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選擇

第55章 第 55 章 選擇。

人類總是難以感同身受的, 無論他們關系再如何親密。

萩原研二很難去形容自己這段時間的感覺,那種飄忽的仿佛和世界隔了一層薄膜一般。

而過去每一次加深的這種感知,遠沒有今晚那一瞬間的變化叫他感到恐懼。

萩原研二承認自己喜歡刺激, 在關鍵時刻他會比松田陣平還會更快地踩下油門。但是今晚的行動,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過于沖動了。

只是在那一瞬間, 在産生那個想法的瞬間——萩原研二覺得自己可以做到。

他好像理所當然地認為,他絕對會成功,沒有失敗的可能性。犯人開槍的那一瞬間……說不定被擊中, 反而會更讓他感到安心。

萩原研二并不是唯一能看到另一個世界的人,按理說,比他強大的人比比皆是。別的不說, 小夏目就可以借由“靈力”去攻擊妖怪。但是萩原研二絕不會去反駁夏目貴志作為人類的本質。

可是不一樣——那是不一樣的感知。

不是另外的、作為人類的力量。那是自己就将自己排除了人類的身份的潛意識。

在罪犯開槍卻沒能擊中他,并且炸膛的那一瞬間, 萩原研二感覺自己的身體和思維并不匹配。

雖然他還處在這具軀體之中,依舊和人說着對話,可是他感覺自己的視角要更高一些。懸于上方, 飄忽不定。

那一瞬間開始的,靈魂和身體的脫離感,讓萩原研二恐懼。

直到松田陣平冷靜地拉下了閥門。他踩下了剎車。

“你就是你。”松田陣平說:“我會看着你。”

好像懸空的氣球飄飄忽忽被人緊緊抓住,哪怕其中的聯系只有短短的一根易斷的細繩,卻依舊是對方緊攥在手裏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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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惶然地對上那雙從幼年期就堅定沒有猶疑的眼眸, 屬于好友的包容和判斷,足以讓他短暫放下一直因不受控制的變化而惶恐的情緒。

萩原研二後知後覺地想道:我那時候這麽做, 小陣平, 應該超級生氣吧?

哎呀,好像躲過去了。

萩原研二眨眨眼睛,又眨了眨, 收斂住自己想要上勾的唇角,還是那副可憐又後怕的表情。

松田陣平還有些不放心,強調道:“別胡思亂想,下次再說這種話,就算是你自己,我也會揍下去的。”

“……哦,好。”萩原研二盯着松田陣平,小小地應了一聲。

當壓抑的情緒放松,萩原研二想要跟着松田陣平站起身,腳下卻是突然一軟。萩原研二還是那副後知後覺沒回過神的反應,要不是松田陣平扶了一把,萩原研二能幹脆直接臉着地。

“萩?!”松田陣平下意識緊張了起來。

而後,松田陣平很快察覺到他們之間皮膚接觸的位置,萩原研二的體溫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向着高燒的溫度上升,和剛才的冰涼截然相反。

我好像……沒有低血糖也不貧血啊?才體檢過的半長發警校生,回憶着自己面試時候體檢的文件資料,眼前卻是相當幹脆利落的完全黑屏了。

然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萩?萩原??!”松田陣平的聲音少見地透出了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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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醫院。

“萩原沒事吧?”放學的另外三個人趕到了醫院,對着靠在病房門口的松田陣平問道。

“沒什麽,醫生說就是普通的高燒。大概是前段時間着涼了沒注意,然後昨天晚上因為情緒激動所以直接一次性爆發了。”松田陣平冷靜地回答道:“不是有個說法嗎,說不常生病的人突然生病就會很變得嚴重。”

“等他醒來就代表沒事了。”

話是這麽說,但松田陣平很清楚沒有這麽簡單。只是這種玄學方面的問題,他根本沒辦法和醫生解釋,也沒辦法和同期說明。

松田陣平無意識擺弄着手裏的手機,降谷零眼神很尖:“那不是萩原的手機嗎?”

“嗯,拿着聯系了他的父母。”松田陣平解釋。實際上他聯系的是電話通訊之中的巫女婆婆,以及備注清水的那位見習、哦,現在是正式女巫了——的清水葉。

巫女婆婆表示醒來就會沒事,如果實在不放心可以過段時間來拜訪她。

清水葉也表示,只要沒有什麽詛咒,一般是不會有問題的。鑒于一直以來萩原對她的幫助,如果實在不放心的話,她這個周末可以空出時間過來看看。

對此,松田陣平毫不猶豫地點頭拜托了,完全沒有客氣的意思。

“所以現在只要等人醒對嗎?”諸伏景光看着病床上佩戴氧面罩,臉色蒼白的柔弱同期。

“萩原原來這麽容易生病嗎?”降谷零擔心問道。

“也不算吧,其實挺少生病的來着。”松田陣平作為幼馴染對此很有發言權。不過,這次生病仔細一想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畢竟……萩那家夥可是在諸伏父母的包圍下度過了兩個月,然後因着外守一的刺激,更是有段時間完全被侵入防禦範圍了。再加上昨天晚上的意外……

怎麽說呢,在這種情況下,萩的體質反而已經出乎意料得優秀了吧?天天被吓還沒有經常生病住院,甚至也沒有什麽神經衰弱的問題。

松田陣平越想越佩服,小眼神忍不住往着諸伏景光的身上飄。

諸伏景光:“……為什麽要這麽看着我?”

“哦,因為你長得好看。”松田陣平毫不猶豫用了萩原研二用過的借口。

諸伏景光:“……”

降谷零:“松田?……你是不是擔心過頭了?要不要醫生也給你看看?”

“……你還真夠損的啊,降谷。”松田陣平翻了個白眼,身上緊繃的感覺倒是緩和了下來。

對此,其他人反而也松了口氣。伊達航拍了拍松田陣平的肩膀,調侃道:“萩原今天請假,已經有好幾批隔壁的女同期問他怎麽了。”

“如果萩原再不回去的話,每人一朵花大概也能把這個病房填滿了啊!”

“哦,他的手機今天就消息沒停過。”松田陣平打開萩原研二的手機翻蓋給他們看了看:“所以現在已經沒電了。”

幸好他提前把兩位巫女的號碼記錄到自己的手機了。

其他人:……

“怎麽說呢,應該說不愧是萩原吧?”

他們讓松田陣平回去休息,不過被拒絕了。其他人也勸不住,幹脆去幫忙買飯了。

萩原研二昏睡了兩天,醒來的時候身體虛弱到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了。

“喲,睡美人終于打算醒了啊。”松田陣平靠在旁邊啃着蘋果,對睜開眼睛的萩原研二擺了擺手。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放空了大腦,再度閉上了眼睛。

直到醫生檢查結束表示恢複得不錯,注意不要再着涼後,萩原研二才悠悠用着嘶啞猶如厲鬼的聲音對着松田陣平說道:“……這裏是哪?”

“醫院。”松田陣平回答。

萩原研二:“……我知道。”

“我是問,誰把我送進來的?”

“我。”松田陣平毫不猶豫地回答。

萩原研二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放空,仿佛死掉了一樣:“你明明知道的吧?”

“我知道啊。”松田陣平理所當然道:“所以我這不是在陪着你嗎?”

他們的對話沒人能聽懂,至少伊達航等人就沒有聽懂。但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都明白話語之中的潛臺詞。

萩原研二真的很崩潰。

他在學校連醫務室都不怎麽會去。原因是什麽?當然是因為這些地方對他來說最恐怖也最危險啊!!

醫院!!靈異事件高發地點!!死人最多!!

明明才剛睜開眼,天上飄的地上走的,穿牆而過的,被黑漆漆包裹的醫生護士,又或者什麽亂七丨八糟的萩原研二都不太好形容的存在,直接倒映在了他的眼中。

小小的一個房間,現在甚至已經是随随便便可以來演繹一場《雷雨》的程度了,甚至還有替身演員來替換呢!

“現在有沒有自己是人類的自覺了。”明明什麽都看不見,但是松田陣平猜到了萩原研二眼中的世界,用着萩原研二昏迷前的話語調侃道。

“有,太有了。”萩原研二哽咽着說道:“活着真好。”

“哈,下次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松田陣平抱着手,語調是和前兩天截然不同的輕松,他說道:“景老爺和zero去幫你辦理出院了,班長問教官借了車,在樓下等我們。”

“……”萩原研二的眼神瞬間犀利了起來。

“zero我知道是零,班長就是班長——但你什麽時候和小諸伏關系這麽好了!”萩原研二敏銳地指出這一點:“所以真的只有我沒有特別的昵稱嗎!小陣平!”

“看來你真的挺精神的啊。”松田陣平漫不經心說道:“看來不需要我陪你了,我下去了?”

“對不起。”萩原研二立刻忏悔:“請偉大的松田大人不要離開我的眼前。”

“這裏真的好恐怖哦……”萩原研二可憐兮兮地說道。

松田陣平哼笑了一聲,靠在門邊擺了擺手:“那還不快點換衣服,你打算穿着一身病服回去嗎?”

“啊,好。”萩原研二提高了聲音:“小陣平你別走哦?不能消失哦!”

“我知道——”

“小陣平你還在嗎——”

“在。”

“小陣平——”

“你再多說一句我現在就走。”

“嗚……”

難得生了一場病,萩原研二整個人頹然地耷拉着表情趴在松田陣平的肩膀上,而熬了兩天的松田陣平倒是精神奕奕,對着幾人說道:“走咯。”

諸伏景光笑道:“總覺得萩原不是因為生病才這麽沒精神呢。”

松田陣平佩服地看向總能發現關鍵的諸伏景光,但也沒有暴露的想法,聳聳肩,回答道:“誰知道呢。”

“不過看起來至少比前幾天精神了不少。”伊達航坐在駕駛座的位置上,笑着說道。

而萩原研二突然來了精神,他坐在後座,但是上半個身體都扒拉在了駕駛座的位置:“我來開車怎麽樣?我覺得我現在身體超級好!”

松田陣平:“啊……”

降谷零:“嗯,看起來真的相當精神的樣子啊。”

“不過我可沒有讓病患開車的打算。”伊達航爽朗地說道。

“诶——”萩原研二失落又遺憾道:“好可惜——”

降谷零想了想,決定安撫一下病人,說道:“下次有機會就換你來開吧。”

萩原研二歡呼道:“好诶!是小降谷你自己說的哦!”

松田陣平:“……”

諸伏景光看了看萩原,又看了看松田,若有所思。

總覺得,zero好像不小心踏入了什麽陷阱呢。

降谷零抖了一下:“……怎麽感覺有點冷?”

萩原研二立刻說道:“啊,別是被我傳染了吧?小心感冒哦!”

“笨蛋是不會感冒的。”松田陣平在一旁涼涼地說道。

“松田——!”

“我在開車啊,你們給我安靜點!”

五個人笑鬧着坐在一輛車之中,哪怕有人隐藏着秘密,也不妨礙他們此刻付出的真摯情感。

櫻花下的五片花瓣,就如拼圖一般,在幾人結交的那一刻,繪制成了完整的圖像。

“說起來啊,班長,我好像前兩天沒來得及和你說。”萩原研二說道。

“什麽?”

“關于你爸爸的事情。”

“啊,松田已經和我說過了,我也和我爸解除了誤會。我爸是為了保護別人,而不是自身懦弱啊……”伊達航揚起笑容:“謝了,萩原。”

“……”

“你在想什麽?萩。”

“就是,我們高中那會兒……你還記得那次意外嗎?小陣平。”

“啊……你是指那個什麽彩希的案子?”

“我當時的想法,是不是太幼稚了?對于當事人來說,不論真相好壞……但,知情權是屬于他們的,對吧?”

“哈,你終于想通了?”

“诶?”

“你總是喜歡想太多,不管是什麽事。說到底,那個什麽彩希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一不是警察二不是偵探三沒有證據,你只是無意中路過的過路人。你有權說,也有權不說。但是哪怕明知道和自己無關,你也總是會去在意,去思考,去擔心。”

“……”

“所以我也沒有評判你對錯的權力,說到底,那是你的選擇。”

“……”

“萩,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

“為什麽一直不說話?”

“就是覺得……”萩原研二感動地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小陣平突然就長大了,好成熟哦!”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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