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請托
第039章 請托
這邊答應了去做劉向陽的思想工作, 另一邊趙朱立馬就去找了孫總工,拜托了他教授趙若蘭英語,當然, 為了避嫌,趙朱也跟着拜了師,與趙若蘭當了個同窗。
趙朱的英語水平不能說極高,但比起現在的人來也是強多了,如今跟着孫總工學習, 倒是能把她這項技能給過了明路了。
說起廣交會來,趙朱也很感興趣。
廣交會,是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的簡稱, 創辦于1957年4月25日,每年春秋兩季在羊城舉辦,由商務部和廣東省人民政府聯合主辦, 中國對外貿易中心承辦。是中國歷史最長、層次最高、規模最大、商品種類最全、到會采購商最多且分布國別地區最廣、成交效果最好的綜合性國際貿易盛會, 被譽為“中國第一展”。
即使是在特殊運動時期, 廣交會也沒有中斷過,這扇對外開放的窗口,在一窮二白的時代, 為我國賺取了不少外彙,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提起這個來, 趙朱也不免躍躍欲試:能有機會為國争利,誰又會不樂意呢?說起來, 前世她也沒少跟老外打交道,把除我國之外的外國人統稱為“老外”的說法沒問題, 但一律比量齊觀那就大可不必了。
世界上有幾百個國家和地區,老外跟老外那區別真是大了去了。可能這樣說太“刻板印象”, 但實際上,人都是社會動物,每個國家的人自然也有自己國家的國民特性。
趙朱除了對自己的“社交工程學”造詣有自信,這方面的豐富經驗也讓她有信心——如果她能進代表團,必然能助力良多。
不過,眼看着連趙若蘭這個理所應當能進代表團的人都如此費力,趙朱又要怎麽做,才能如願以償呢?
……
跟學霸做同桌,那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趙若蘭現在就有了深深的感觸:她也是個聰明又刻苦的好學生,雖然受限于實際情況,才上了一年高中就進廠參加了工作,但她上學時候成績也是名列前茅的。即便如此,遇到趙朱這種“過目不忘”的異類,還是被驚的瞠目結舌。
一個陌生單詞,她還在默默記意思呢,人家就能倒背如流熟練造句了!她剛剛把一個單詞的音給讀準,人家就能跟老師流利對話了!
好在趙朱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技能過明路,可不是專門來打擊趙若蘭的自信心的。見趙若蘭一副受到了打擊的模樣,她有意做出來一副廢寝忘食的樣子,讓趙若蘭相信——她之所以能進步神速,除了聰明,還有全部精力都投到了學習上的緣故。
趙若蘭當然也用功,可她畢竟已婚有孩,劉向陽又不支持她參加代表團,她自然沒辦法像趙朱一樣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之中。
加上趙朱從旁引導兩句,她也就釋然了,反而把壓力變成了動力,進步也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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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話裏,“露能”可不是個好詞,說的就是愛顯擺的行為。趙朱同志覺得,到底是露能顯擺惹人厭,還是脫穎而出得青眼,那就要看技術性的微操了。
孫總工得了兩個資質不錯的學生,也是欣喜不已,特別是趙朱,簡直是個語言奇才,原本他還以為她在化工工藝上有天賦,進了工會是埋沒人才。如今看來,她在化工廠裏也是屈才了——試問誰能在一個月內就熟練掌握一門外語的聽說讀寫啊?!簡直是聞所未聞!
雖說從京城來到了三線城市,哪怕是名義上是受號召來支援三線建設,在不少人眼中也算“貶谪”了,但孫剛有着海外留學的經歷,能在運動中沒被鬥倒,也說明了孫剛孫總工的背景其實并不簡單。
但是,哪怕見過了不少市面,遇見這種天才,也是讓他驚嘆不已,直呼原來那些驚才絕豔的天才并非傳聞!
面對孫老師的震驚臉,趙朱表現的依然很淡定,十分謙虛地表示:一則是老師教的好,再則,自己也并非資質不凡,只是有着一顆為國奉獻的拳拳之心,全力以赴才取得了這麽一點點的進步罷了。
聽到這話,孫總工不由得扼腕嘆息:愛徒這赤子之心真是讓人動容,可她大概還不知道:咱們化肥廠也沒有參加代表團的名額呀!
但看着對方誠摯而熱烈的眼神,這麽殘忍的話他可說不出口,只能表情別扭地鼓勵兩句,轉頭就開始在暗地裏揪頭發——自己得怎麽做,才能讓愛徒的心願不落了空呢?
雖然應承了若蘭找劉向陽做思想工作,但直到她們學了半個多月的英語,趙朱才去找他談了一次話。
其實,通過旁敲側擊,趙朱大概了解到了劉向陽不想讓趙若蘭參加廣交會的真實原因:原來,紡織廠的名額有限,趙若蘭還有另外一個同事也想參加這個代表團。這人業務能力也不錯,目前是副科級科員,再踮踮腳就是副科長。早說了,銷售科是香饽饽,能進這個科室,那位同事自然也有點來歷。他算盤打得不錯:等自己參加完廣交會,回來再升個職那不就是順理成章了嗎?不成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趙副科長居然也報了名——比資歷,他弱了一些,比專業技能,趙副科長是從一線一步步幹出來的,更是功底紮實。
于是,他轉頭就找大伯訴了一番苦,接着,就有人找到了劉向陽這裏。
不管何時何地,有兩樣東西最硬實:槍杆子和錢袋子。
而趙若蘭那位同事小高的大伯老高同志,正是財務局的一把手。
別看級別只差了一級,還是不同部門,可人家捏着錢袋子,劉向陽他們啥時候發工資還得看人家臉色呢,又怎麽硬氣的起來呢?
況且,劉向陽覺得人家說得也對:女同志嘛,還是應該以家庭為重,在家看看孩子輕輕松松的多好,何必辛苦奔波,又擋人家上進的道兒呢?況且,紡織廠參加廣交會歷來也就那麽些銷售額,大家也就是辛苦出出差,誰去不都一樣?怎麽她去了還真能多創彙不成?
說這話的人不覺得有問題,聽的人也不覺得有問題,可當事人聽着卻覺得肺管子都要氣炸了!
趙若蘭一提起來眼圈就泛紅:“過去是小松小,說離不開我,後來又因為小松的病離不開人,我已經錯過好幾次機會了。這一次,還是因為小松的病情好轉,我才決定去的。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說的難道不是外邊的天?再說了,他們自己只能可丁可卯完成任務,可別以為人人都跟他們一樣!明明是自己不思進取,還瞧不起人了,我偏要比他們多創彙!”
一說完,她就覺得自己不該說這種話:都三十歲的人了,怎麽還跟個十來歲的小丫頭似的鬥氣?況且,趙朱可比自己還優秀的多呢,人家都沒這麽張揚,自己倒在這兒誇上海口吹起牛皮了,于是一下子就紅了臉。
趙朱倒不覺得她在吹牛,不能實現的才叫吹牛,能實現的那都只是目标而已。
有了主觀能動性,只要肯邁出第一步,那事情就成了一半了,比起只知道按部就班的人強了不知多少倍!至于如何實現目标,這不是還有她嗎?
等趙朱見着了劉向陽,開口既不講情也不說理,甚至都沒提趙若蘭,而是笑眯眯開口道:“向陽啊,我想求你辦個事兒,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交往交往,那就得有來有往 。為何受人恩惠者,未必會感激施恩者,不就是手心朝上讓人有低人一頭的感覺嗎?可古人尚且會發出“王侯将相寧有種乎”的吶喊,更何況現在呢?不管人生來是否平等,但人天性就在追求平等。
所以,劉向陽聞聽此言,不但沒有不快,反而是心下一喜——欠趙朱的這個大人情,總算是有機會能還上了!
還來不及問具體是什麽事,他立刻滿口答應了下來:“姑,你看你說的什麽外道話,咱們這關系,還說什麽求不求的?只要用得上我,那我肯定沒有二話呀!”
趙朱則是長出了一口氣:“哎呀,說起來這事兒,還怪不好意思的,我這不是跟着若蘭一起跟着孫老師學英語嗎?說實話,我原本就是當個陪襯,誰能知道,我可能在這上面還有點天賦,孫老師誇我學的還挺不錯的。”
劉向陽聽到這兒,雖然臉上沒顯出來,可心底卻已有了一絲異樣——趙若蘭找孫總工學英語這事兒他是知道的,但這段時間因為參加廣交會的事兒,兩人正鬧不快呢,若蘭都沒怎麽給他好臉色看,更不會詳說她們的學習情況了,原來趙朱也跟着學英語呢?看樣子還學的挺好?可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按下疑惑,他繼續聽趙朱道:“原本我想着,回頭我也要跟何書記争取争取,希望也能入選代表團,但我是萬萬沒想到呀,原來我們廠根本沒名額!”
說到這裏,她長長嘆了口氣,露出了一臉的豔羨:“那可是廣交會呀!往大處說,那可是能給咱們國家創彙的好機會,咱們外彙多緊張呀?就拿我們廠裏的設備來說,其實都是落後一代的産品了。就這咱們買來也費勁兒,何書記他們出國去談采購的時候,真是锱铢必較,一點一點地往下磨價錢。為了省錢,他們連吃飯都是自帶的餅子泡開水,生怕浪費一分錢的外彙,國外轉一圈回來,都不知道外國飯啥味道。”
說到這兒,她感慨的搖了搖頭,接着又道:“反正,要是我有機會去參加,不管成不成的,我一定得想法設法多為咱們國家賺些外彙,哪怕多一分錢都好!”
經歷過舊社會的人,對新中國的感情那是實打實的,別管後來有多少人覺得“國外的月亮更圓”,此時的一腔熱血都不作假。特別是劉向陽,他的感觸更深:沒有新中國,他們孤兒寡母還能活到現在?早就被人吃幹抹淨了!
人的感受并不相通,同樣的話,有人覺得是假大空,有人卻是感觸頗深,聽到這話,劉向陽不由得跟着點起了頭來。
接着,趙朱又道:“雖然我不能走廠裏的名額去,但我心裏這個熱乎勁兒真是消不下去,我真是羨慕若蘭呀!她太幸運了,這是多大的榮譽,多好的機會啊!
我都能想象的到,二十年後,你們給小松的孩子講故事,就說:‘那時候,咱們國家窮哦,想從外國買機器設備,都沒有外彙呀!不過,還好你奶奶當年參加廣交會,簽了好幾筆大單子,一下子賺了好多外彙!當年,咱們鳥槍換炮,買了好多設備!’哈哈哈,這故事都能流傳到小松給他孫子講了……”
趙朱說得繪聲繪色,就連劉向陽都忍不住幻想起那場景來:他白發蒼蒼,把小孫子摟坐在他大腿上,一臉驕傲地講起這個故事……
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頓時覺得一陣尴尬:原來,趙朱還不知道自己不同意若蘭去參加廣交會的事兒呢?
不過,想起若蘭那全力以赴的架勢,又想起找他說項那人的話來:“誰去都一樣”,真的誰去都一樣嗎?他心裏不免有些異樣。不由得想起當初勞模宣講會上,初見若蘭時,她那談起工作神采奕奕,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的模樣。
眼看着對方陷入沉思,趙朱也沒有打斷,她停了下來,端起茶杯放到嘴邊,擡眼瞥見裏屋門口露出的一片衣角,她忍不住嘴角輕輕一勾,但很快就借着喝茶的動作掩下了笑意。
趙朱放下了茶杯,又笑着開了口:“向陽,你也別怪我強人所難,我想着你在市革委會工作,肯定比我了解情況,我想托你幫我打聽一下:到底該怎麽加入咱們市的代表團?別的不說,我腆着臉自吹一句:孫老師都誇我學的快呢!基本的英語對話我都能應付的了。只要能加入代表團,哪怕讓我打雜跑腿也行呀!你可一定得幫我想想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