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春

第46章 第46春

周茉的手在身側的床衾上抓,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要抓被子還是抓什麽,總之指尖顫着在揉在扯,呼吸有了聲音, 她實在難為情。

小聲道:“我……我得去洗洗澡……”

周茉沒有早上起來洗澡的習慣, 但現在有了要洗的地方。

趁躬着身的樓望東擡頭看她時, 周茉慌忙将被子扯到兩人之間, 恨不得将自己蓋在布罩裏, 變戲法地變走吧!

而他還非要說:“昨晚我給你擦了。”

他說的時候眼睛是真誠看着她的, 動作是用舌頭舔了下嘴唇的。

周茉眼瞳猛地一怔。

小貓小狗都會用「舔舐」的方式清理身上的水漬,或者和同伴間互相舔, 以此保持身體的潔淨。

所以樓望東說的“擦”, 是用的嘴嗎!

“不許這樣!”

周茉呼吸變得急促,整個人燒了起來,因為想象到他的行徑, 尤其是他舌頭可能觸碰過的地方更燙了,微屈的膝蓋并緊着,說:“不可以趁我睡着了做這種事!”

男人的眼裏是無辜,他的卷發變成了鬃毛一樣半掩在他眼尾:“早上想喝奶都不行嗎?”

周茉臉頰微微撇到一旁, 她縮坐在床角, 他坐在床邊, 那樣高大的一個人堵住她的路,那樣粗壯的棍子……

周茉渾身輕輕一抖,已不知怎麽回答他的問題,攏着被子想下床去,卻在腳尖急忙落地的瞬間, 一陣鑽心的酥麻讓她頃刻發軟,剎那間, 一道鐵臂橫在了她身前,撈住了她。

也擠壓着她的胸口。

樓望東起身扶住她,周茉愣愣地站在原地,已經感覺到她的兩條腿變得行動不适,她沒忘記自己昨晚是如何纏的,明明沒了力氣,還要緊繃住腳尖,長久地保持那個姿勢,以至于需要更長久的時間緩回來。

此刻她變得不知所措,竟然對扶住她落地的男人說:“謝謝。”

他在她頭頂落了聲笑。

這道笑很輕,好像在對她說:沒關系。

她低着頭,地面仿佛有千萬支細嫩的綠草紮着她的腳心,讓她癢得蜷住腳趾,聽見他說:“我抱你去洗吧。”

他既然這樣說的時候,周茉還有什麽好推辭,她現在只想洗一洗澡。

于是手搭在他肩膀上,被他輕松地橫抱起來。

現在的氈房外表原始,但裏頭為了方便游客,都做了現代化的淋浴室,周茉在裏面沖澡的時候,樓望東就在外面收拾屋子。

确切的說,是收拾周茉散在床上地下的衣服,床單上有她的馥郁香味,手裏攥着她的粉色碎布,攤在他掌心上小小的一團。

可就是那樣小的地方,卻像是有無窮的盡頭,比他去過的每一個深林都要狹窄通幽,都要潮熱,哪怕拔腿走出一小步,都能帶出新鮮的水珠,而那裏的風聲是婉轉柔顫的,撫慰着他這個闖入者,他貼緊時又能感受到敏感害羞的心跳,一擴一縮,他們在同頻共振,大地生生不息,叫他在此定居。

周茉在吹頭發的時候,樓望東就走進來了,他手裏抱着一團床單,徑直扔進桶裏,害她往邊上縮了縮,再擡眼看他,只穿了條棕色長褲,虎背蜂腰,上面虬勁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連帶着她留下的紅色抓痕也似在流動。

原本并不小的浴室,在他進來就擁擠了。

好在他的褲身只擦過她的裙擺便出去了,周茉腦袋從浴室探出去,氈房的門被打開,一角明亮的綠色透了進來,光裏,他在草地上打釺,肌肉乍起的胳膊掄起一根棍子,一下就插進了腹地,深深地插了進去,帶起的光碎也将她身子撞了下,周茉渾身一抖,不知怎麽想起昨夜,他……

周茉無法走出這浴室門,內心只想龜縮在一角尋找安全感,穿着他剛才從行李箱給她翻出來的裙子,蹲在桶邊搓起了床單。

她也需仔細地找,這是張白色的床單,萬一有她留下的什麽東西……

忽然,一道腳步聲走入,她又抖了下,這個世界為何對他的出現變得如此敏感,腳步聲,呼吸聲都會放大,清晰地撞進來。

樓望東看着周茉在搓床單,粉潤的指尖變了紅。

她昨晚哭得嗓子也啞了,起先還喊了好幾聲疼,如今還要在這裏洗床單,一雙纖細手腕根本擰不動這麽粗實的布料,她怎麽這麽可憐,他又想「疼」她了。

水桶被道麥色筋骨闖進,原本只冒着呼吸般小泡的水面陡然激蕩起來,周茉想伸手去護着,可他那道鐵索般的勁道已經在快速地一出一進,帶出四濺的水流,将她裙擺也打濕,她微微弱弱道:“你慢一點,床單都要被你搓破了……”

“茉莉不用做這些,去床上躺着,我一會給你做飯吃。”

他說話的時候還從水裏撈她的手,像是要把上面的泡沫沖幹淨,可他又揉又捏的,更像是趁機摸她。

周茉終于被他放出了籠子。

這裏一床一桌,桌子是挨着床頭的,地面中間還有一個爐子,管道通向屋頂外,往竈爐裏放煤球就能讓整個蒙古包暖起來,而爐竈上溫着鐵壺,周茉找到昨晚拿出來的保溫杯,剛要倒一杯水,就摸到杯身是熱的,打開來看,裏面是一杯奶茶,她送到唇邊抿了一口——

甜的。

但草原上的民族喝的奶茶是鹹的,那樓望東豈不是要煮兩種口味。

他們之間的文化差異不止是一杯茶,但也小到連一杯茶都不一樣。

周茉喝着奶茶時,看到樓望東單手提着桶從淋浴間出來。

那白色床單都不用洗衣機脫水,便能被男人擰幹了吧,她目光往他出去的門外望,剛才打在地上的兩根柱中間,拉起了一道晾衣繩,床單往上一挂,透綠的廣袤草原有了一小片方形的純白色。

周茉是慶幸她昨天沒找到樓望東的帳篷,因為他這裏遠一點,她恨不得更遠一些,不能讓人看到他們這裏晾了床單。

明明大家的帳篷前都有晾衣服,可她就是心虛作祟,看到白色的床單,心卻黃了。

而且床上又換了一張幹淨的床單,樓望東怎麽那麽多床單?

周茉找不到地方坐,椅子上被他摞了衣服,她總不能又坐回床上,她覺得那兒也生了爐子,燙着她的屁股。

只好去把樓望東的衣服從椅子上拿開,正要找放的地方,男人就微低頭從明綠的光裏進來,連那雙眼睛也攜着光,看見她手裏的衣服說:“茉莉,你要給我洗衣服嗎?”

周茉:?

她忽然覺得,他們之間是不是應該達成一下共識,比如——

“誰要給你洗衣服了?”

“別人要給我洗,我沒給他們洗。”

樓望東走上前,把茉莉那句「否定句」聽成了「反問句」。

周茉眉頭就是一皺,被他的話帶偏了,還問:“誰要給你洗?”

樓望東擡手摸了摸脖頸,看她:“想當我老婆的人想給我洗。”

周茉眼瞳一睜。

她跟樓望東之間不僅有文化差異,還有語言差異,比如現在的談話!

他是說有些人想當他老婆所以想給他洗衣服,還是說——

周茉想當他老婆所以給他洗衣服!

她猛地把手裏的衣服塞回他懷裏:“當老婆就要給老公洗衣服了嗎?我這裏是不會洗的!”

樓望東單手抱着衣服,輕“噢”了聲,了然道:“那好吧,在我這裏,老公洗老婆的衣服。”

沒等周茉反應過來,樓望東拿着衣服往淋浴間進去,身影一錯,門口的光照入,床單旁邊還挂着一條白色的連衣睡裙。

正被風吹得往床單上一拍一拍。

周茉恨不得守在自己的衣服下,讓樓望東走遠點,不能讓人看到他出沒的地方挂起了她的衣服。

但這樣一張床單和小裙子,只有她自己關心,草原那麽大,往人流集中的景區過去,大家都在忙着過節。

周茉趁樓望東洗衣服的時候溜了出去,這樣她不在的話,也不會有人把床單聯想到她身上。

明媚的藍天照耀着明媚的面孔,鮮豔的衣裙行走在碧綠的草地上,周茉走得很慢很慢,她的腿仍是酸的,她還是去昨天那家面館吃面。

給樓望東拍了一張照片,問他要不要吃。

手機震動時,看到他的一條消息:

【不要突然離開,我會想你。】

周茉感覺指尖仍有震動的餘韻。

再擡頭,門框裏映着一根牽繩,它們在固定着敖包,上面挂着缤紛的小彩旗,此刻被風吹得快速地揮,令周茉陡然想起昨夜的畫面。

令她驚吓的畫面。

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竟會那樣,他的身體裏像住着一股風,讓緊腹的公腰也像那不停拍打的旗子,來來回回地不知疲倦,像是要找尋什麽,執着地,蠻力地随風送來,周茉漸漸感覺到,在他的行動力裏感覺到——他真的很想要那個東西。

她這樣想着的時候,那碗面送了過來,盈薄的熱霧袅娜地升向她的臉,刮了刮,像是在說她:不知羞。

可她看着樓望東發來的信息,又知道,他只是個表面可以溫和的男人,實則夜裏像一條兇狗。

她有些害怕,但又忍不住靠近,周茉筷子攪了攪面條,談戀愛是這樣嗎,讓他進來自己的小世界,然後被他攪得沒有原來的樣子,還要跟着他的速度走。

跟不上要叫他的時候,他反而更有幹勁了,她越叫,他就越是走得疾猛。

風刮雨落,她竟不會覺得酸累,是因為愛他嗎?所以他想帶着她走多久就走多久,不停下來就不停下來,她竟然在這種追逐裏感受到一種顫動的愉悅,是所有委屈都能宣洩出來的愉悅,跟別的快樂不同,從前制造的娛樂是過後的空虛,比如去唱歌,去旅游,總會感到沒有收獲一般,回頭悵惘,可昨晚跟樓望東不一樣的,她就算結束了,也會有一種滿滿的飽脹感,讓她軟綿綿地睡下。

因為她做了一個大家夥事。

周茉又聽見一陣腳步聲了,這道聲會自動在她耳邊放大,不需擡頭就知道來人是他。

明明他就坐在面前,像一道風,像一株雪嶺雲杉木,但她還是……像一個在暗戀的女孩。

“在看什麽?為什麽不看我?”

他嗓音攜着清朗的笑,午後的光都罩在他的輪廓上,周茉的視線膽戰心驚地越過他寬闊的肩頭,望向門外,淺草碧綠間,她顧左右而言他——

“樓望東,幡動了。”

他的眼睛直直望着她,沒有回頭看屋外的幡旗,只是在這碗面上看到她被熱紅的臉,她很快又埋頭繼續吃,他落在腿上的雙掌攏了攏。

幡旗在身後揚揚地拍響,一下一下拍在他的心上。

他說:“經幡不會動。”

周茉驀地擡頭看向他,就在這間淳樸的小面館裏,他說了一句令周茉久久無法平複的話——

“只有心動的人,才會覺得幡動了。”

“吧嗒”

周茉手裏的筷子也握不住地掉到了地上。

她忙低頭去撿,在桌下又看到男人敞開的腿,從前只覺是長的,挺闊的,昨夜試過了滋味,才知道是那樣有力的。

這時男人的那碗面也上來了,周茉趁機把自己面前的面碗也推給他,小聲說:“吃飽了。”

意思是拜托他吃下她的面啦。

但又不太好意思直說,樓望東對她的話總是記得很清楚:“你不是說不讓我吃你的剩菜嗎?”

他想她邊坐在他面前邊吃着。

他怕她又像剛才那樣,趁他洗衣服的時候走了。

周茉卻雙手撐在腿上,微低着頭,縮着肩膀小聲說:“可我昨晚吃了你的……我也沒嫌棄……”

吃得她到現在……小腹還撐撐的。

這句鬥膽的話一落,男人就将她那碗面端了過去,周茉實在是說得心肝兒顫,但她目的達成,擦了下嘴巴,又溜走了。

男人坐在原地,勾了勾唇角。

她一走,哪怕是短暫的一分鐘,他就會開始想她。

他現在想茉莉的時候,确切知道那是什麽樣的牽連,就是深林裏潮濕的密口,涉足時會宣軟地陷入,稍稍再擡起腿,又有新鮮黏稠的水澤跟着拔出,上面泛動的光芒,就是他想念着她的感覺,絲絲縷縷數也數不清,斷也斷不了。

所以他需要不停地找出這些「黏液」,将他們粘住,牢牢地粘在一起。

景區的伊敏河邊有摔跤比賽,柔軟的綠草承托着身軀,好似不論他們怎麽摔,怎麽被撲到地上,都不會真的疼,那只是一種娛樂,因為大家過後都笑了。

周茉站在人群邊,看着那些赤袒的胸膛和健碩的後背,漸漸地太陽曬得她發燙,而她這裏女孩子最多,樓望東不好過來。

他就只會遠遠地站在對面,像站在河對岸一般,雙手插兜,讓她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之間。

這時有風吹來,在将她的發絲朝他的方向吹去,她感覺大地也在傾斜,河流潮汐打過岸邊,她明知道他的兇猛暴烈,依然無法阻止整個世界都在向他傾斜,連同她自己,就算在原地掙紮,心也是朝他傾去的。

她從娛樂區出來,腳底踩過柔軟的地面,她那點酥疼仿佛也被有生命力的綠草治愈着,呵護着,她的心變得很安穩,不用擔心「那裏」好不了了。

因為是鄂溫克族的瑟賓節,所以自然有介紹文化傳統的展覽會。

周茉又往人群裏進去,樓望東輕而易舉能找到她,因為他生得高。

周茉也能找到他,因為他生得高。

好像都是他的緣故,他們才能找到彼此。

周茉心裏想,怎麽功勞都在他的身上呢。

于是看牆上的介紹牌時,又無法專注了,因為他不靠近她,又不遠離她,只是占據她的目光。

周茉只好朝他走過去,因為她有話對他說,擡手指了指牆上的文字解說:“你看,鄂溫克族一直都沒有固定居所,說明他們去哪裏都可以,是不是說明,你其實去哪裏都行?我也不用為你去香港而感到時時虧欠,你以後吵架,也不可以說是為了我背井離鄉。”

因為她的假期馬上結束了,她想和他一起走。但是在此前,還需要達成這個最重要的共識。

這時男人微偏頭看來:“也不是哪裏都能住,得挑。”

周茉心思沉蕩,給的理由很是牽強,結巴道:“那……那香港也有山的,有野外,有綠樹……”

樓望東這時虛空指了指她,微俯下身說:“茉莉,我昨晚,不是已經在你這片小深林裏「紮根」了嗎?你走到哪裏,我的根自然紮到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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