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話音甫落,有腳步聲漸行漸近,一張我半年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臉從屏風後探進來,是容晚晴的未婚夫,段問書。

“伯父。”

他丢了魂似的站在沙發旁,衣着還像我初見時那麽體面,眼圈卻泛紅,顯然剛哭過,受的打擊太大,反應都有點遲鈍了,只一味低聲下氣地跟容峥道歉:“對不起,怪我沒照顧好晚晴,但凡我那天在療養院多陪陪她……”

“行了。”

容峥嘆了口氣,“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他用下巴一指鄰座,“坐吧。”

段問書應聲坐下,這才注意到對面的我和虞百禁。他認得我。“你、你不是晚晴的保镖嗎?你怎麽在這兒?你知道她去了哪裏嗎?”

“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這兒了。”

我知道他不歡迎我。當初我被指派為容晚晴的保镖、和她一同出國時,他的意見最大。不難理解,任誰得知自己的未婚妻要與其他男人同行、且要近距離相處半年之久,都會感到憤怒,不滿,但他受制于未來岳父的安排和自己的尊嚴,臨別在即,只軟綿綿地沖我說了句,你不能欺負她……

我低頭喝茶,一旁的虞百禁翹起二郎腿,手臂橫搭在我身後沙發靠背上,饒有興致地:“您就是晚晴的未婚夫啊,幸會幸會,聽她提過。”

“您是?”

“不足挂齒。”

虞百禁聳聳肩,段問書滿臉迷茫,但仍禮貌地遞出手來相握,還想細問,被容峥出言打斷。

“療養院那邊怎麽說?”

“警局那邊我打點過了,警察已經把現場保護起來,目前在排查當天出入過她房間的人,很快就能出結果。”他一連串地答,表情殷切。

平心而論,段問書的長相不錯,知書達理一表人才,段氏財團的二公子,和容晚晴是青梅竹馬,俗話說的娃娃親。兩家人門當戶對,知己知彼,婚約也是從小定下,對雙方地位與權勢都有利無弊的政治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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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雇主的私生活乃至所謂的豪門恩怨一向不探聽,不置評,容晚晴也鮮少提起,在此類事情上,不反對就視同于默許。她是個識大體的人,明白這樁婚姻對她和她的家族有遠遠超越她個體選擇的非凡意義,而段問書,“對我的确很好,只是有點幼稚,沒什麽膽量,這些我都不讨厭。”她說,“他更像是我的親人。”

“和自己的弟弟生活一輩子聽上去也不差,是不是?”

但在結婚之前,她想去外面的世界逛一逛。對于女兒這一小小心願,容峥豈有不欣然應允的道理。

“怨我?”

容峥一掌拍在辦公桌角,秘書立即上前攙扶住他,提醒他留意血壓,“是我不夠周全,永遠都不夠。我巴不得她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去哪兒我都跟着,生怕她有閃失……她媽走得早,我就這麽一個女兒,”他就着溫水吞下兩片降壓藥,“我比誰都痛苦!”

“前天中午我去找她吃午飯來着……陪她在庭院裏散了會兒步,我就回公司了,我爸喊我見幾個客戶。”

段問書雙手插進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裏,努力回憶當天的細節,“我們聊了聊天,一切都很正常,她不可能毫無征兆地離家出走,絕對是被人綁架了……”

仿佛是被自己的猜測吓到了,他緊緊握住手中顫抖的茶杯,“她的身份本來就敏感,肯定是不小心被人聽到,想利用她勒索……”

“你說警察在療養院?”

我和虞百禁對視一眼,“那我們倆去一趟,有任何收獲随時聯系你。”

“你們?”

段問書跟着我倆站起來,“你憑什麽……”

容峥按住了他。

“對她有愧吧。”我說。

盡管心不甘情不願,段問書還是拿出身為未婚夫應有的氣量,跟我和虞百禁交換了聯系方式,承諾雙方一旦獲得有價值的信息會第一時間進行溝通,“虞先生是第一目擊者,理當去現場協助警方,我不應該阻攔……況且,你們是晚晴的朋友,因為她的事受了牽連還願意幫忙,我很感激。”

他情緒低落,将我們送出容家的宅邸,在戒備森嚴的門禁處作別,分給我們名片,像個被迫早早成為大人的孩子,生澀地模仿着成人間繁冗的禮節,“下午我會再去警局一趟催催他們進度,伯父出面容易被媒體拍到,他、他現在也焦頭爛額的,要說仇家,他的仇家才更多吧……”

他苦笑了一聲,“我和晚晴,小時候經歷過類似的事件。”

“什麽?”

“我們倆一起被綁架過……所以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我和虞百禁驅車駛離容家,開了二十多分鐘的環山路,正午時分陽光熱烈,将整座城市照得巨細靡遺,虞百禁沒事兒人似的降下車窗看風景,黑發被風吹得傾斜,我問他:“有頭緒嗎?”

“原來有錢人家小孩真的三天兩頭被綁架啊。”他說。

“……沒體驗過。”

我打轉向,在彎道處避開一輛鮮紅的敞篷。“你小時候是怎樣的?”

“我?孤兒,在福利院長大,九歲被領養。”

他張開布滿槍繭的手指,伸向空中,像在捕風,“你呢?”

“跟你差不多。”

我忽然很想抽煙,很想剎車,很想朝什麽人發火不顧及後果,但我的沖動就像掠過他指尖的風一樣轉瞬即逝。我時常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具空殼,好壞都無保留,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可這是你第一次好奇我的過去。”他說,“我以為你不在乎。”

“不在乎的是你。”我說。

“我只是突然意識到,我們其實一點兒都不了解對方,不是嗎?”

“那又如何?”

汽車駛出長長的林蔭道,日光陡然傾瀉,讓人來不及躲閃,眼睛被晃了一下,我看向後視鏡,沒有防備地和他視線相撞,明知前方是一場災禍,卻無處可藏。

“我想要的是你的未來啊。”

下山後再往南開五公裏,繞過大片造型複古而別致的西式建築群,就到了容晚晴所在的療養院。聽說是由戰後遺址改建的,地理位置優越,遠離鬧市,環境清幽,兼具良好的私密性,進出的均是達官顯貴或有特殊頭銜的人物,容峥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提前和院長打過招呼,才使我和虞百禁這種一看就不清不楚的人得以順利入內,不招致太多疑慮的矚目。

正值午休時間,多數人都在各自的房間裏午睡,庭院裏只有寥寥幾位散步的老者,走廊狹長靜谧,一年四季清涼通風,牆壁上搖曳着斑駁的梧桐樹影。

容晚晴住在三樓,由院長親自帶我們去,經過二樓樓梯轉角時,走在我左手邊的虞百禁冷不丁朝我斜後方瞥了一眼,我也有所感應,循着他的轉頭方向、短暫卻真切地捕捉到了一抹一閃而過的人影。

有人在尾随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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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給我留言嗎,我乞讨來的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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