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陳可誠回國當天,陳利派來接他的車裏坐着排球比賽結束回家的陳路與。
陳路與坐在座椅上,抱着手臂,一臉敵意地看着陳可誠。
“Hi,小與。”陳可誠熟稔地同他打招呼,仿若親生兄弟。
陳路與輕嗤一聲,沒理他。
“你很沒有禮貌。”陳可誠在他旁邊座椅坐下,看着他說。
陳路與沒好氣:“你誰啊?我要對你有禮貌?”
陳可誠不惱,靠到椅背上,将座椅調到最後面,腿稍稍伸直一點,但仍屈着。
而陳路與座椅靠前,腿還伸得筆直。他皺皺眉,屈起腿來。
陳可誠看到他屈起的腿,笑了笑,打個哈欠,漫不經心地說:“睡一會,等下回家,溫辛老師,還要給我上課。”
“溫辛哥?給你上課?給你上什麽課?!”陳路與雙手撐住扶手坐直身體,瞪圓了眼,不可置信道。
“你誰啊?我要告訴你?”說罷陳可誠戴上耳機和眼罩,拒絕溝通。
“……”陳路與氣得攥起拳頭,哼了一聲,扭向車窗那邊背對陳可誠,鼓着腮幫生悶氣。
車門一開,陳路與就迫不及待跳下車往溫家跑去。
陳可誠也下車,看到陳路與呆站在溫家門口。
原本花團錦簇的溫家花園如今光禿禿一片,地面收拾得很幹淨,像是舉家搬走一般。
陳路與去按門鈴,溫家阿姨出來開門。
“是小與啊,來找溫辛?”
“嗯,阿姨,院子裏怎麽了?溫辛哥種的花呢?”
阿姨面露難色,只說不清楚,又說溫辛出門了,不在家,晚上不知道回不回來。
陳路與擡腳踩了踩門邊鑽出來的草,沒說什麽,轉身回家了。
陳可誠走在陳路與身後,拿着手機給溫辛發消息。
-老師,我回來了。
-什麽時候可以上課?
陳可誠收起手機,剛要進門,門一下被陳路與摔上,差點碰到鼻子。
陳可誠神色一冷,沒有繼續開門,踱步到庭院裏,摸出手機撥了溫辛的號碼過去。
鈴聲響了很久也無人接聽,陳可誠幾乎要沒耐心,正要挂掉,那頭接通了。
陳可誠主動詢問:“老師,你去哪兒了?”
溫辛聲音很小,聽不出情緒:“我不在家,上課要明天了。”
陳可誠捏了下耳垂:“那你今晚,回來嗎?”
“應該吧,不确定。”溫辛聲音又低了幾分。
“花園的花怎麽都不見了?”陳可誠問道。
那頭安靜幾秒,溫辛用氣聲回答:“招蟲,都死掉了。”緊接着他說,“Ian,我還有事,先挂了,好嗎?”
陳可誠不再糾纏,說好。
溫辛很奇怪。
明明是白天,他還要這樣小聲講話。
陳可誠坐到庭院秋千上,打開浏覽器在搜索欄打字:什麽蟲子可以讓花三天內全死掉?
正要點擊搜索鍵,陳可誠忽然想到第一次見溫辛時,他蹲在一棵櫻花樹下。他望向溫家庭院,原本櫻花樹的位置已然空曠。
溫辛又在撒謊。陳可誠這樣确信地認為。
他有些煩躁,起身要回去家裏,瞥見溫家大門停了一輛邁巴赫,一個男人從大門走出來,坐進車裏。
午飯時,陳可誠和周音、陳路與一同坐在餐桌前。陳路與向周音分享比賽趣事,把獎牌拿給周音看。
周音溫柔地笑着誇獎陳路與,陳路與也得意地笑起來。陳可誠覺得飯沒了滋味,随便吃了幾口,打算離開,想起什麽,還是開口打斷母子倆的溫馨時刻。
“音姨,溫叔叔,還有個兒子嗎?”
周音咽下小番茄,點頭應道:“是,溫繁,很有能力的一個孩子。”
陳路與聽到母親誇獎別人,不爽道:“有能力有什麽用,他才不是什麽好東西。”
“小與,不許這樣說別人。”周音語氣稍顯嚴肅。
陳路與不滿地頂嘴:“他就是很壞,總是欺負溫辛哥,我看到好幾次呢!”
他又小聲嘟囔,“溫辛哥種的花肯定也是他使壞,真是壞死了。”
周音訓斥道:“那也不可以這樣在背後說別人壞話。”
陳路與垮着臉說知道了。
飯畢,陳路與窩在客廳沙發握着手柄打游戲,陳可誠坐到他旁邊盯着電視屏幕裏陳路與操縱的小人死了一次又一次。
陳路與漸漸沒有耐心,洩氣地把手柄丢到一邊,瞪着陳可誠說:“都怪你在這影響我!”
陳可誠撿起手柄,操縱屏幕裏的小人靈活地躲過對方一個又一個招式,成功贏得對局。
“你的失敗,只跟你自己有關。”陳可誠微微仰起一點下巴,頗為炫耀地俯視他。
陳路與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青春期小孩極強的勝負欲和好勝心在此刻凸顯出來,陳路與又拿出一個手柄,要與陳可誠一較高下。
陳可誠坦然應戰。
最後陳路與這個涉世未深的蠢笨小孩輸得一敗塗地。
他氣悶地坐在沙發上沉默了一會兒,不太情願又有些期待地問陳可誠:“你怎麽操作的?”
“我是誰?”陳可誠問。
“……”陳路與僵着臉,喊了聲,“大哥。”
得到陳可誠的提點與指導,陳路與終于打贏他和朋友們都沒打過去的最後那位大Boss,他跑去冰箱摸了兩盒冰激淩出來,恭恭敬敬地遞一盒給陳可誠。
“哥,你真厲害。”陳路與咬着木勺誇贊,冰激淩放在大腿上,捧着手機把游戲通關的照片發到小群裏,得到來自朋友們的羨慕與嫉妒。
陳可誠随意擺擺手,拽一句英語出來:“A piece of cake.”
英語只考兩位數的陳路與問:“你想吃蛋糕嗎?”
陳可誠沒回答他,他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他想到被溫辛丢掉的兩塊蛋糕,随即想到消失在庭院裏的花與樹。
陳可誠說出陳述句:“你見過溫煩,欺負溫辛。”
“見過。”陳路與還在抱着手機回消息,頭也不擡。
“你喜歡溫辛?”陳可誠直白問道。
陳路與被朋友們詢問怎麽通關,他內心得意又雀躍,咬着木勺囫囵道:“喜歡啊,誰會不喜歡。溫辛哥很好,很溫柔。我語文成績都過百了呢。”
“他被欺負,你有幫他嗎?”
“沒有,我很怕溫繁,他看着兇巴巴的,像藏獒。”陳路與已經由坐姿轉為躺姿,冰激淩滑下大腿,歪在沙發上,他這才放下手機,摸起冰激淩放到胸口,把木勺插進去胡亂挖着,補充說,“還是沒有栓繩的那種,随時都會咬人。”
陳路與挖了一勺冰激淩放進嘴巴裏,想象着,溫繁那條惡犬張開血盆大口,打了個哆嗦。
陳可誠認為陳路與這種只會動嘴皮子的廢物不配溫辛這樣辛苦輔導他的語文,而他不一樣,他會為溫辛報仇,以此來報答溫辛給予他的溫暖。
他執着地認為溫辛丢蛋糕和他報答溫辛是兩碼事。
陳可誠打着哈欠說困了,自顧自回到樓上,給付實去電,讓他查一下溫繁。
挂斷電話,陳可誠回複堆積的消息,又處理了付實發來的合同與文件,結束一個視頻會議,陳可誠站在窗邊望着溫家了無生機的庭院看了會兒,指尖夾着煙,到他躺到床上睡着,那支煙都沒點燃。
付實是個十分敬業,做事又十分穩妥迅速的助理,陳可誠醒來就收到付實發來的資料。
溫繁目前是溫氏集團的CEO,但實權仍握在董事長溫敬肖手中。溫繁在一家游戲公司有參股,目前正在起步階段。
陳可誠給付實發了幾條消息,又打了個電話,時間已經晃到傍晚。
他聽到陳路與在樓下喊溫辛哥。
陳可誠起身走到窗邊,看到溫辛從背着一個雙肩包站在溫家門口同陳路與打招呼。
太陽已經隐于山後,天色呈很淡的紫色。
陳可誠打開窗子,剛要喊溫辛,就看到那輛邁巴赫駛來。這時陳路與已經跑過去抱住了溫辛。隔遠了看,很像一對親兄弟。
車上的人沒下來,反而開了遠光燈把門口兩人照亮,按了聲喇叭。陳可誠看到陳路與大叫着拽溫辛躲到一邊背對車燈。
車子沒有停去車庫,往前開了開,停在溫家大門口。
駕駛室車門打開,下來一個人。
“終于不藏着掖着,開始明目張膽了。”溫繁倚在車邊,随意掃了眼陳路與,“溫辛,你可真一點兒臉都不要,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你也下得去手。”
陳路與最受不了別人罵他,頓時來氣,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竟沖到溫繁面前,擡高了手,指着他鼻子罵道:“你才毛都沒長齊!一點兒素質都沒有,張口閉口罵人嘲諷人,你好意思說別人嗎你?你才不要臉,你個大我一輪的老東西!壞東西!!”最後兩句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很大,回蕩在整個別墅區。
陳可誠在三樓窗邊看戲,笑出聲來。
陳路與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罵完了,心裏舒坦是舒坦,但溫繁鐵青的那張臉,着實太過吓人。
陳路與又想到小時候陳利帶他出去玩,遇到的那條藏獒,兇神惡煞,像極了面前的溫繁。
他又開始怕了,試圖不着痕跡地扭過頭不去看溫繁,被溫繁鉗住下巴掰直了,惡狠狠地盯着他,一言不發。
很疼。陳路與從小到大沒被人弄得這麽疼過。
畢竟陳利和周音一直把他寶貝一樣養着,磕了碰了生個病都緊張得不行。
“溫繁你放開他。”溫辛上來掰溫繁的手,他力氣不比溫繁,反而在做無用功,更加激怒溫繁。
陳路與一口咬住溫繁的虎口,使了狠勁兒,舌尖嘗到一股鐵鏽味。溫繁罵了句髒話松開他。陳路與抓着溫辛跑回陳家庭院,把門關上。
他隔着門看溫繁,像是把溫繁關進了籠子。
此刻他一點兒都不害怕。
陳路與氣鼓鼓的,挑釁道:“有本事過來抓我。”
溫繁朝門靠近一步,陳路與就往後倒退兩步,直接拽着溫辛跑回家去。
溫繁坐進車裏,把車停進車庫,沒有立刻下車,他低眸借着車內燈光看手上的牙印,咬破了,周遭都腫起來,泛着不正常的紫。回想陳路與身上的幼稚氣和沒腦子的小孩子話,溫繁直接氣笑了。
他很少這樣和陳路與近距離接觸了。
陳路與瞪得極圓的眼睛和情緒激動顫抖的嘴唇陡然浮現在眼前,和以前上幼兒園總粘在自己屁股後頭的那個小孩相比,模樣和脾氣都變了不少。細溜溜的胳膊腿,感覺一捏就斷了。也不知道怎麽打的排球。
溫繁擡頭看到後視鏡裏的自己,原本帶着笑意的臉頃刻間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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