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生命之重55
第055章 生命之重55
這怎麽可能？
言靈能力是目前已知的, 心靈系最危險的能力之一，作為能夠越級發動的能力，言墨青甚至做到過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影響到一只到達過支配者級別的異化獸, 雖然也讓他自己付出了巨大代價, 但讓那場對戰支配者的慘烈戰鬥不至于落到難以挽回的境地, 他也一戰成名。
所以即使知道了郁昭是六級異化者，也沒人能想到她會在面對言墨青的攻擊時能一點影響都不受，就像将全身包裹進了一層隔離罩。
但言墨青非常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能力生效了，它們鑽進對面兩個人的大腦，其中一個已經出現明顯的受控反應，但郁昭安然接受了那股入侵的能量, 然後……若無其事。
言墨青瞳孔收縮, 腳步不禁向後退去, 他旁邊的護衛反應過來，從背後抽出一把半人長的砍刀, 咬牙擋在了言墨青身前。
他這次的任務就是死守言靈師，哪怕面對着連言靈都無法生效的敵人, 他也不曾後退。
郁昭視若無物地向前走去：“亞影，這個交給你了。”
季亞影正憋了一肚子火, 她看向那張緊張的, 還略帶青澀的年輕臉龐, 輕笑一聲：“雖然不想欺負比我小的人, 但是我現在很不爽, 就辛苦你一下吧。”
戰鬥打響, 五級的身體系和混沌系碰撞在一起, 掀起積雪紛飛。
郁昭從飛雪中穿過，徑直走向言墨青, 言墨青身體僵硬，看着她略過自己，蹲到昏迷的宋铮面前，一邊用匕首劃破他的手臂，一邊用閑聊般的口吻問：“你給他們下了什麽命令？”
言墨青動了下唇，即使有了心理準備，還是控制不住震驚地看着宋铮的身體動了一下，明顯有了醒來的樣子。
“……為什麽你可以免疫我的攻擊？”他緊緊抿住唇，“連言靈都能抵擋，心靈系的進攻方式你豈不是絕大部分都能免疫？”
郁昭沒說話，只是盯着宋铮輕顫的睫毛，他似乎在噩夢中掙紮。
不是心靈系的能力對她不起作用，而是她已經有了抗性。
任誰挺過了古神的直視，再面對這些攻擊就像打職業賽的選手反過來面對小孩的攻擊一樣，哪怕是污染能力，也像免疫系統一樣，會自己進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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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能力打過高端局之後，處理其他心靈系的攻擊比她想象中還要輕松。
确定宋铮會醒過來，郁昭擡眼看向言墨青，對上她的眼睛，言墨青倉皇地移開視線。
“……我的目的是抓這個人，為了不引起注意，只是讓他們全都進入深入睡眠。”
話音剛落，宋铮掙紮着睜開眼睛，有雪花落到他的眼睫上，他看到的景色被蒙上一層夢一般朦胧的光影。
他茫然地看着郁昭，好像還沒從夢中醒來：“老師？”
“沒事了。”郁昭摸摸他的額頭，将他臉上的雪水抹去，“剩下的我來處理。”
氣氛陡然改變。
言墨青呼吸一滞，身體卻完全僵住，一點都動彈不了。宋铮猛地清醒過來，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立刻就理清楚發生了什麽。
“老師，您，您是特意來找我的？”
宋铮的理智亂了。他給郁昭惹了一個大麻煩，不但在基地裏打架，還一時不查被悄無聲息地帶走，按照他的理智，他現在應該以卑微而懇切的姿态向郁昭道歉，感謝她的垂憐，立刻起來把這兩個控制他的人處理掉将功補過，這樣才能避免繼續價降低在郁昭心裏的分數，他不能被郁昭放棄。
但是看到空曠的雪原，那個等級起碼到了君王級的敵人，聽到郁昭令人安心的話語，他只想問郁昭，你是特意為了救我而追出來的嗎？
哪怕知道了答案，他也想聽郁昭親口說出。
他緊緊盯着郁昭，第一次連敵人的存在都不曾提防，只是想聽到那一個字，就那一個……
“是。”郁昭平靜地回複學生的追問，“根據能量的消散程度，我判斷還能追上，就過來了。”
宋铮略顯蒼白的臉上，緩緩露出一抹笑容。
“好了，現在是刑訊時間。”郁昭拍拍他的頭，看着連逃跑都不敢的言墨青，“在能力失效之後，連逃跑的力量都沒有，文明聯盟真是把你們給養廢了。”
“什麽？”言墨青一愣。
就在這時轟的一下，那個護衛被影手壓迫着擊落到了言墨青身邊，他粗喘着氣息，勉強張開腫脹的眼睛，骨折的手指還想要去夠被擊落的長刀。
郁昭站起身，聲音驀然變得清澈而通透：“跪下。”
在兩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言墨青和護衛直挺挺地跪進了雪地裏。
“什麽……？”
言墨青震驚地直接張開了口：“你怎麽會！”
六級的能量失控外溢，首當其沖的就是他旁邊的護衛，本就重傷的年輕人哇地吐出口血，身形搖搖欲墜，卻又因為言靈的力量，仍然被維持在跪地的姿勢。
“怎麽會……也是言靈？”言墨青又閉上口，仰頭死死注視着郁昭，“你不是治療系麽？人怎麽可能會同時有兩系的能力！”
從他震顫的眼球中可以看出完整的世界體系在他眼中崩塌，連之前對郁昭難言的畏懼都被抛之腦後。
郁昭站在他們面前，面容如神佛般淡漠。
“很意外麽？”她說，“我不但會言靈，我還知道你剛才用能力的時候，能量在嗓子那裏繞行了一圈，錯誤的發力方式讓你的言靈效果減輕了起碼三成。”
言墨青如遭重擊。
從污染中誕生的這些形形色色的能力，大衆的還好，文明聯盟內部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先人的經驗，但是言靈這種強悍又稀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有所謂的前輩能留下只言片語。
言墨青從異化成功起就知道自己身負的是一種都強大又多麻煩的能力，他将會被無數人提防，也會被無數人當成珍貴的武器供養起來，無論如何，沒有人能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在這條路上只有他自己慢慢地摸索。
他從很早之前就意識到自己的能量使用可能有些問題，但他琢磨了很久仍然不得要領，他已經是當代最強的言靈師，哪怕遇見別的言靈師也不可能解決他的問題，他只能一直迷茫着，直到剛才，他感到好像有一把斧頭朝着他的天靈蓋劈了下去，把他的皮從頭到腳剝了下來，他整個人陷入到豁然的通透中。
“你……你怎麽知道？”他眼神恍惚，并下意識地跟随郁昭的引導轉變萦繞在嗓口的能量，然後他突然感覺即使是用心音說話，也産生了淡淡的能量波動。
這代表能量的使用效率提高了！
言墨青：“！！！”
他震驚地望着郁昭，徒勞地張開口，外音心音同時失去了聲音。
郁昭沒有對他轉變的神色産生态度上的改變，她撤去眼睛上的能量，眼眸依然幽深。
“那麽來說說正事吧，”她走近兩步，躬身看向言墨青的眼睛，“為什麽要多此一舉來抓人？”
言墨青還是怔怔地望着她，身後窸窸窣窣，宋铮從地上站起來，身上的傷口在大幅度地愈合。
“老師，這種事還請由我代勞。”他靠近郁昭，“已經讓您親自來救我，作為用來要挾您的人質，我好歹也要為老師做點什麽。”
在郁昭身後，他直勾勾地盯着距離老師極近的言墨青，臉上笑容溫潤，竟有幾分像他一貫看不上的方霁。
他很确定自己為什麽會遭此一劫，他的價值遠遠不夠讓文明聯盟如此重視，要派出珍貴的言靈師和一個五級異化者來抓捕他，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郁昭。
是啊，要對付的人最高也只有六級，所以派出這兩個人按理說絕對萬無一失，但誰知道他們面對的是郁昭。
他被用來當成了對付郁昭的工具。
他們認為自己有資格成為威脅郁昭的工具。
好憤怒，但又無法抑制地感到開心。
在外人眼中他和老師已經綁在一起了吧，而老師也親自證明了這份價值。
她來找他了。
好開心。
從來沒有人對他伸出過手，第一個向他伸出手，對他說“後面交給我”的人是他的老師，是他的老師啊。
但是要為老師做事，要彌補自己失敗的罪過，這種事交給他來就好，老師用不着見血，這種髒活……
除了郁昭之外，其他人敏銳地将目光看向宋铮，看着他笑容溫和的臉，仿佛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不用。”郁昭直起身，“他什麽也不知道。”
言墨青的眼神慢慢又移回她的臉上。
郁昭注視着他，又看了眼旁邊凄慘的護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知道你只是個棋子，但是為了傳遞一些消息，你忍一下。”
她将能量轉移到喉嚨，模拟出言靈的力量：“傷害自己，在死亡之前停止。”
言墨青臉色一變，随即他控制不住地拔出懷中的匕首，一刀捅進了自己的右胸。
“噗。”脆弱的心靈系異化者一點都不禁傷害，言墨青吐出一大口血，臉色迅速蒼白，但他的手不聽使喚地繼續移動，在自己身上刻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不！不要！”
受傷再重也一直沉默的護衛用力地掙紮起來，他被郁昭言靈的力量定在原地，努力地伸出手想要奪下言墨青手中的刀。
“求求你！不要這樣！我來代墨青大人受傷，您生氣的話沖我來！”他用力地嘶吼，“你可以殺了我，請不要傷害墨青大人！”
郁昭冷淡地站在原地，任鮮血流淌，哀鳴聲聲，但她并不是眼中無物，她在注視着他們。
宋铮和季亞影都看向她，恍然覺得郁昭如此陌生，像是無悲無喜的神明，生殺予奪，人間悲苦，全在她的操縱之下。
在宋铮動作之前，季亞影開口：“郁昭。”
她想打破郁昭周身莫名的氣場，郁昭平靜地說：“你是想求情麽？”
“我只是不明白。”季亞影說，“我們早晚會到藍天城，到時候如果要對宋铮做什麽，不是比現在這樣更輕松麽？”
“等我們到了，就晚了。”
郁昭說着令人更加迷惑的解釋，轉身治療那只受傷的大鳥。
在眼睛洞察能力的顯示下，這只鳥并不是純粹的異化獸，它的身體裏有人工科技的痕跡，應該是屬于取代飛機的飛行物，只是還留有生物特征，受傷了會流血。
她下達的命令很堅決，言墨青很快就奄奄一息，連跪下的束縛都被迫掙脫，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鮮血在潔白的雪地裏流淌，郁昭踩着雪走近，從他還在緩慢移動的手中把匕首取走。
言墨青的額發和睫毛上全是自己的血，他在護衛嘶啞的嘶吼聲中勉強地睜眼，看到郁昭在他面前蹲下來。
“你效忠的是誰？”他聽到郁昭的聲音在問，“是文明聯盟，是藍天城，還是周若煙？”
周若煙，南方基地藍天城的負責人。
言墨青的嘴唇嗫喏，氣若游絲地吐字：“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不遠之後将來的某一天，這個問題的回答很重要。”郁昭指尖抹去他眼睫上的血，看着自己的身影出現在他疼到混沌的瞳孔中，“現在你更恨我，還是更恨派你執行這項任務的人？”
“……”言墨青茫然而疲憊地眨了下眼睛，竭力地思考對現在的他來說太複雜的問題，“你沒有殺我。”
他惹怒了一位能把他搓圓捏扁的強者，在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他就做好了生命終結的準備，所以他壓根就沒有浪費力氣逃跑，那只會讓他更加狼狽。廢土世界裏生很難，死卻很容易，哪怕他如今地位頗高，他也不認為自己是個例外。
他總會死的，不是死在戰鬥裏，就是死在任務裏，在準備好成為他人手中的供養的武器之後，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
但他沒有被殺，得到的只是“懲戒”。
所以他不恨郁昭，他不恨任何人，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覺得郁昭大概是聽懂了他的話，她的眼睛很漂亮，但注視起來令人生畏，這是一雙在她面前藏不住任何秘密的眼睛，帶着能洞穿他靈魂的力量。
他痛到麻木的身體依稀感到又有匕首插進來了，但他已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是輕顫着悶哼一聲。
也許郁昭不想殺他，但這樣的他還能堅持着回到藍天城嗎……
正這麽想着，言墨青忽然感到猛烈的失血趨勢停了下來。
想到郁昭獨一無二的能力，原本都要閉上眼睛的他猛然睜開了雙眼，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
“回去吧，試着想象一下，不作為武器的話會怎麽樣。”
言墨青眼睛驀然睜大。
郁昭解開護衛的言靈，看着他立刻撲到言墨青身邊，恐懼着不敢碰觸他，直接轉過了身。
宋铮默不作聲地跟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不想讓郁昭看到的不甘。
在上車之前，他陰冷地瞥了一眼正在被抱上大鳥的言墨青，随即斂去眉眼，也斂去殺意。
回去的路上變成了宋铮開車，郁昭和季亞影坐在他的兩邊，季亞影想了想，越過宋铮和郁昭說話：“現在沒外人了，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嗎？”
“就和梅一樣，我不喜歡為難工具，那顯得我像是沒有腦子的發洩。”郁昭撐着下巴，“只是我需要表明一下我的态度，就只能為難一下言墨青了，誰讓被派出來的正好是他。”
她頓了下，“幸好是他。”
季亞影還是沒太懂，她考慮了一會，郁昭的聯絡器響了起來。
她拿出來看了眼，說：“這條路我們來的時候都把雪壓平了，加快速度，另一場開始了。”
“什麽？”季亞影想起出來之前郁昭對沈一煜說的話，“魏鳴野那邊出事了？”
“魏鳴野？”宋铮沒想到怎麽又和這人扯上關系，臉上流露出厭惡。
“有人自以為很聰明，他幾乎猜中了你們所有的反應，讓事情的走向在他的掌控之中。”郁昭眉眼比之前略沉，卻依然冷靜，“只是他對我還不夠了解，如果不是我有底牌的話，這次真的會栽個大跟頭。”
兩人都是一驚。
有個人在暗中注視着他們，讓他們按照他編寫的劇本來走？怎麽可能！
如果郁昭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一定會幻視到那個愛編劇本的邪神身上并笑出聲。
“老師，您已經知道是誰在針對您了嗎？”
雖然明着看來是文明聯盟，但這太蠢了，他們完全沒有這麽做的必要，那麽是誰能撬動文明聯盟的力量？
“信息太少了，還無法落到具體的人身上。”郁昭眯起眼，“但是既然讓我看見了，這只老鼠就沒那麽容易縮回去了。”
她沉默着思考問題，宋铮和季亞影都不再打擾她，改裝車風馳電掣地回到基地，比預想中更混亂的景象映入眼中，郁昭猛地從椅背上直起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