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後果

後果

經過學校和家長的商議,莫默背上了一個嚴重警告的處分,在中午的廣播中全校通報,原因只提了一句“早戀”。

蔣醫生把莫默帶回家,難得請了兩天的假,父女兩人待在家裏共處。

要知道,蔣醫生就算是過年也在家完整的待不了幾天,這次請假,算是十幾年來前所未有的。

他覺得是自己疏忽了莫默的成長,生氣的同時懷有愧疚,把莫默帶回家以後一直小心翼翼的。

莫默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她照常的吃飯睡覺,照常背書寫題,生物鐘和在學校的時候一樣規律。

可她越是表現得沒事,蔣醫生就越擔心,甚至隐晦的試探着問過:“要不,咱們找個醫院去看看吧。”

因為他自己就是外科醫生,所以莫默從小生病就很少去醫院,都是在家裏自己吃點藥打個針就好了。

“我沒事,沒必要去醫院。”

莫默拒絕着,頭埋在試卷中沒有擡起來,悶悶的說:“再說了,就算您一定要把我這個情況歸結為精神病,這也是個無藥可醫的絕症。看醫生沒用。”

蔣醫生無言以對,他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多年的生疏讓父女之間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明明就在同一屋檐下,明明心裏都還惦記着彼此,但兩雙近在咫尺的手就是碰不到彼此。

蔣醫生在莫默那裏碰了壁,轉到廚房裏想做個飯,打開冰箱,愣愣的看着滿冰箱的食材,想了五分鐘都沒想起來莫默愛吃什麽菜。

外科醫生形成的習慣讓他長期保持情緒穩定,但此時他卻罕見的感到極度的煩躁,這種煩躁還摻雜着對自己的埋怨和對莫默的愧疚。

他一邊做飯,一邊想着該如何緩和父女關系,但一直到飯菜端上桌,也沒想出什麽結果。

兩個人沉默的吃飯,吃完飯,莫默收拾好碗筷往廚房走。

蔣醫生攔住她:“我來吧,你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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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莫默把碗筷放進廚房水槽裏,洗碗的動作熟練利落:“洗碗對我來說是一種解壓的方式。”

蔣醫生一愣,然後小心翼翼的問:“小默,是不是學校的學習壓力太大了?”

莫默沒有回答,她停頓一會兒後,才憋出一句:“所有同學的壓力都大。”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壓力很大,但是在學校的環境之下,所有人都承受着長期的高壓,所以她身上的壓力就變成了不能宣之于口的東西。

蔣醫生心疼的說:“如果爸爸帶你換一個城市生活,你覺得對你的情況會有幫助嗎?”

莫默嘆了口氣,轉頭看着蔣醫生:“我現在真的沒什麽問題,您不用總把我當成一個病人看待。”

“不是把你當成病人,”蔣醫生解釋:“換個城市,就沒有人再知道你的過去,你到一個新的學校裏面,也不用擔心被人說三道四,林陽到底還是個小城市,熟人太多,這種事根本就瞞不住,一傳十十傳百,大家很快就會都知道了,我是擔心你繼續在一中上學,會受別人議論。”

蔣醫生的擔心并不是空穴來風,莫默回到學校後,從踏進班級的那一刻開始,就明顯感覺到許多打量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在封閉管理,消息閉塞的高中生之間,一點點八卦都會飛速傳播,更何況是年級第一搞同性戀這樣的重磅新聞,就像一點小火星落在幹草堆上,很快就蔓延得不可收拾。

不僅是班級裏面的同學會對莫默投以別樣的目光,甚至還有其他班的同學,會在下課的時候聚集到高三九班的班級門口,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一旦莫默的目光看過來,他們又馬上讨論的更加激烈。

班主任老師了解到這些情況,專門把莫默叫到辦公室,安慰她別想太多,過段時間就會有新的校園新聞,到時候她的事情會很快被同學們忘記。

莫默乖巧的點點頭,她地卻沒有把那些看熱鬧的同學放在心上,反正也沒有妨礙到她的日常生活,她全當沒看見。

但這次的風波終究還是給她帶來了一些影響,從前她都是和裴言一起在食堂吃中午飯,就算是裴言去北京集訓的時候,也經常會有班級裏相熟的同學邀請她坐在一起,這次是她第一次落單。

她端着餐盤坐下,原本坐在她斜對面的兩個女生就立刻換了個地方,莫默驚詫之餘,還聽見她們的竊竊私語。

“那個就是莫默?”

“對,就是她,年級第一,沒想到玩的這麽花。”

“那理她遠點,裴言退學了,萬一她想再找一個怎麽辦。”

“快走快走……”

莫默手中拿着筷子,卻遲遲沒有落下,很想大喊一句,她并不是看見一個女的就喜歡!她火了十八年,就只喜歡過裴言一個!

可是想着想着又覺得傷心,是呀,她就只喜歡過裴言一個人,與其說她是同性戀,還不如說她是迷戀裴言。

沒遇見裴言之前,莫默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會談戀愛,更不會愛上一個人,愛到甘願為這份感情放棄努力争取來的一切。

可裴言出現了,莫默循規蹈矩的人生中就出現了意外。

裴言退學了,寝室裏只剩下莫默和路換弟兩個人,莫默比較慶幸的是,路換弟并沒有因為最近的傳言而排斥她,甚至有些時候,小路同學還會用自己笨拙的方式維護莫默。

路換弟開始和莫默同桌吃飯,兩個沉默寡言的人安靜的面對面吃飯。

後來陳晨也加入了她們的午餐小組,三個人組成了一個奇異的組合。

高三上學期就在這樣日複一日的沉默和掙紮中緩慢度過,期末考試結束,莫默重新回到文科第一的位置,但是路換弟和她的分數差距很小。

在這段壓力艱難的日子裏,莫默比從前更加沉默了,三人小組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陳晨甚至成為了那個活躍氣氛找話題的人。

陳晨專門對莫默說過:“裴言走了以後,你比以前話少了很多。”

莫默下意識想要反駁:“我沒事……”

“行啦,那種廢話就沒必要對我說了,”陳晨一臉看透的表情:“雖然沒見過你高一時候的樣子,但單單就從你的手機就能看出來。”

莫默拿出自己的手機,不明白陳晨是什麽意思。

陳晨撇撇嘴:“你看你現在的手機,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裝飾。可從前我記得你一直挂着一串叮呤咣啷的手機鏈。”

莫默一愣,陳晨說的對,她不喜歡費心思裝飾自己的手機,從前那個手機鏈是裴言送給她的,自從那天電話裏斷了關系以後,她就把身上有關裴言的一切東西都摘下來收在一起。

陳晨接着說:“還有,你之前總是穿一件白色的羊絨衫,自從出事以後也不穿了,那也是裴言送給你的吧?一看就是她的風格,你自己的衣服都是深色系,灰撲撲的。”

莫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種難受的感覺再次湧上來。

她以為自己可以把裴言從自己的生活中剝離,但事實卻是,即使已經斷了關系,裴言帶來的影響也會留在她身上,就好像她還背着裴言的一層影子。

剪不斷理還亂,莫默太讨厭這樣的感覺了。

但是再讨厭也沒辦法,這世上很多事就是沒辦法。

高三時間緊迫,期末考試結束後僅僅放了一周假,學生們就再次回到了學校,莫默背着沉重的書包走進寝室,發現寝室裏面多了個人。

陳晨拎着一個大行李箱站在寝室中央,高調宣布:“我和我那個便宜後爹吵架了,為了維護家庭和睦,我決定搬來住校,和你們同甘共苦!”

路換弟只是簡短的點頭嗯了一聲,然後十分順手的接過陳晨的大行李箱,幫她放行李。

莫默看着陳晨,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好像比高二剛見面的時候,要開朗一些了。”

那時候陳晨每天就是帶着耳機坐在教室後排的角落裏,不說話,整天冷着臉,像是全世界都欠她幾個億。

陳晨往椅子上一坐,手裏玩着耳機線,輕嘆了一口氣:“快兩年過去了,大家都會變。”

莫默笑了:“也挺好,只要是往好的方向變化就行。”

日子的确在一點點變好,進入高三下學期的時候,學校裏的老師幾乎都變成了無情的卷子印刷機,學生們桌面上的卷子摞得越來越高,幾乎沒有人再關心誰喜歡誰這種八卦話題。

莫默的周圍也清靜下來,她把自己埋在卷子堆裏面,每天兩眼一睜就是寫題,到了這個階段,新的知識已經沒有了,所謂的複習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刷題,老師不厭其煩的講着幾乎說爛的知識點和題型,希望學生們已經接近爆炸的腦子能再多塞一點。

莫默的腦子每天都被各種知識點塞滿,吃飯睡覺都是渾渾噩噩的,帶着這樣的狀态,她在家裏迎來了2007年的春節。

今年蔣醫生特意早早準備了煙花在家裏,吃完年夜飯就帶着莫默下樓。

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開,是轉瞬即逝的璀璨。

莫默擡頭看着煙花,看久了,脖子酸,眼睛也有點疼,生理性的滲出一點眼淚。

在一片模糊的色彩中,裴言突然想起,2005年的新年,裴言帶她看過一場江邊的煙花。

時間真快,就算莫默再不習慣,她也不得不面對,她和裴言已經分開兩個月了。

這兩個月中,裴言剛開始還試圖給莫默打電話,但是一百多個未接來電都沒人接以後,她也就放棄了,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再沒出現過。

大概是真的出國了吧,莫默在學習的間隙這樣想着,沒準已經在地球的另外一邊了,沒準……

沒準已經把她給忘掉了。

莫默并不後悔和她分開,但是心裏又有種很微妙的情緒,她自私的希望裴言能一直記得她,最好一輩子也不要把她忘記。

但意外就是生活的常态,莫默努力想要維持的平衡輕而易舉的就有可能被打破。

在一模的前一個周末,裴言出現在了莫默的宿舍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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