。”

“好。”

兩人并肩走,陳可誠吸了口煙,朝另一邊緩緩吐出煙霧,他忘記考慮風向,煙霧全被風帶到溫辛那邊。

陳可誠看到溫辛皺了一下鼻子。

剛巧路過垃圾桶,他把吸了一半的煙滅掉丢進去。

橘色火光遇到水,發出細小的滋啦聲。

“小辛,好久不見你了。”高奶奶開門,腳邊有兩只雪白的貓,“呀,還帶了朋友,快快,先進來。”

“不了奶奶,我們送過來就走的,身上有雨水。”

“不要緊,來吧,不用換鞋。我烤了抹茶和巧克力司康,一會兒出爐,進來喝口茶,坐坐再走。”

溫辛想拒絕,陳可誠早已将傘收到門邊,用生澀的中文說着“謝謝奶奶”,拽着溫辛進門了。

“哎...還要上課呢。”溫辛小聲說。

“老師,”陳可誠微微抿嘴,沖溫辛眨眨眼睛,“我沒吃過,很想吃。”

陳可誠發色和瞳色都偏淺,有幾绺頭發被雨水打濕了,顏色深淺不一,襯得皮膚很白,眼睛也亮亮的。

像只剛化成人形,還不太會說人話的小狗。

陳可誠毫不客氣地喝了五碗茶,吃了四塊司康。

在溫辛的催促下戀戀不舍地告別:“奶奶,我有時間,會再來大吃一斤。”

高奶奶大笑起來。

溫辛雖才當了他半天的老師,但還是覺得臊得慌。

很丢人...

陳可誠唇線繃得很緊,偏頭嘴角翹了一下。

陳可誠已經會認拼音,溫辛開始教他一些詞語。

教着教着陳可誠就開始走神,故意問溫辛一些與學習不相幹的問題。

“老師,你喜歡吃什麽?”

“能吃飽的都喜歡。”

“老師,你知道你的eyes,like,葡萄嗎?”

“I don't know.”

“老師,你的英文名字,是什麽?”

“我沒有。”

“我幫你,取一個好嗎?”

“不好,這個字你組……”

“我的英文名字Ian,你認為怎麽樣?”

“很不錯。怎麽拼寫?”

“老師,你的手機號碼怎麽寫?”

陳可誠一面覺得自己裝得太過于蠢,但他一面又特別喜歡沉浸在這種狀态裏。

他喜歡溫辛像哄小孩一樣,溫柔耐心地哄着自己。

溫辛好不容易扭回陳可誠的注意力,陳可誠手機忽然嗡嗡響起來。

陳可誠看了眼,按掉。打來,再按掉。

再打來。

“接個電話。”陳可誠拿手機在溫辛面前晃一下,邊接起來邊往外走。

他說的英語,語速稍快,溫辛聽不太清,但莫名覺得陳可誠整個人氣質都變得不一樣,看起來也沒有平時那麽稚嫩,反而更加成熟一些。

“老板,潘明延自殺了。”

“嗯,訂今晚的機票。”

陳可誠一向不喜歡在正事上浪費時間,凡事親力親為,經常落地處理完事會立刻趕下一個航班出差或返程。

阿姨做了小蛋糕,聽到陳可誠的講話聲,喊住他,把蛋糕送上來遞給他。

兩塊味道不同的小蛋糕。

“阿姨,還有別的味道嗎?”

“可以做。”

“做兩塊打包,一會結束,給溫老師,謝謝阿姨。”

“少爺你不要這麽客氣的。”阿姨笑笑說。

陳可誠端着小托盤進去,十分殷勤地獻給溫辛:“老師,吃蛋糕。”

溫辛愣了愣,說:“我不吃的,謝謝你,我們先上課好不好?”

“吃吧,求你。”

陳可誠把小蛋糕推到他面前,手指攀着桌沿,身體前傾,眼巴巴看他。

“那上完課再吃,好嗎?”

“好。”

上完課,陳可誠盯着溫辛吃完才肯放他離開。

離開時阿姨遞給他一個紙袋,溫辛沒接,疑惑地看着阿姨,陳可誠拿過紙袋硬塞到他懷裏:“老師再見!”

說完就把溫辛很輕地往外推一點,關上門。

外面雨已經停了,地面還有些潮濕。

溫辛抱着紙袋,浸着濕意的空氣灌入肺裏,還有一丢丢奶油味道。

溫辛舔舔嘴唇,仿佛上面還殘存着奶油的清甜。

--------------------

謝謝大家閱讀!

字的意思來自百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