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梁

第025章 大梁

現在還沒有“無照行醫”的說法,在廣大農村更是有許多“赤腳醫生”,靠着一本小冊子,經過簡單的培訓就上了崗。

但這種看似簡單粗暴的方式,在某個時期,卻是大大緩解了底層醫療資源不足的問題,讓最底層的老百姓也能夠看得上病。

但那只是針對常見的病情,如小松這樣的疑難雜症,即便趙朱确定了其病因,也并沒有自己上手——術業有專攻。她還是讓劉向陽找到了第一人民醫院裏經驗最豐富的兒科大夫來協助執行這個治療方案。

為什麽找兒科大夫呢?此時醫院科室的劃分并未如後來那樣專業細化,諸如“神經內科”現在都還沒有出現。

而醫生和護士雖然都是醫務工作者,其側重點卻不同。比如,一個行醫十幾年的內科醫生,論起打針的技術,怕是還比不上工作三五年的小護士。

而這個治療方案主要內容就是肌肉注射肉毒毒素,而這一項技能,不管內外科醫生都不一定十分熟練,而一般的護士又未必能準确把握臉部複雜的肌肉情況。

這種情況下,能找到一位經驗豐富的兒科醫生來實施手術方案,已經是最佳的選擇了。

首先,兒科醫生要十項全能,有些患兒年齡小,對症狀表述不清,所以,兒科醫生要有全面專業的醫學知識,還要有耐心夠細心,才能靠豐富的經驗作出準确的判斷。

另外,小松本身就是兒童,一個有經驗的兒科醫生不但醫術高超,也能把握兒童心理,讓兒童乖乖配合治療。

劉向陽找到的這位醫生叫王愛菊,是第一人民醫院成立就在的老大夫了。她行醫二十年,正是因為她醫術精湛,結了不少善緣,才保的她在風浪之中也未受到太大的波及。

說是“老”大夫,其實她才四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之前因為小松的病情,沒少跟趙朱交流,一見到她來了,也是笑臉相迎:“小趙同志,你終于來了,我們正等着你呢!”

趙朱将一直小心抱在懷裏的保溫飯盒鄭重交到了對方手中:“王大夫,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王大夫臉上的笑容沒變,眼神中卻多了一絲期待:“好,就交給我吧,希望我們能夠成功!”

劑量和入針位置經過幾人的反複推敲,早就已經定下,挨針的小動物們也有好幾批。

但兩人還是再次确定了一下方案,同時還對可能出現的不良反應情況設想出了相應措施,盡力保證萬無一失後,才開始進行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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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沒有了平日的調皮,身子乖乖地窩在媽媽懷裏,十分配合地揚着小臉蛋,讓大夫查看。

趙朱摸摸他的頭:“乖,等打完了這針,以後咱就不用受苦了。”

發病時,小松一直都是清醒的,比起旁觀者,他更加明白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要把自己的牙齒咬碎是怎樣一種痛苦。他堅定地點了點頭,露出了希冀的眼神。

前期的準備工作十分漫長,但真正實施起來,加上消毒,也沒超過二十分鐘。

而這只是初次治療,效果如何,是否需要多次治療,還需要根據小松的恢複情況再調整方案。

等在診室外的劉向陽顯然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出來了,在心急如焚地等待中,他剛拿出一根煙來,火柴還沒點燃,就見幾人已經走出了診室。

“手術完成了?”他沖過來關切地問道。

小松點點頭,他眼睛裏含着淚花,打針實在太疼了,他的臉頰和下巴都快疼掉了。

“我也是第一次進行這種治療,後續你們多觀察,為了安全,咱們用量比較保守,也可能需要二次手術。但只要發病的頻率變低,程度緩解,就能說明咱們的方向是正确的。”王大夫細心解釋道,又囑咐起注意事項來。

趙朱功成身退,她并沒有喧賓奪主,而是默默退後。

“趙同志!”一個急切的叫聲突然在她身後傳來,剛開始,她還沒在意,以為是在叫別人,但接着,下一聲呼喚就是點名道姓了:“趙朱同志!”

她納悶地回過了頭去,卻見是廠保衛科的張科長張大梁,她連忙回應:“大梁同志,這麽巧啊?”

張大梁快步走上前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娘咧,我就說穿咱廠工作服又這麽高挑的女同志,肯定是你!”

雖然跟張大梁沒打過幾次交道,但見過面就是“熟人”,趙朱連忙關切地問道:“你這是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張大梁搖搖頭,一把扯住了她:“趙朱同志,你知道陳曉輝同志的家住在哪兒嗎?”

趙朱一愣,哪怕她是個社牛,也不能誰家的事兒都知道啊?陳曉輝,那個李廠長的秘書?他家在哪兒住,怎麽來問她啊?

但看對方一臉焦急的樣子,她知道必定是事出有因,對方明顯是病急亂投醫,才會逮着誰是誰地亂問。

“先別急,陳曉輝同志怎麽了?難道生病的是他?”

張大梁現在真是六神無主了,趙朱的名聲他早有所耳聞,知道對方是個“能人”,又大方熱心,所以才想着問上一句。

此時,見她一臉關切地詢問,他忍不住就想傾腸倒腹:“不是病了,他,他服毒啦!”

聞言,趙朱連忙舉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她拿下巴朝劉家人點了點:“我來和親戚辦點事兒,你先別急,我去打個招呼就過來,等我過來再慢慢說!”

跟劉家人和王大夫交代了一句,趙朱就連忙回到了張大梁身邊,對他道:“這裏人來人往的,說話不方便,走,咱們過來這邊說話!”

陳曉輝還在搶救室裏生死未蔔,張大梁正找不到人商量,聞言就跟着她走到了樓梯間。

見左右沒有旁人,趙朱才鄭重開口問道:“張大哥,你先緩緩氣,慢慢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張大梁愁眉苦臉地望着她:“我,唉,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我今天正巧在廠裏值班,就有人跑來說陳曉輝服毒自殺了。我看着他像是還有一口氣,連忙讓同志們把他往這裏拉!

我想着這種事不得去找領導報告一下?何書記不是出差了嗎?我就想去找一下李廠長彙報一聲,哪兒能想到呢,”

說到這兒,他又急又怕,頭上滾落的汗珠直直地掉落進眼睛,蟄的他連連眨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李廠長,他,他居然已經死了!”

聞言,趙朱也是大吃一驚,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李廠長死了?!他的秘書又服毒自殺?她心裏不由得有了個不好的猜測:“該不會是……?”

張大梁擡手抹過雙眼,許是太過用力,眼睛更是顯得紅紅的:“何書記不在,姜副廠長也跟他一起出了差。我這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跟辦公室的李主任說了一聲,派人去報了警。

警察到了後,就讓人把他們的辦公室都貼上了封條。我這邊趕忙來了醫院,陳曉輝還在搶救室裏搶救呢!到底什麽情況,可能只有他清楚,但現在我也是一頭霧水,什麽都不知道啊!”

本來現在的企業裏,人浮于事才是常态,如果是在別的老廠裏,三四個副廠長兩三個工會主席,那都算少的。遇到這種事情,他肯定能找到一個上級領導當家做主,自是不必他一個保衛科科長來挑這個大梁。

偏偏化肥廠初見雛形,中層管理崗位倒是有人,但高層卻只這麽幾個人,就連工會主席都還沒選出來。

這種事又是在保衛科的職責範圍內,他哪怕再是心虛也得壯着膽子來充當這個“個兒高”的來頂天了。

他能來當這個保衛科科長,既不是因為他有工作經驗,他更不是退伍軍人,只是因為他爸是市革委會的張某某。

別說殺人了,就連死人他也是頭回見吶,回想起昨天還跟他打過招呼的活生生的人,就那麽沒氣兒了,他只覺得探過對方鼻息的手指頭,都冰涼的要顫抖起來。

趙朱卻是皺眉思索起來,然後開口問道:“究竟是誰先發現陳秘書服毒的?秘書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嗎?現場有沒有發現他的遺書?”

雖然是一連三問,但她語調輕且緩,語速又極慢,并非急于求解的逼問。而像是催眠中,諄諄善誘地引導對方回憶起當時的情形。

問* 完,見對方擰着眉頭回憶起來,她繼續道:“事關重大,警察肯定要來找你調查問話。張大哥,你先回想一下,跟我說說,就當提前演練一下如何配合警察同志工作如何?”

張大梁本來還沒想到這一層,聞言連連點頭:“對,對,對,還得去公安局,哎呀!我怎麽會遇到這種事兒!”

懊惱地說完,他又認真回想起那幾個問題:“誰首先發現的陳秘書服毒?呃,我不知道,但來報信兒的那小子好像都叫他麻賴子還是啥的,他是坐地戶,不是招工進廠的,他那張臉坑坑窪窪的,我有印象!”

現在還沒有耕地紅線的概念,建廠有時征用的是開墾過的耕地。雖然土地全都屬于國家,但征用了這些土地,靠土地生活的農民又該怎麽辦?現在可沒有“拆遷致富”的說法,而是會給征用土地的村裏分一定的“占地工”名額,讓部分村民從靠天吃飯的農民,成了手捧鐵飯碗的工人。對此時的人們而言,這甚至也算是一種“階級躍升”了。

只不過,既然是直接分配的名額,那這些占地工無論是文化程度還是各方面的素質,比起通過考試進廠的職工,都是有些差距的。所以,他們往往都被分配到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崗位,比如去包裝車間裝袋,或是在熱電車間卸煤,張大梁口中的“麻賴子”,就是一個在包裝車間裝袋的占地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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