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是個倒黴事
第002章 穿越是個倒黴事
對于自己穿到的這具身體究竟是個什麽來歷,趙朱在腦內使勁兒搜索了一番,當真是沒有一丁點印象。
但不出所料,這貧困的不像話的地方,是48年前-1974年,一個叫做下趙莊的村子。
不過,遇到穿越這種不講理的倒黴事,因為有了“五姑奶”,讓她感覺自己雖然倒黴,卻也沒有完全倒黴。
畢竟,那個自稱是她親奶奶的老太太,對她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啊!
“五姑奶奶”是下趙莊裏大部分人對這位老太太的稱呼,一聽就知道這個活了80歲的老太太,年紀大輩分也高。但村裏人對她的敬重,卻不僅僅是來源于她的年紀與輩分。
趙五姑奶,閨名靈光,是下趙莊本地人,下趙莊全村都是同一個趙姓老祖宗,她在族裏行五,實際卻是家裏的獨女。因為家境殷實,打小她家人就特意請了先生來教她學文識字,存了讓她頂立門戶的念頭。後來,趙五姑奶便招了贅,生了三個兒子,只可惜那位五姑爺早早就沒了。
五姑奶打小就是個拔尖且要強的人,自己一個人拉扯大了三個兒子。抗戰時,又親自送他們上了前線。
而她自己,更是在小鬼子快打到村口時,想法子把他們引入了地雷區,說她是全村的救命恩人都不為過。
可惜五姑奶這樣的人物,親緣卻是單薄的很。三個兒子出征,卻只有老三全須全尾回了家。那趙老三剛娶了媳婦,又遇到蔣光頭抓壯丁,趙老三便帶着媳婦躲進了山,從此杳無音信。
而趙朱之所以被當做那個趙老三趙棟的閨女,也并非空穴來風。
她脖子上挂着一個“福”在眼前的翡翠吊墜,正是趙棟從小就貼身戴着的。所以,五姑奶奶自然是對她的身份深信不疑。可如今是特殊時期,這玩意兒一旦被人發現,怕是要惹來麻煩,所以姑奶自然不能大張旗鼓給別人分說,只能咬死她和自己老三長得像。
不過,單就老趙家這祖傳的大高個兒,也夠五姑奶對外解釋的了。畢竟,哪怕是放五十年後,一米八的大高個兒也沒有遍地都是。
趙朱對自己這個新身體的模特身材十分滿意,但說到臉,她就沉默了。
真像老太太說的,這臉長得大氣又排場,大眼睛雙眼皮,側面看去,從額頭到鼻尖連成的角度不算高,鼻子卻整體直通通的挺拔,配着一張方唇闊口,十分和諧。
但臉盤子也是真大—臉之大,鏡子拿近點都裝不下,再加上這張臉不知道在野地裏風吹日曬了多少個年頭,臉皮糙的跟砂紙似的,摸一摸都有點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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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現代審美洗腦了這麽多年,趙朱一時還不太能接受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
不過話說回來,趙朱一輩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有兩條—這人能屈能伸,且有點不要臉的自戀。這長相擱自己身上,她對着鏡子照了又照,漸漸也看出一種原生态的粗犷美來。
照完了鏡子,趙朱照例圍着爐子發呆,她已經來到這裏好幾天了,雖然摸清了自身狀況,卻也陷入了迷茫。
這個地方這個時代,說窮,那可是真窮。
就連五姑奶這位孤寡老人,趙朱眼中那十分寒碜的破家爛舍,在村裏已經算是中上游,很是過得去了。
畢竟,五姑奶雖是孤寡老人,卻也是實打實的烈士家屬,村裏德高望重的長輩。
更不用提她兒子的戰友—有人如今已經身居高位,仍是每年都會定期來看望她,要替他們盡孝。
雖然如錢票之類五姑奶一概堅決不收,但糧食也好、日常生活物資也罷,包括那個取暖用的連着煙道的鐵皮爐子,都有人替她安排的妥妥當當,比起有些飯都吃不飽的人家,她的日子還真算是過得不錯了。
但村裏吃不飽飯的人家,還真不在少數。
趙朱也是頭回知道:家徒四壁這個詞,它竟然不是形容,而是寫實!
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趙朱掰着指頭算數,改革開放是78年,這還得4年呢!可眼下這破日子,她真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剛無能狂怒了不到一分鐘,就見趙奶奶單手端着個大瓷碗顫巍巍送進門來,趙朱連忙起身迎了過去,瞧見那白花花的面條子上還窩着兩個油汪汪的荷包蛋,不由得又是感動又是內疚:“奶奶,我都說了,您吃啥我吃啥就行了,幹嘛還給我單做啊?我身體好着呢,早沒事兒啦!”
五姑奶可不聽她那一套,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做了你就只管吃,這都是你大伯二伯的戰友送來的白面粉,逢年過節成袋地送來,俺老婆子一個人能吃多少?放着也是白白生蟲。
你這都啥也想不起了,還能叫沒事兒?腦子受傷可不是玩笑,那個李大碗畢竟是個赤腳醫生,本事也就那麽點兒。
等你身子養好些,奶帶你上城裏的大醫院去,咱好好把你這毛病給治好啦!”
趙朱抽抽鼻子,聞着碗裏的香氣,也不再說什麽,幹脆坐下來大快朵頤起來。還別說,這個雞蛋吃着比自己花高價買的有機柴雞蛋香多了,手擀的面條這叫一個勁道,吃起來麥香味兒十足。
五姑奶慈愛地看着她,還囑咐道:“慢點吃,鍋裏還有呢!要不要再加個雞蛋?”
趙朱連忙擺手,從碗裏擡起頭來:“別,我夠吃了,奶奶!”
五姑奶便坐到了她身邊,笑眯眯瞅着她吃飯,嘴裏喃喃道:“好好,多吃點兒才好得快。咱不急啊,你不是已經想起來自個兒的名字了嗎?不用慌,別的事兒慢慢也會記起來的!”
兩人正在這兒盡享天倫之樂呢,就聽見大妮在外面敲門:“五太奶奶!俺來啦!”
“快進來吧!”五姑奶答應了一聲,轉頭跟趙朱道:“大妮呀,真是個心善的乖孩子,俺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眼神兒也不好,淨指着她天天幫我跑腿兒咧!”
趙大妮進了屋,見着了趙朱,怯怯地喊了聲“姑”,接着就轉頭看向五姑奶:“五太奶奶,俺回去跟俺娘說過了。她說,明天一早就回俺姥姥家,俺二妗子手藝可細致啦,做的棉襖棉褲妥帖又暖和的很,明天晌午就來給俺姑量尺寸,要不了幾天就能做好,天冷前保證讓俺姑穿上新衣服!”
五姑奶點點頭,摸出個煮雞蛋塞進她手裏:“好孩子,跟你媽說謝謝她了,趁熱吃去吧!”
大妮笑嘻嘻接過雞蛋,順手揣到了兜裏,眼神兒卻往趙朱的碗裏飄了過去,見她碗裏只剩下幾根面條。她眼睛咕嚕嚕一轉,拿袖子蹭了蹭鼻子,擡起頭呲牙笑道:“五太奶奶,俺這就幫你喂雞去!”
看着機靈的小丫頭出了門,姑姑奶這才跟趙朱說道:“大妮的太爺跟我是沒出五服的堂兄弟,算是實在親戚。他家生了5個孩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她是當大姐的,雖然年紀小,可懂事的很。俺的眼睛早就花了,成了個睜眼兒瞎,也做不了活兒。這些年來,但凡有個縫縫補補的活兒都是叫大妮兒他娘幫把手,有多出來的糧食給她拿一些,也算是幫襯幫襯她家。
大妮她舅家是柳家村做裁縫的,算是家傳的手藝,不但活計幹的比別人好,也不缺布票棉花。你娘留下的舊衣裳,你先湊合穿兩天。等她娘家弟媳婦來了,給你好好量量身,做兩件合身的棉衣裳。老話說,三九四九冰上走,等下了雪,天兒就更冷了,可別再叫你凍壞了。”
趙朱點點頭應了,低頭瞧見短了一截兒的褲腿兒下,露出的腳踝。不由在心裏感慨一句:放五十年後,這可是個時髦的穿法。如今看着,卻顯出十分的寒酸可憐。
第二天還不到晌午,就有一個跟趙大妮長相相似的中年婦人,領着個年輕媳婦兒登了門。
趙大妮兒是個口齒伶俐的小機靈鬼兒,她媽卻是一臉憨厚像,打過了招呼就只抿着嘴笑。
趙朱跟兩人寒暄了一番,把她倆好一通誇,又是說她們手藝好,又是贊兩人心善,直把兩人說得臉上的笑容就沒下來過,嘴唇都包不住牙花了。
五姑奶看着她們有說有笑的,也是樂開了懷,心道,還是年輕人在一塊兒才有趣兒。
等量好了尺寸,五姑奶要留兩人吃飯,兩人卻說什麽都不願意,一是老太太這一大把的年紀,再張羅這麽多人的飯太辛苦,二來,現在大家日子都不好過,糧食也不充裕。
如今,她家又多了這麽大個親孫女吶,就是一開春她就下地掙工分,等到分糧的時候可還早着呢。況且,老太太可真是大方爽利,做一件棉衣和一件棉褲,再改幾件衣裳,竟拿出了足足三十塊錢來,吓得大妮兒她媽直咋舌,跟被燙着似的,死活不肯要,最後還是她弟媳婦兒活絡,先拿了十五塊錢,說剩下的錢,等做好了再來拿。
兩人出了門,都是長舒了一口氣,接着,大妮她娘語帶埋怨地對弟媳婦兒道:“王二花,你咋恁大的膽子啊?咱收點辛苦費也就罷了,那可是足足三十塊錢啊!五姑奶她還是烈士遺屬。萬一有人告發,咱倆還不得去蹲笆籬子啊?”
王二花眼風一掃,見四下無人,便不樂意道:“大姐,可不興這樣說,咱不就是給老太太幫忙嗎?那布料、棉花不都得花錢花票買嗎?人家老太太舍得花,那就是兜裏有,你替人家心疼什麽呢?再說了,咱倆的手藝,都是咱娘手把手教出來的,十裏八鄉誰有咱倆的手藝好?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冬天這厚棉衣裳是好做的?想做的暖和又舒服得多費多少事兒?咱倆好好給她做,早點給她做出來比啥都強!”
言罷,她從兜裏摸出那十五塊錢,一張一張數出了五塊錢來,一把抓住對方的手把錢塞進手心,接着道:“大姐啊,你也不看看家裏老的老小的小,多少張嘴等着吃飯呢,快拿着吧!”
聽了這話,大妮娘死死攥着錢,沒有再推讓,半晌才道:“五姑奶她家人都是大高個兒,咱還得去供銷社買布料去,還有棉花,至少也得一斤半兩斤吧?這可不好辦。”
“這才對嘛!”王二花一拍巴掌,神秘兮兮地貼到她耳邊:“你們莊上,趙建國他媳婦兒不就是供銷社的嗎?都說她有門路能搞到緊俏貨呢!咱也別耽誤事兒,這就上她家打聽打聽去,你們關系咋樣?能說上話不?”
大妮娘聞言點點頭:“俺知道你說的誰,建國他媳婦杜愛紅,可這會兒他們家只有建國他娘在家呢,現在過去合适嗎?”
王二花看着這個腦子不大靈光的大姑姐,也不解釋,扯着她的手道:“怎麽不合适,先去打聽一下呗!快點吧,再晚就到飯點兒了,那才不合适呢!”
趙建國他家就住在村口,王二花回柳家村正好是順路,她們娘兒倆不一會兒就走到了他家門口,大妮娘先敲了敲門,卻不見裏面有人回應。
這大冷的天,村人忙完了農活兒,已經開始在家裏貓冬,無事也不會四處閑逛。建國他娘都六十多了,平日裏天天在家呆着,輕易也不出遠門,眼瞅着馬上該做晌午飯了,老太太能上哪兒呢?大妮娘見狀心裏納悶,難道是老人家耳背,沒聽見敲門?
她又扯着嗓子使勁兒大喊道:“六嬸子!在家嗎?”
半晌還是無人回應,兩人正要離開,就見一個二三十歲的男人,騎着一輛自行車,晃晃悠悠來到了眼前。
見到來人,大妮娘眼睛一亮,高興地道:“建國,你回來了!俺正想找你媳婦兒說點事兒呢!”
趙建國看見是她,客氣地喊了聲嫂子,便道:“啥事兒,咋不進家裏等着啊?”說着,他就推門進了屋。
見到屋門沒鎖,大妮娘也有些詫異,緊接着,就聽見屋裏發出一聲驚呼:“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