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10]那一步

第10章   [10]那一步

◎給你發消息的人那麽多，卻沒有一個人來接你回家嗎？◎

雖然內心很期待，但我從來沒有真的去相信過我會與黑尾鐵朗做一輩子的閨蜜。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很玄學，某一個契機之下開始與誰同行、相見恨晚，卻也有可能在平淡的一個轉身之後便漸漸失去聯系。

我一開始以為在各自有了穩定的精神寄托之後，我們會從閨蜜慢慢變成普通朋友、再到最後的點頭之交，那時我們誰也不會失落與難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年少時光我對他有過好感，這一點毋庸置疑。可那是早就已經消失在青春記憶中的點點悸動，我甚至也想不起他到底哪裏戳中我。比起這些，我們作為閨蜜一同經歷的幾年才是最為難忘的寶藏。

同事的忠告言猶在耳，我不想因為一步踏錯便搭上整段感情。

她問我：“如果黑尾先生親你，你會接受嗎？”

我沒有想出答案，直覺想回答「我會拒絕」，可又覺得說不出口。

還是那句話——我不缺一個男朋友，但我缺黑尾鐵朗這個閨蜜。

他生病麻藥的事被我們默契地揭了過去，誰也不再提及，可是望着一同出游最後的照片，最不敢想的那種可能還是浮出水面。

只是閨蜜的話，我坐在他後座的距離已經足夠近，那種攬我入懷的強勢絕不是正常的舉動。

兜頭籠罩而來的雄性氣息震懾了我的心神，按下快門的那一刻我都是呆滞的。

只看照片，絕對不會有人懷疑，我與他是情侶。他的眼神之中，藏滿了愛意。

可是，我們不該如此。

我不着痕跡地疏遠了黑尾鐵朗，有些話他既然沒明說，我也就不會問。身為渣女我錯過了他的感情變化已經足夠失格，我不能看着他越陷越深。

天氣漸漸轉涼，等公交的中途我罕見地遇到了大雨。公車已經很久沒來了，查了新聞才知道因為惡劣天氣前方出了車禍，公交車被攔在了半路。車站的人陸續找其他交通方式走了，只有我自己坐在廣告牌旁發呆。

反正回家也不急，讓我獨自在這裏再喪一會吧。有路過的學生與我打招呼，其實有些我根本記不清是誰，只能勉強打起精神回應。

時間越來越晚，我深知自己的長相劣勢，再待下去會有風險，猶豫地翻出手機想找救援。魚塘滿滿當當，我相信只要我發個動态，會有很多人願意來接我。

手指下滑，我看到了黑尾鐵朗十幾分鐘前給我發的消息。

“你還在學校嗎？”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沒有點進去，反而心情煩躁地将手機重新塞回了包裏。

放在以前，我遇到這種困難會第一個叫他，見外？我們之間就不存在這種忸怩。可是現在，我連看到他的頭像都會心煩意亂，甚至因為他一個人而讓我放棄了向其他人求助的想法。

雨勢絲毫不減，我已經渾身冷透，棚頂落下的雨水濺濕了裙擺，我開始猶豫要不然打車回家。

剛站起身，身後忽然傳來了熟悉低沉的音色——

“回家嗎？”

我定在原地。

似乎挺久沒有見到黑尾鐵朗了，他的突然出現讓我膽怯萌生，不敢轉頭。

幾秒之後，身後的人嘆了口氣，也沒有向我走近，只是說：“研磨把車借我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轉身，我見到了黑傘之下的挺拔背影。

……

上車之後瞬間被暖意包裹，我搓了搓手，系好安全帶，語氣随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有學生看到了你，消息轉來轉去就到我這來了。”他打開了暖風，伸長手臂将所有風口都對準了我，“畢竟你跟我的關系，他們都知道。”

他的語氣也很自然，與平常的閑聊一般無二。然而這個話題還是成功讓我沉默。

“在那等多久了？”

“一個多小時？”

“怎麽不給我打電話？”他平靜地看着我，“也不回我消息。”

握着手機的手一緊，我故作輕松：“line上的未讀太多啦，看不過來。沒看到你的消息，不好意思咯——”

他嗤笑一聲：“給你發消息的人那麽多，卻沒有一個人來接你回家嗎？”

我的笑頓時僵在臉上。

他知道我的異性緣有多好，叫個司機來根本不會有任何問題。而我寧願在雨中凍着也不肯求助、更是不回複他的消息，我逃避的到底是誰再明顯不過。

車子啓動，雨點啪嗒啪嗒打在車前窗上。在凝重的氛圍之中，他忽然開口：“茶茶——”

“黑尾，我前兩天在大街上見到你初戀情人了。”

“哈？”

我的視線從窗外轉回，笑吟吟地提醒：“就你大學時沒追成功的那個。”

他正在開車，只是略微與我對視一眼便去目視前方，從側面望去眉頭還是擰着的。

“然後我就忽然想明白了，為什麽你之前對「文靜可愛」的類型那麽執着。”我兀自說，“不只是因為這類女生吸引你們直男，也是因為你一直都在對自己踮着腳沒有得到的東西懷有不甘。”

他沒有說話。

我低頭輕笑：“人總是會對得不到的東西欲望十足。可是當你得到之後會發現，也不過如此，甚至還不如當初。”

黑尾的眼皮垂了垂，我的話中有深意，他能聽懂。

在紅燈處停下，雨刮器來回擺動，我終于說了醞釀多日的一句話：“黑尾，如果你覺得委屈的話，我們可以不做閨蜜。”

他的黑瞳中閃爍着紅色信號燈的光，倏地一笑：“那我們不就絕交了？”他望向我，面上的表情懶散随性，“似乎沒這個必要吧。”

舍不得這段感情的，不止我一個。

“我的确不知道什麽類型适合我。但我清楚什麽不适合我。”信號燈變色，車子起步，“說起來，前輩你知道吧，其實我還蠻招女生喜歡的。所以找個女朋友也并沒有那麽費勁。”

這個我猜到了，黑尾鐵朗這樣的顏值與身材，再加上性格穩重、會照顧人，怎麽可能沒有市場呢？

他之前遲遲沒有脫單，我一直以為是他要求高，卻從未想過原因竟在我身上。

我果然還是渣女，只顧自己享樂，完全不知道黑尾鐵朗到底是什麽時候變了心态。

“但是遇到了那麽多女生，我總感覺差了些什麽。包括你所說的初戀情人，事實上到最後也是我自己放棄的。”他的長指敲擊着方向盤，聲音沉穩有力，“而這麽多年能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女性，只有一個。”

我重重地合上眼，思緒翻湧。

逃避了多少次，我也想用裝傻充愣把這個話題就此帶過，我希望他永遠不要說出來，就讓我們的關系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候。

我還一直都在幻想，我的魅力沒那麽大，或許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黑尾鐵朗對我根本沒有想法。

可是，沒有那種可能了。

“誰又不是呢？”

“這麽多年我見過多少渣男，到最後只有你還在。”我輕輕嘆息，“所以黑尾，我舍不得這段感情，你明白嗎？”

為幾年來毫無怨言的陪伴，為那段我們誰也不曾顧忌過他人目光的青春。

黑尾的喉結動了動，張開口又合上，倏地短促地笑了一聲。他側對着我，讓人看不清眼神，濃郁的夜色之中我卻能清晰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涼意。

“我知道。”他的嘴角肌肉勉強扯動，複又笑了一聲，音色之中帶着不易察覺的顫動，“我一直都知道。”

見他這副樣子，我感覺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讓我難以喘息。友情往往只需要付出一點努力就能變成愛情，可反過來無論我們再怎麽拼命，也無法再讓它退步到當初。

此時此刻我的大腦如同漿糊一般，各個齒輪難以轉動，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不知道什麽叫理性、什麽叫感性，像是殺瘋的木偶一樣，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們不能再向前了。

為什麽我們的友誼要變成這樣？

他們說得對，男女之間，就不該、也不能有第三種關系。

黑尾鐵朗的聲音中壓抑着濃重的感情，音色也比平時低沉厚重了幾個維度。

他說：“晚了，茶茶。我已經邁出了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