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陳可誠下樓時,溫辛坐在客廳沙發,陳路與緊挨着他,和他絮絮地講話。
陳可誠來到客廳,終于聽清陳路與在說什麽。
“溫辛哥,你晚上不要回去了,和我一起睡吧。”他貼心地向溫辛發出同眠邀請,被溫辛拒絕。他緊接着又發出一起用餐的邀請,溫辛起身道別。
陳可誠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帶,溫辛回頭,看到陳可誠朝他眨眨眼睛,低聲說:“老師,在這吃吧...”這個“吧”字尾音拖得有些長,讓溫辛一愣。
溫辛很堅決,仍舊執意回去。
陳可誠眼神暗了暗,沒再糾纏。陳路與戀戀不舍地同他道別,抱着他胳膊送他出去。
陳可誠低聲說了句“沒出息”,轉身上樓去。
溫辛進到空蕩蕩的庭院,徑直走到小窗前,雙肩包丢進去,人也鑽進去。
溫辛白天去醫院看了媽媽,她狀态還不錯,只是仍在昏睡,沒有醒來。
回到房間,他脫下褲子,蹲坐在床邊,往膝蓋上塗碘伏。在醫院膝蓋不小心碰到櫃門棱角,撞破了,這會兒血都凝固在傷口四周。溫辛清理了好一會兒。
結束後收拾房間,拿抹布擦地擦床頭小櫃。
忙完溫辛出了一身汗,盤腿坐在地板上休息。他按開小風扇,吹出涼涼的風,身心都舒服許多。
中午喝了一碗粥,這會兒溫辛覺得餓了。
他看了眼時間,夜裏八點,溫繁大約吃完飯回房間。溫辛爬起來,套上褲子悄悄出去。
阿姨在收拾餐盤,看到溫辛朝他招招手,從廚房拿出一碗飯,上面鋪着青菜和炖肉。溫辛謝過阿姨,拿着勺子,捧碗回去房間吃飯。
坐在小櫃前,碗擱在上面,溫辛一邊吃飯一邊看插在玻璃瓶裏那幾枝即将枯萎落敗的花,花瓣邊緣泛黃,它比庭院那些植物幸運許多,起碼沒有遭到暴力摧殘。
被溫繁搶走蛋糕的隔日,溫辛有些發低燒,睡得久,被外面機器聲吵醒。他走出雜物間,透過地下室小窗朝外看,庭院裏的植物,全都被人拿着割草機和電鋸摧毀了。
他養了半年的花和樹,在一個遲起的早晨,死掉了。
吃好飯,溫辛把碗洗了拿給阿姨,他換上鞋出去,原本是櫻花樹生長的位置,被人用土填平,土壤裏鑽出一只很小的嫩芽。
陳可誠洗完澡,習慣性走到窗邊朝溫家方向看,庭院沒開燈,幾乎看不清人,但陳可誠還是一眼看到溫辛抱着膝蓋坐在庭院某處發呆。
陳可誠看了眼腕表,十一點多了,大晚上不睡覺,坐那兒給被蟲蛀死的樹哀悼将近三小時。
陳可誠拉上了窗簾。
他躺到床上,怎麽都睡不着。下到二樓敲開陳路與的房門,敲了有一分鐘,陳路與才皺着臉打開門。
“有沒有,激光燈。”陳可誠找到最有可能有這種東西的人。
陳路與大腦運轉一會兒,點點頭,趴到書桌底下,從角落拽出一個箱子,裏面躺着一堆小孩才會玩的玩意兒。扒拉幾下,找到拿在手裏按了按,還能用。
“喏。”陳路與把激光燈雙手遞給陳可誠。
“謝了。”
“為大哥服務。”陳路與迷糊着奉承,轉頭跌到床上睡過去。
等陳可誠重新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溫辛和那天下午在溫辛懷裏的小貓同樣姿勢,蜷縮在地上。
陳可誠皺眉,按開激光燈,将紅點移動到溫辛面前的地上,晃了晃。
沒反應。
打電話給溫辛也沒動靜。
這會兒已經過了零點,直接去敲門不太禮貌,會打擾溫家人,到時陳利又要說自己不懂事沒禮貌了。
陳可誠翻牆進去。
他蹲到溫辛身旁,點開手機屏幕,借着微光看溫辛,他眼周有些紅腫,睫毛柔柔垂着。
“溫辛。”陳可誠低低喊了聲。
溫辛沒反應,他伸出食指放到他鼻子下方,溫辛呼出來的氣息發燙,探了下額頭,明顯燙手。
“溫辛,醒醒。”陳可誠扶他半坐起來,拍拍臉,又晃了晃他,試圖叫醒他,人是有點反應,但只是哼哼嗚嗚,一點兒都不清醒。
陳可誠把溫辛抱回房間。屋裏明亮,陳可誠迫使他站着,靠到自己身上,拿手拍掉他衣服上沾着的土粒粒,再抱到床上。
去二樓把陳路與喊起來讓他找退燒藥,陳路與皺着臉“為大哥服務”,回房前,陳路與扒着陳可誠的小臂,眼巴巴問:“大哥,還有什麽吩咐嗎?”意思很明顯,有事兒快說,別再來打擾我睡覺了。
陳可誠拉開房門把陳路與推進去:“沒了,睡吧。”
陳可誠兌了溫水拿藥上去,溫辛側躺着,倆胳膊伸到床外面,一條腿也耷拉下來。鼻子不太通氣,微張着嘴呼吸,面頰泛着不正常的紅。
陳可誠放下水杯和藥,把他胳膊腿重新放好。
扶着他的背喂他吃藥,但怎麽都吃不進去。
這人壓根不咽。
喂了三次,浪費三顆藥,弄得陳可誠手上沾滿水和化掉的藥片,黏糊的。
陳可誠沒耐心地用力在他臉上捏了一下。
疼痛能讓人清醒,但沒想到溫辛哼哼兩聲,半睜着眼,眼淚從眼睛裏滾出來。溫辛淚眼朦胧地看着陳可誠,沒說話。
“吃藥。”陳可誠就下午睡了那一會兒,時差都沒倒,早就困得不行,語氣也極度不耐煩。
溫辛以為自己叫夢魇住了,所以才那麽疼,還見到有點陌生的陳可誠。
他乖乖張嘴吃藥,吃下去又被人捏着兩腮看。
見溫辛終于吃下去,陳可誠呼出一口氣,拿紙擦擦他的嘴巴和下巴,抽出扶着他背的手起身去浴室。
溫辛失去支撐,倒在柔軟枕頭裏。
他覺得冷,側身朝向床中央,摸過被子裹住身體,試圖讓身體回溫。
他伸手去撫摸自己的身體,肌膚滾燙。他蜷緊了身體,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溫辛又覺得熱,在被子裏把衣服蹭着脫了個精光,只穿了條內褲。脫下來的衣服亂蹬在被窩裏。
肌膚直接接觸到被子,和穿着衣服的感覺截然不同,溫度下降了一點點。他舒服地在床上蹭蹭,床很軟,枕頭也軟。伸長了手臂,摸到一片冰涼,捏了捏,也軟軟的。
等溫辛蹭過去抱住,忽然一點兒也不軟了。
陳可誠要瘋了。
他剛洗完澡找了個薄毯蓋上躺下,旁邊就窸窸窣窣個不停,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堪堪睡着,一只滾燙的手伸過來,在他大臂上捏了兩下。
陳可誠幾乎是瞬間清醒,屏住呼吸。又是一陣布料摩擦聲,溫辛整個人貼了過來,抱住了陳可誠。
“……”陳可誠在心裏罵了句髒話,僵着身體不敢動了。
溫辛腦袋靠在他由于緊張導致肌肉變硬的二頭肌上,用略微燙人的臉蛋在上面輕輕蹭了一下,柔軟發絲撩得他皮膚發癢。
溫辛左手伸到陳可誠右臂內側,緊緊貼住,滑到最上面,捏面團似的在上頭捏了幾下。
陳可誠深呼吸幾次,極力忍住把溫辛從床上丢下去的沖動,掰着他的手從手臂上弄下來,按着他額頭将他推開,準備起身時,臨時拿來當睡衣的背心帶被溫辛的左手勾住。
陳可誠按開床頭燈打量溫辛,他占據了原本陳可誠睡覺的位置,他動了一下,被子從他身上徹底滑下來。他膝蓋破了一塊皮,塗了藥,邊緣泛黃。 他人看着瘦,但身上肉不算少,看不到很明顯的肋骨凸起。腰算細的,沒有小肚子,屁股蛋圓圓的,腿也有肉感,并不是那種骨瘦如柴的身體。
陳可誠扯過被子把溫辛整個人裹進被子裏,蠶蛹般。撿起被他蹬到地上的衣服丢到沙發上,關掉燈,抱着毯子躺到溫辛的左側,離得他遠遠的。
陳可誠睡得很不好。
他承認,溫辛的确是個很溫柔的人,但他的睡相與溫柔一點都不沾邊兒,可謂極差。
被子裹不住他,一晚上陳可誠被他又踹又蹬,弄醒好幾次,恨不得找根麻繩把他捆起來。
沙發太小容不下他,客房又不想睡,沒辦法只能忍着,誰叫他翻牆把人從溫家抱出來。
陳可誠做了個很短的夢,他記不清,只覺得很累,渾身疼。
他睜開眼,是明晃晃的天花板,身下是堅硬冰涼的地板。
陳可誠還是第一次睡到地上來,他堅信不是自己掉下來,而是被溫辛硬生生踹下來的。
但他睡得太沉,對此完全沒有印象。
他站起來,看到大喇喇躺在床上裸着身體的溫辛,窗簾他只拉了層薄紗,外面天早早亮了,透光進來,看得比夜晚更清楚。溫辛身體的皮膚比他的臉還要白,都有點兒發光了。
陳可誠把耷拉一半到地上的被子丢到他身上,力氣使大了,重重砸到溫辛臉上,直接給他砸懵了。
他從被子裏鑽出來,揉了揉眼,溫溫柔柔地喊了聲:“Ian,早上好。”
顯然沒清醒過來。
陳可誠踩上拖鞋,忍住怒火,壓低嗓子說:“老師,這是我家。”
“……嗯,”溫辛攥緊了被子,緩慢地清醒過來,“啊”了一聲,掃視四周,這不是在小小雜物間。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裸露的上半身,不由得一驚,抓着被子擋住身體。
陳可誠瞧他那溫柔又迷糊模樣,火氣消下去不少,指指沙發:“衣服在那。”轉身進了浴室。
溫辛只記得自己坐在庭院裏,頭暈暈的,後面就不記得了。
他爬起來把衣服套好,又把床上收拾整潔,枕頭擺齊,被子疊好。
陳可誠還在浴室沒出來,他局促地站在陳可誠卧室裏,大腦一片空白。
而這時卧室門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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