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好好吃飯,乖乖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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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被忽悠進排球社的第一天佐倉學姐就對我說。身為排球部經理,應熟練掌握情報收集偵查敵情等一系列技能。正所謂「不會做飯的偵探不是好經理」,她如是語重心長地告誡我。
井闼山作為東京都的種子隊伍,不出意料地順利闖進了春高的全國大賽。由于鎮西比賽時井闼山也有賽事,所以無法現場觀看,我手上這沓錄像帶,乃是用本人傾力編寫的考試重點筆記賄賂攝影社的部員換來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由專業人士用四臺超清相機多角度拍攝記錄的是來自大阪的鎮西學園——也是我們明日決賽的對手今日與神奈川強校的比賽。
“那個二年級的新面孔就是他們的新王牌了。”鎮西學園作為全國大賽的常客,這麽些年下來跟井闼山也算是老熟人了,不過今年的IH由于賽程的因素兩者并沒有對上。
“聽說是這學期剛從國外回來的混血轉學生,敢在大賽上啓用只磨合了不到兩個月的新人,吉田膽子倒是不小。”和久回了飯綱一句,眼睛全程盯着播放着今日鎮西對深谷那場比賽的電視屏幕,手裏拿着的筷子夾了東西看也不看就往嘴巴裏送,卻被中途伸出的手半路攔截。
和久這下終于分出點心神,扭頭看看到底是誰這麽big膽,然後對上了自家妹妹清淩淩的兩只大眼睛。
他再垂眼一看——哦,是自己讨厭的青椒。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因為縱容所以無奈,“好好吃飯。”
和久嫌棄地丢掉筷子夾的青椒,補充性地胡亂點了點頭以示「收到」。但下一秒又把嘴埋在碗邊,眼睛轉回屏幕上,機械般地把飯往嘴裏扒拉。
我放下手中幫着酒店服務員端過來的盤子,環顧一圈,發現這群今天下午剛剛打滿了五局比賽的排球笨蛋們還沒有等到菜上齊,已經就着跟白米飯一起端過來的兩道菜就開始了任務性進食。一個兩個眼睛都死死盯着對手的錄影帶。
他們不是第一次打進全國大賽的決賽,卻從沒有過這麽緊張。
其實他們的顧慮我也稍稍可以理解。畢竟鎮西與井闼山可以說有着「世仇之恨」——早在井闼山被冠以王者之名以前,關西的鎮西便是春高賽上的常勝将軍。但一個王朝的興起必是踏着前朝的殘垣廢墟而來,三年前身為強校卻總無緣冠軍的井闼山作為挑戰者斷了鎮西的四連冠,兩校從此結下了梁子,不可避免地成為了「宿敵」。
這場比賽對兩校而言,是一場決定冠亞軍的成敗之戰,但其意義也不僅僅是一場比賽。
而今天我們井闼山的隊員們一整天都耗在了比賽上。對于鎮西的賽前分析時間所剩無幾。于是才會着急到連吃飯的時候都不忘看錄影。
雖然如此,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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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吃飯。”我不得不再強調了一遍,按下遙控器上的暫停鍵,我現在都不知道特地托人弄來這個錄影是好是壞了,“疲憊的身體需要好好補充能量和認真休息——飯鋼前輩,這是你說的。”雖然他們天天活蹦亂跳身體倍棒甚至可以魚躍百次,極少出現身體毛病。但不怕一萬怕萬一,要是賽前由于邊看電視邊吃飯弄出點腸胃毛病,那可就太得不償失了。
老爺子雖然日常訓練時很魔鬼很可怕,但他秉持着臨時抱佛腳還不如好好休息的原則,在開完一個不短的戰術會議後就跟趕羊似的把我們都趕回去睡覺了。
但我憑借着身為女性優秀的第六感,心裏總隐隐覺得不踏實,有種這事還沒結束的不詳預感。
事實證明莫名其妙的第六感有時真的很準。
勒令熄燈二十分鐘後睡不着覺的我拉開房門,卻不出意外地在客廳室門底下的細縫發現了透出來的微弱亮光。
我的動作放得很輕,他看得太入神沒注意,黢黑的房間裏只剩下一塊方正的屏幕亮着光,映在人臉上,一閃一閃,簡直就像什麽恐怖片裏開篇貞子鬼從電視裏爬出來的前奏。
“咳。”
“咳咳。”沒有達到預期效果我不得不放大了分貝。
抱着枕頭盤坐在地的人僵了僵,像個老破的舊代機器人,終于認命,一頓一卡地轉過頭,“我就看半個小時,”在看清來者的臉後則悄悄籲出一口氣,挂起因被當場抓獲而略帶尴尬的笑臉迅速扯開話題,“小七濑你怎麽還不睡呢?”
先聲奪人這招他倒是用得不錯,我無奈,“理由呢?”
由于賽程的安排,在比賽落幕之前誰都不知道哪只隊伍才是自己明日的對手,其實很難做到針對某個隊伍進行極其周全的部署。但這麽多場比賽我們也都過來了,如果說是飯鋼前輩跟和久他們這些曾經與鎮西交過手的二年級我還能理解。但古森寧願熬夜也要仔細分析錄影的情況不得不讓人多想。
“那個新人,小七濑不是去做過情報收集嘛,是個日語不好的混血兒,而且他是這次全國大賽才上場的,今天鎮西對附商的比賽用的是新戰術。”但從視頻上來看,與二傳手的配合卻很流暢,戰術的轉換也沒有失誤。
“你懷疑他們有暗號。”我屈膝坐在古森旁邊,電視上現在播的是從鎮西球隊正後方拍攝的錄帶,這個角度更方便代入他們球員的視角來觀察他們的手動作——打手勢也是排球比賽中常見的戰術交流。
“你看出什麽了嗎?”
“還沒有。”古森兩點圓眉毛皺了起來,團成一片,擡手用食指和中指揉了揉雙眼間的鼻梁,“他們的手勢幾乎跟那個新人的配合沒有什麽聯系,甚至也沒有什麽明顯的話語提示……”
“但在激烈的球場上,肢體和語言,是最有效的傳達方式。”古森仔細分析,“那個14號連日語都不太聽得懂,所以我覺得肢體動作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偏過頭,屏幕映在他棕色的眼瞳中,被縮成了兩個小小的亮框,“古森你認識鎮西學園的人嗎?”
我們這一屆進來以後,井闼山和鎮西還未曾在正式比賽中對上過,同樣因為我們是新生。對于鎮西學園應該還沒有那種濃重的宿命感才對。
“有絕對不能輸的理由。”古森一直都是我們排球社公投脾氣最好的人,此時的他卻十分嚴肅,放在腿上的拳頭不自覺地捏緊。因為用力,柔軟的布料有了道道漩渦般的痕跡。
這本該很正常,這些真切熱愛着這項運動的人沒有一個想輸比賽,可古森又似乎不僅如此。
“聖臣也認識嗎。”
古森倏然睜大眼睛眨了眨,誇人的技能點閃閃發亮,“小七濑你真是個小天才。”
本(假)天才很心虛,因為作為經理。對于全國大賽上的對手我會去搜集資料,我這個人沒多少優點,但好在記憶力還算可以。
鎮西學園9號那個叫加藤的二年級生。如果我沒記錯,跟聖臣他們出身同一所國中。
那或許并不是個很值得懷念的故事,古森将由于對話落在我臉上的視線移開,于是我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十分鐘後,我扯了扯古森白色的袖角,在他茫然轉頭時提醒他,“半小時到了。”
他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可能是回想起老爺子之前那——“如果被我發現哪個兔崽子賽前熬夜導致明天比賽狀态不佳,我就讓他去山田的農場數豬”的威脅,眼珠微轉,嘴角下撇,內心的掙紮躍然反應在臉上。
對了,山田老爺子是我們教練的老朋友,現閑賦在郊外的家,無聊之餘種種菜自己還搞了個小農場養點雞鴨和豬,鏟屎官一職對鼻子靈敏和潔癖者完全是地獄。
經過一番思想鬥争,古森右手抵在曲起的膝蓋上,稍稍用力支起身子,“那我先回去了,小七濑一起走嗎?”
當然不。我指了指屏幕和地上三盤打開的錄影盒,示意我會幫他完美銷毀「犯罪現場」。
“古森。”我坐在地上,仰起頭,他的脊背寬闊,将原本松垮的白T恤撐地筆直,方才意識到由于在排球部中身高算倒數加上和善的性格,在大多數人印象中毫無攻擊力的古森元也其實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天才,更是勝負欲和少年意氣不缺任何一分的人。
“我們會贏的。”我其實并不是多麽熱血的人,不會憑着一腔夢想便揮舞着拳頭喊我們一定是冠軍。但也正因如此,從實力的客觀角度來分析,我相信我們有這個實力。
古森沒有回頭,昏暗的房間裏只有一方屏幕留光,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伸出右手,豎起大拇指,“那當然。”
——
春高比起IH盛況更甚。
在東京體育館,偌大的主會場今天只留給四支隊伍,觀衆将所有的掌聲和心緒波動全然獻上,在此将決出這次比賽的冠亞季軍。
比賽尚未開始,觀衆席上早早座無虛位,熱烈的讨論聲和興奮的氛圍不死心地擠過隔音材料做成的壁牆,充斥在球員候場休息處的空中,将本就有些浮脹卻又不得不壓制的氣球吹得更鼓了些。
佐久早聖臣微微俯下身子,平日裏一直習慣耷拉着的眉毛因為不贊同而微微揚起。
先招架不住這種氛圍的是七濑和音,她眨了眨有點酸澀的眼睛,“很明顯嗎?”
“很明顯。”
七濑:……倒也不必如此直接。
七濑和音眼下挂了一層薄薄的黛青色。因為皮膚白所以顯得更清楚,幹淨的眼白上攀上幾率細長的紅枝,羽睫半垂,雙手乖巧地疊在身前。若是不知事實的外人看來,倒像是被他欺負哭了一樣。
昨晚她突然發了條消息,佐久早難得沒能按生物鐘及時入眠,窗外月亮灼熱地像太陽,隔着一層薄薄的窗簾晃地人心浮氣躁。
調成靜音的手機在黑暗的空間裏點起一盞刺眼的燈,他退出鎮西今年縣內比賽錦集的視頻觀看頁面,點開彈出的提示框,發現了她沒頭沒尾的一句——聖臣你睡了嗎?
他手肘支起身子,用「如果真的有什麽急事的話她應該會敲門或電話」的理智思考壓下那一瞬間冒出來的各種不好想法。但整個人的身體還殘留着繃直的力道,回:怎麽了?
對話框裏的消息連續發過來——“你怎麽還沒有睡?”
“經理查寝,來抓沒有睡覺的隊員。”
佐久早正想着你怎麽也沒有睡,就看到她突然說:“你沒有在偷偷看比賽視頻吧?”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他還是下意識地用目光環掃了一圈——并沒有發現房間裏有其他人的存在。
留在他們對話框裏的最後一條消息——你方便接電話嗎?
他接了,可是兩個人都沒說話,靜谧漫延在深夜裏,變成不知名的情緒在發酵。
她的聲音很輕,仿佛他是什麽一吹就碎的溫暖之物,像曾經兒時夏夜拂過他耳邊的蒲公英。因為太過柔軟,以至他怔愣一瞬,忘記去考慮那片薄絨會不會不符合他的衛生準則。
幾個音節是飛過山崗的蝴蝶,發現了這一處微弱的光亮,扇動的翅膀帶來青草細雨的氣息,“你乖乖睡覺。”
他拿着手機抵在耳邊,觸及面龐的手指能夠感覺到自己臉頰的肌肉微微鼓起——那是很難察覺到的一點笑意,“那我睡了。”
結果隔天起來帶着黑眼圈的人反而是她,方才幾個前輩的追問下她只是說第一次作為場內經理參加決賽因為緊張有些失眠,有操心屬性的古森在一邊反而什麽話都沒有說。
斥責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能怎麽辦,還不是只能用不贊同的目光占領道德高地讓她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她像只小兔子,微紅着熬夜眼心虛地挪開了目光。佐久早垂眸看着她,輕微而隐秘地咬住嘴唇的一點內唇肉,從而克制住自己不要露出什麽不該有的表情。
七濑和音方才作為經理去辦一些常規手續,回來的走道上碰見的他,再不回去和久他們可能得出來找人了,果斷轉移話題,“我們回去……”
她的話被人戛然中斷
——“這不是佐久早嗎?”
“對女孩子怎麽還是這麽兇啊?”那道男聲尾音上飄,漫不經心,“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
西伯利亞寒流帶來了十二月的冰意,他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在空曠無聲的地上,“讨人厭吶。”
【作者有話說】
前兩章都是寫了幾百字就寫不下去了,卡地實在太厲害了dbq
為了避免直到2021年新的一年來臨前我還是沒有鴿出來一章,就把那兩章情節删了,以後有機會以回憶插敘的形式寫一下(看緣分)
以及,我最近被人按頭安利了咒術回戰
——
大家平安夜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