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家園

第29章 家園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湑河的水勢在暴雨中不斷上漲,湍流卷浪拍岸,如水下惡鬼正在伸手試探岸上情況。

“娘親,我害怕……”小孩被屋外的紛擾吵得睡不着覺。

女人緊緊将孩子抱在懷中,一直擔憂地盯着房門,她相公傍晚說不放心,去田裏看一看,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

倏地一陣急切地開門聲響起,緊接着便是匆匆的腳步聲,一男子推門而入,來不及解釋情況,催促自家娘子速速收拾行李。

“到底怎麽了?”女人見相公渾身是泥,心口突突直跳。

男子趕忙取下牆上挂着的蓑衣放在桌上,将最小的一件披在了女兒身上,焦躁道:“叫你收拾就趕緊收拾!大水順着鄉裏挖的溝全漫上來了,別說農田了,前頭住河邊的李嬸子、阿牛,那幾家全被沖垮了!我們趕緊逃吧!”

女人邊聽邊收拾,害怕得雙手開始顫抖,可又不能停下。

兩人簡單地收拾好家裏的細軟,便想帶着孩子向高處轉移。他們一打開門,大水直接灌了進來。

男人趕忙背上孩子,拉住差點摔倒的娘子,步伐艱難地在湍流暴雨中前行。

只見兩人剛走沒多遠,一陣大浪拍在岸上,掀起層層小浪,毫不留情地沖垮了他們生活多年的小家。

與他們境遇相同的百姓不再少數,山腰上堆滿了人,眼睜睜看着大水毀滅了一切。

可他們的哭聲和哀嚎,根本抵不過雷鳴與浪聲。

——

鄢州。

“大人!慶都來消息了!”小吏腳步疾快,走着走着,便跑了起來,趕緊把消息給幾位大人呈上。

小吏見書信遞給闵大人,而後道:“建越兩州又起洪澇,民溝倒灌,沖垮了大片民房民田,百姓死傷無數。”

闵成哲注意了書信的時間,以及剛才小吏說的話,問:“這是五日前慶都送來的消息?”

小吏颔首:“這信是柳首輔派人八百裏加急送來的。運河剛建成半年,便出了這麽大的事,這災情河道衙門攔不住也不敢攔。”

看着書信的內容,闵成哲的面色越發凝重,頻頻念着:“這下難了!”

首輔大人在信中還提到,沿海突發洪澇,消息不僅傳到了慶都,也沒瞞住海上的寇賊。事發之後,琉島的戰船偷偷往大齊海域靠近了,似乎随時都有開戰的可能。

眼下入海口一帶的河道受損,軍備糧草從各處收集後出發,走一段水路便得換成陸路送往戰場,得花不少時間。

最快的辦法,便是取現成的。這才是柳首輔快馬加鞭給他送消息的原因。

小吏不解地問:“大人,怎麽了?”

雖說水患嚴重,可吏部有什麽關系?闵大人為何如此為難?

闵成哲将信紙收回信封,立即對小吏囑咐道:“去準備幾輛車馬,再備上一份厚禮。要快!”

小吏還是不太明白,但見大人如此急迫,也跟着急了起來。

馬車剛在驿站門口停下,就見闵成哲帶上另外幾名吏部官員一同上了車。

醉仙樓內。

葉隐看着遮月樓送來的災情消息,閉上雙眼沉思,可正在給他把脈的左清川卻沒有這麽平靜了。

左清川罵罵咧咧地說道:“你可太能耐了,為了給自家小子出氣,一掌拍飛了那家夥,也不看看自己還有多少命這麽耗?既然這麽不要命,我幹脆直接紮死你算了!”

他雖這麽說,但手裏的銀針還是找準了穴位再插入,封住葉隐體內大亂的氣息。

葉隐嘆聲:“沒忍住。”

看見他拼了命也要護着的長安被人這麽欺負,他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左清川想想也是,他也生氣巽天宗這些做法。

他擡眸瞧了一眼葉隐,抿了抿唇,問道:“葉隐,我想你一個問題。”

他的這個想法沒有來由,根本找不到證據,但他莫名覺得遮月樓可能插手了,所以他想問問葉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葉隐緩緩睜眼,坦然道:“溫玄臨在外面養人的事不假,遮月樓也只是在合适的時間透露給了溫夫人。這件事,也是我有意想透露給你的。”

在人群裏談論溫玄臨那些事的,都是他安排的人。

“為什麽這麽做?”左清川停下了紮針的動作,因為他的心緒亂了,不能再繼續了。

他一直都知道遮月樓多疑,一定會去查他的過往。為了讓遮月樓放心,延續眼下的安穩日子,他沒有計較這件事,反正葉隐和江雲修都不是多嘴的人。

只是他沒有想到,遮月樓會出手對付溫玄臨,這畢竟是他個人的事,他從未和遮月樓提出過交易。

葉隐緩緩坐起,面向左清川,正色道:“左神醫說是對奇毒感興趣才留在遮月樓,但于我葉寒知而言是重如泰山的恩情。溫玄臨這樣的人,不配神醫挂懷。”

“我……”左清川低眉,他躲在穹山上不走,的确是因為喜歡安逸的日子,可又何嘗不是一種逃避?

他怕下山後會聽到他和溫玄臨的流言蜚語,怕自己會後悔,屁颠屁颠地跑回巽天宗去,繼續當個傻子。

現在好了,他的仇報了,全都結束了。葉隐說得對,溫玄臨這種人,他早該忘了。

左清川仰頭長嘆一口氣,心中囤積了多年的郁氣似乎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他釋然一笑,看向葉隐說道:“多謝。”

葉隐笑着颔首,餘光見江雲修進門,手裏又拿着熟悉的名帖。

“主子,闵大人來了,他親自來的。”江雲修說着,雙手呈遞上名帖。

葉隐處變不驚,仿佛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他颔首緩聲道:“按計劃行事。”

江雲修垂頭應答:“是!”

闵成哲在包間內坐着等候了許久,除了對面一直不吭聲的葉辭川,無人來招待他們幾人。

就在他耐心即将耗盡之時,終于聽到包間的開門聲。他轉頭看去,見進門的卻是遮月樓的主事。

于是他不悅地問道:“你們樓主人呢?這就是遮月樓的待客之道嗎?”

江雲修奉上一杯熱茶,俯身放在了闵成哲身前,瞧了一眼闵成哲的穿着,反問了一句:“幾位現在究竟是慶都名商,還是其他身份呢?”

“放肆!”另一名吏部官員斥責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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