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09]喊停

第9章   [09]喊停

◎“開心點,笑一個嘛,前輩。”◎

到了約好的那一天,我才發現我被這貨坑了。雖然的确有人帶了家屬不錯,但那根本無關緊要,而黑尾鐵朗帶我來的目的——

“純粹就是你們缺廚子!”我一邊往竹簽上串蔬菜一邊吐槽,“說好的讓我釋放壓力,這不就是讓我來義務勞動服務大家嗎?”

這幫人是他們高中時期經常在一起合宿的排球朋友,七七八八終于湊了一小波聚會。一口一個前輩地喊我,我能忍心讓這群笨蛋親自烤肉?

“別這麽說啦,一下子能見到這麽多年輕的男人,前輩不開心嗎?”被我強行拉過來打輔助的黑尾鐵朗閑閑地翻動着烤架上的肉,單手叉腰開始壞笑,“都是「正經」的男士哦,你該感謝我才對。”

“我什麽時候缺過異性緣,用得着來這裏開拓疆土?”

“啧,那不一樣啦……”

黑尾鐵朗的個子站在燒烤架前有些委屈,他擺弄着小刷子給烤肉塗醬料,我看他一直低頭都覺得累。

在場的都是運動男,食量很可觀。烤肉一盤一盤上,忙活了大半天我一口也沒吃到,還有個讓人生氣的閨蜜在一旁說風涼話,我哼了一聲,扭過頭不再理他。

身後蹬蹬蹬的跑動聲,伴随着嘹亮的「感謝前輩」,我不用看都知道,剛烤好的肉又被搶光了。

“阿黑,我要吃那個。”

“這盤不行,喂列夫——你那份分一點給研磨。”

“為什麽不行。”

“這是給前輩的啦。”

……

對話隐隐約約竄到了我的耳朵裏,可我只顧着生氣,一時之間也沒有意識到在場能被黑尾稱為前輩的就我一個。

直到竹簽紮着切好的一小塊牛排伸到我面前,我定睛後一愣。黑尾直接把肉戳到我唇邊,低聲引誘:“啊——張嘴。”

身體下意識地聽他的指示,回過神後已經在咀嚼牛排了。

“忙了這麽久,都沒讓你吃上一口,實在不好意思啊。”高大的男生站在我身旁,手上的竹簽又戳戳盤裏的肉,他無奈嘆道,“我也沒想到這群家夥這麽能吃,能幫忙幹活的還一個沒來,辛苦你了。”

我嘴裏吃着肉,無法反駁,只能傲嬌地哼了聲。

下一塊肉又出現在眼前:“好啦,別生氣了,你給他們烤,我來喂你吃。”

他笑意盈盈,聲音都染上讨好意味,從高處飄然落下的男聲弄得我一身雞皮疙瘩。伸手不打笑臉人,我什麽怨氣都發洩不出來了,只能惡狠狠地咬住肉重重嚼着。

見我半天沒回話,黑尾歪頭,忽然伸手捏住我的臉——他的手非常大,輕輕松松把我的下半張臉都捏在手裏,虎口卡着我的下巴,指腹抓着我的臉頰,連我咀嚼的動作都被扼制了。

猝不及防的肢體接觸。

我嗚嗚地罵:“幹嘛啊你——”

“開心點,笑一個嘛,前輩。”他惡劣地咧開嘴角。

“……”誰被你這麽捏着能笑得出來啊!而且又是這種故意拉長音地喊我前輩,讓人聽着就不愉快。

“來,茶茶,笑一個——跟我學,哈——哈——”

“神經病啊!”我嗚嚕嗚嚕地罵,“快松開我!”

我作勢要用調料手抓他,卻被他靈活躲過。

最後他居然越看越開心,騰出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咔嚓咔嚓居高臨下拍了我好幾張被捏着臉的醜照。

這是什麽欺負女同學的鋼鐵DK幼稚惡作劇!

我張牙舞爪地搶奪手機企圖消滅把柄,卻像個猴子一樣被高大的男人高舉手臂遛着,還聽他發出愉快的笑聲。

“兩位前輩感情真是好啊。”一旁傳來混血學弟的爽朗感慨,“秀得讓人羨慕。”

呼吸一滞。

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和黑尾同時頓住了動作,一向面無表情的孤爪學弟也拿着手機朝我們這邊投來目光。

之前黑尾生病的事雖然已經過去有一段日子,我也基本忘記膽怯的感覺。但忽然被人點出我們過于親密的舉動還是會驚慌。

——好像被發現了什麽秘密一樣。

黑尾率先做出反應,垂下了露着兇光的眼角,緩緩卷起袖子擡步朝學弟走了過去,聲音卻是悠揚随意:“列夫啊——來,我們聊聊。”

我也終于反應過來,上前踢了黑尾的小腿一腳:“不要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了,你給我把照片删掉!”

“啰嗦,我知道啦。”

他勾着哭唧唧的列夫走開了,只剩了孤爪與我面面相觑。見到這位老板,那天的記憶撲面而來。即便他不知道我與黑尾之後又發生了什麽,我還是會不自在。

“其實列夫說得沒錯。”孤爪說,“前輩和阿黑的感情的确很好。”

我和黑尾的關系是好,但好像無論怎麽說,都永遠不會有人相信我們是純純的閨蜜情。一個兩個沒關系,可時間長了、說的人多了,連我自己都會開始恍惚。

——我們的閨蜜情,真的是對的嗎?

當年枭谷的主将湊過來,據說這次他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來參與聚會,笑眯眯地:“前輩,聽說你單身?”

我驚訝。雖然這種搭讪我遇到過無數次,可在場的都是曾經的熱血白癡,我完全不會把他們往邪惡裏想,所以坦誠地點頭。

名叫木兔的男人自行擊掌:“耶!那前輩,需要我為你介紹個男朋友嗎?我這邊有個可靠的後輩,單身很久了,而且長得非·常帥氣,和前輩很是般配——”

他的話滔滔不絕,幾乎要把後輩誇出花來,卻被孤爪一聲不高不低的平滑音打斷:“不可以。”

木兔:?

我:?

小老板平靜無波地說:“前輩是阿黑的。”

“你在胡說什麽啊研磨。”黑尾鐵朗終于修理完了列夫,揉着頭發走來,語氣抱怨,“你這是在報複我今天帶的「家屬」不是你嗎?”

……

我這才恍然大悟。

我有男閨蜜,卻忘了黑尾鐵朗也有自己的男閨蜜。孤爪研磨鬧起脾氣來,黑尾媽媽也沒辦法。

雞冠頭男人叉腰站到我身邊,不客氣地質問木兔:“喂,枭谷沒有人了嗎?居然要來我們學校搶人。”

“有什麽關系嘛,反正赤葦真的很優秀,配你前輩一點都不虧。”

兩位昔日的主将針鋒相對,互不退讓。

黑尾在與對方進行眼神對抗片刻之後,幹脆問我:“你覺得怎麽樣?那邊那個後輩。”他伸手指了指另一邊正在打快樂羽毛球的一個黑發年輕男人。

我摸了摸下巴:“啧,不錯啊……”

枭谷的主将沒有誇大,的确是高大帥氣,看起來清清冷冷的,和我這個長得像渣女的人絕配。

“哈?”黑尾大概是沒料到我會如此回答,塌下臉,“我說你什麽時候能接受年下了啊?那家夥可比你小兩級啊兩級!”

我滿臉問號:“我有說過我不接受年下嗎?”

黑尾一噎,沒說出反駁的話來,反倒讓枭谷主将開始在一旁嘿嘿傻笑看戲。孤爪研磨那聽不出是反諷還是敘述的平滑音适時出現:“太好了,阿黑的機會來了。”

“……”還在繼續,大老板的報複心真是強。

下午的陽光正好,輕風拂過田野,東京的郊外舒爽宜人,年輕人們決定要順着小路騎行兜風。

我看着黑尾鐵朗租來的小電動哭笑不得:“我穿的是裙子。”

雖然成為社畜許久,但我內心深處還是個少女,這種和朋友出來玩的聚會當然要怎麽年輕怎麽穿。格子裙、及膝襪、貝雷帽,總之是和騎車不太搭。

“沒讓你騎。”黑尾跨坐上去,大手拍了拍後座,“上來。”

大家都已經各自結對,想騎車的騎車,不想騎的蹭後座。見狀我也沒有扭扭捏捏,側身一坐,擡手輕輕扶住面前的肩膀。男人的後背像一座山一樣擋在我面前。

我沒坐過電車後座,覺得有些不穩,不信任地問:“你行嗎?”

總感覺這家夥看起來不太可靠的樣子。

“放心,我很穩。”黑尾豎起大拇指,轉過頭嘴角咧出一抹熟悉的壞笑。

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所有男生都是這麽說的,把女生騙進鬼屋之後開始欺負……”

黑尾卻笑了聲,平視前方伸出一根手指指天,擡高聲音對着衆人大喊:“準備好了嗎?我的小車隊——”

小路上傳來高低不一的「哦」聲。

電車上路,一開始我有些緊張,将黑尾的衣服都揪出了褶子,随着速度漸漸平穩,我也習慣了這個姿勢,緩緩放松,閉目感受着輕盈感。

果然,社交最解壓了。

一路上大家吵吵鬧鬧,都是很久沒能湊在一起的人們,他們互相追趕着誰也不服輸。

我拍了拍黑尾的肩,他微微撇過頭把耳朵靠近我,示意他在聽。

“你們這些幫排球笨蛋是有多幼稚啊。”用電動自行車賽車,我真是頭一回見。

黑尾張了張口還沒回答,就見他猛地一歪方向,身邊灰羽列夫和山本猛虎嗖嗖兩道車影閃過,差點給我們別倒。

我驚呼一聲,下意識地伸出手臂抱住了身前的人。

面前的身體驀然一僵,我也頓時屏住了呼吸。掌心之下觸碰到的是幹燥單薄的布料,我甚至能感受到潛藏在下面的腹部線條。

就算偶爾會有一些肢體接觸,我卻從未真的觸碰過這裏。黑尾總是賤兮兮地開玩笑說他身材很好,我沒懷疑過,也可一直恪守道德底線沒有去探尋過究竟。

重新恢複平穩之後我緩緩松開手臂,正要開口道歉,卻聽男聲從身前順着風飄來:“前輩,你扶穩啊,我要加速了。我可是隊長,怎麽能被那兩個小子超過呢?”

“……”我目瞪口呆。

果然,隊長幼稚才能全隊幼稚。

我又不得不重新環緊了他的腰。黑尾将油門擰到底,車速平地拔高,也得虧我抱緊了他,要不然絕對會後仰被掀翻。

他靈活地左閃右閃、超越了一個又一個,身後傳來男人們氣急敗壞的聲音,身前是爽朗的笑聲。

黑尾在迎着風哈哈大笑。

細長的小路只有我們這一波人,陽光之下的浩浩蕩蕩,一路不斷的歡聲笑語,我完全沉浸于其中,徹底放松了身心,甚至也開始有了好勝心,在超車之後向對手做出個鬼臉。此時我已忘記自己比他們所有人都要大,是在場最大的前輩。

待競速環節結束,所有車都開始用最慢速悠悠行進,大家開始三三兩兩聚集着聊天。一直不參與幼稚争鬥的孤爪騎着小踏板上前,與我們并排而行。他朝我們望了一眼,說:“你們好像校園情侶。”

此時的我心情格外放松,也很感激黑尾鐵朗帶我出來。聽到孤爪這樣說我一愣,擡頭對上了回頭的男人。

風輕拂着發絲,黑尾鐵朗的頭發更顯淩亂,唇邊的笑意溫暖明亮。我猛然被這個場景擊中、漏跳了一拍。

校園情侶?

是啊,我穿着學院風的衣服,坐在男生的車後座,一同穿越田野,相視而笑。

換哪個旁觀者會覺得不相配?

夕陽西下,黑尾帶着我走在最前面,停車之後我高高地舉起自拍杆:“來,所有人都進鏡頭啊,三、二、一——”

“開心——”

大臉位的男人在按下快門的前一刻側身伸手攬住了我的肩,他笑得與高中時一般無二,純粹地像個少年。

我注視着照片,久久無言。

有些事,該喊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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