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選擇
第048章 選擇
趙若蘭就站在床頭邊瞧熱鬧, 對鋪的男人最早回來,見到她只是點點頭,也沒多話就上床拉起被子蓋上了——明顯是不願意跟她搭腔。接着, 小高也回來了,只剩下趙朱,過了半晌才終于回來。
她一回來,小高就忍不住問道:“你剛才上哪兒去了?我就一錯眼,你人就不見了。”
見他發問, 趙朱大大方方回答道:“我去報案了。”
聞言,兩人都緊張了起來:“怎麽,你也丢錢了嗎?那個小偷不是已經抓到了?錢找回來沒?”
趙朱卻是笑着擺擺手道:“不是, 我沒丢錢。我是突然想起來,以前我奶給我講古,說起來過去一些舊社會江湖上的歪門邪道。有一種小偷踩點的法子, 就是有人高呼丢錢了, 大家就會下意識去檢查自己的貴重物品, 一下子就讓錢財露了白。”
小高聽得一愣一愣的,一句國粹差點脫口而出,趙若蘭年長幾歲, 似乎也聽過這種事情, 倒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趙朱的話卻還沒說完, 她繼續道:“但那種法子放公共汽車上還行,像咱們這卧鋪車廂, 都是一個一個分開的格子,誰也瞅不見誰, 怕是就不好使了。不過呢,還有一種方法, 能讓人眼瞧着你從口袋裏掏錢,你卻還毫無所覺……”
她一說到這兒,趙若蘭率先意識過來,她不由得脫口而出:“下午那個老乞丐,是跟小偷一夥兒的!”
趙朱點頭:“你是沒瞧見,剛才那個大姐穿着打扮可不像是有多富裕,那小偷要不是長了透視眼,怎麽就專逮着她偷呢?
也只有下午那會兒,她估計是起了恻隐之心,拿錢時露了財了。況且,她那衣服看着可沒地方裝錢,錢包怕是在包裏裏三層外三層的藏着呢,沒人提供消息,小偷哪兒能直奔主題呢?”
這樣一說,小高也明白了過來,他只記得那位大姐剛才急得直掉眼淚,現在仔細回想一下,她那衣服補丁摞補丁的,都不是一個色,那錢包卻是鼓鼓囊囊的,不用看也知道裏面數目不小,怕不是她特意穿了破衣服裝窮吧?至于她那“救命錢”之類的說辭,或許只是為了引起大家的同情?
如今的人出門,防偷防盜那真是個大問題。有把錢分好幾份,全身上下到處藏的,也就有那位大姐揣着巨款扮窮的,當然,也不乏心大到随手把錢揣懷裏的。一樣米養百樣人,什麽做法都不稀奇。只不過,遇見老乞丐行乞這種事情,但凡那些好心掏錢的人多多少少都得露些底兒。
“這,這真是太可氣了!居然利用大家夥兒的同情心,可真不是東西!”明白過來後,小高氣得直哆嗦,恨不得沖過去再給那小偷兩巴掌。
趙若蘭也是義憤填膺:“天啊!人心怎麽能這麽壞?妹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趙朱搖了搖頭:“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不過,我已經告訴了警察同志,他們會查清楚的。假如真是團夥作案,警察同志肯定會把他們全都緝拿歸案的,一個都不會讓他們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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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說了會兒話,三人也就各自上了床鋪休息。
而車廂裏慢慢又恢複了原本的平靜,各種熟睡的呼吸聲、呼嚕聲也慢慢響起。
小高仰面躺在床上,聽着車廂裏的各種聲音,不敢來回翻動影響別人,但心裏卻是翻江倒海一般并不平靜。
終于,他輕輕地向右側過身,望向對面下鋪的方向:真是“人不可貌相”,自己也是先入為主了。那位少民同志,恐怕也是看出了那老乞丐的不妥,才不願意解囊的吧?自己還在他背後對他說三道四,要是被他聽見了,豈不是更加尴尬?尴尬還是小事,主要是自己在趙朱同志面前留下了個壞印象,萬一她在周市長面前說上幾句,自己的前途該不會受影響吧?
他早沒了困意,就這麽胡思亂想着:一時臉皮發燙,覺得自己或許該跟他道個歉,又或者跟趙朱同志解釋一下,一時又覺得以他的行為,自己有所誤會也是情有可原。正在這時,對面的下鋪突然有了動靜。
他吓了一跳,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假裝已經睡着,而眼睛并沒有完全閉攏,仍留了條細縫,默默觀察着對方。
見對面那人悄無聲息地起了身,他動作很輕,幾乎沒有聲音,只見他彎腰從自己的包裏取出了點什麽,就往走廊上走去。
小高一動不敢動,眼睜睜看着那人走出了自己的視野,他心跳如擂鼓,下意識覺得那人不是去幹好事,但轉眼間他又洩了氣:搞不好人家只是去上廁所,有過前車之鑒,自己還是好好歇着吧,可別再做丢人事了。
他正在發呆,一個細細的聲音就在他跟前響起:“高哥,知道你在裝睡,快起來吧!有事要麻煩你一下!”
小高一個激靈,睜大了眼睛,卻見不知何時,趙朱已經無聲無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趙朱把食指豎起,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只用氣音道:“別出聲!你聽我說,你去前面找列車員,讓他給衛長盛同志打電話,就說‘蛇出洞’了,讓他馬上帶人到軟卧去。”
小高嘴雖碎,人可不傻,一見這個架勢,他立刻明白過來:自己的感覺沒錯,那個男人真不是好人!他要去做壞事!
他忍不住道:“那你呢?讓我去報信兒,那你要去幹嘛?”
趙朱咧嘴一笑:“我嗎?當然是跟去瞧瞧這‘蛇’到底要幹嘛?”
話剛說完,她就敏捷輕盈地一閃身,消失在了小高的眼前,小高一句國粹險些出口,但立刻就閉緊了嘴。
他心裏罵罵咧咧地起了床,他又沒人家的好身手,下個床都把下鋪的趙若蘭給搖醒了,他打着哈哈說去上廁所,又摸黑穿好了鞋子,才慌慌張張去找列車員。走到半道,他突然想起——她也沒說那個衛長盛究竟是誰啊?萬一列車員也不認識他,問起來,自己又該怎麽回答啊?
一路上,小高的心中都七上八下的,終于到了列車員的值班室,把剛閉眼眯了一會兒的列車員叫醒,在對方夾雜着起床氣的不耐煩中,把事情一說,對方的表情卻是立刻嚴肅起來,二話不說立馬撥打了電話。不一會兒,只見抓小偷時見過的幾個大蓋帽就神情鄭重地過來了。
小高把話帶到,心癢癢地也想跟去軟卧瞧個究竟,但對方卻以妨礙警方行為為由,讓他回去了自己的鋪位。
衛長盛萬萬沒想到,那個姑娘說的話居然成了真,一行人也是異常警惕,在列車員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軟卧包廂,但剛進去之後就發現——顯然他們已經來晚了!
只見軟卧包廂的走廊裏,趙朱雙手舉着一把⑤肆式,正在和一個身材高大的大胡子男人對峙。
那男人手中正挾持着一個皮膚黝黑的瘦削男子,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鋒利的匕首,正死死壓在了那男子的頸部。
而走廊的地面上,還倒着兩名身着列車員制服的男子。
列車員見同事倒地,好像是受傷失去了行動能力,連忙蹲下去查看,但一看到面孔,他就驚呼出聲:“他們是誰?這不是我們車上的人!”
見衛長盛帶人來援,趙朱終于松了口氣,她出聲解釋道:“這兩個是對方的同夥,包間裏咱們的警察同志應該是被他們下了藥,現在昏迷了,先把他們帶走救治吧!”
聞言,衛長盛連忙派人去包間裏查看,同時他也舉起了槍來,朝對方慢慢逼近。
趙朱對着那人冷笑一聲,盯着對方的眼睛說道:“朋友,你們的‘古魯’難道沒有教導過你們要追求公平正義、不可行奸詐之事嗎?”
那人眼神閃動幾下,卻是沒有回話,趙朱繼續道:“你們的教義不是要扶貧濟弱嗎?可你現在在做什麽?好好看看這個正被你拿刀逼迫的人!他國破家亡、流離失所,難道因為他是什麽惡人嗎?不!他只是一個可憐的受害者,一個被侵略者所迫害的流亡者!你這樣對待一個失去一切的可憐人,真敢去面對你們的古魯嗎?”
在她連連的追問之下,那人不由得退後了兩步,他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在趙朱的犀利的注視下,他的目光也忍不住閃避開來。
見狀,趙朱繼續向前逼近,嘴裏也沒有停下:“聽說你們喜歡起名叫‘辛格’?意思是‘勇敢的獅子’?”
她輕蔑地搖了搖頭:“希望你不是叫這個名字,為了争名逐利,來追殺一個可憐的亡國者,你可不配叫‘辛格’!”
在她這通伶牙俐齒的嘲諷之下,對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成了紫紅色,顯然已經惱羞成怒,但他卻只是咬緊了牙關,并未辯解一句。
看到他的反應,趙朱突然停下了腳步,她朝旁邊掃了一眼,示意道:“看到了嗎?我們的警察已經來了,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你已經無路可走了。而且,”
她的語氣也變得異常誠摯:“我覺得,你并不像是那種為了權貴賣命的卑鄙小人,不然也就不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我相信只要你能做出正确的選擇,放下你手中那個可憐人,你們的真神、你們的古魯,都會贊賞你救助弱者的義舉的!”
“你,要選擇什麽?是當替掌權者賣命的一條狗?還是忠于正義的虔誠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