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以血賦深情
眼前跪坐于錦榻上的人,默然低首,溫雅寧和。寒風襲入屋內,拂動他雪衫微曳,與肌膚同色。
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人仍舊是年少時的模樣。
執明擡手撫上那脂玉般白皙膩潤的臉頰,凝眸望着咫尺之間那雙眼含秋泉的深瞳,那雙眼睛亦望着他,眸中簡單的疑惑讓他心中柔軟。
“阿離。”執明柔聲喚他,“寡人曾說過,若你我不曾相遇,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寒夜冷庭廊,他的話卻比石廊更冷,将他的一腔心意都抛落于九層壘臺之下。
乍被勾起回憶,慕容離微微別過頭,斂去眸中暗淡。
執明此言并非想要慕容離難過,他輕輕将他的頭轉向自己,看進他的眼中,言語柔情裏夾了抹深深地倦意,“但寡人已經遇見你了,叫寡人如何放下你?”
慕容離驚愕地望着執明,眸中的不可置信劃過執明的心,讓那處泛起一絲疼痛。
“寡人不願去想從前,不願去想以後,只想你在我身邊。”說罷,執明右手輕握住慕容離瘦削的下颌,左手攬過他的後頸,順勢将那人扣如懷中,俯身欲吻。
慕容離微愣,雙瞳倏然一怔,擡手推開了執明,慌亂道,“別!”
執明猛然擡頭,眼中結起一層薄霜,語調依然溫柔卻透着讓人心顫的寒意,“阿離這是何意?”
慕容離薄唇輕抿,手指在袖中扣緊,“我……”
執明自嘲一笑,戲谑地盯着慕容離,“阿離是在拒絕寡人。”
不是詢問,他說得篤定又自然,仿佛在說今日飲什麽茶,用什麽膳一般。
慕容離驀然煩亂起來,他在做什麽?他并不願見執明難過,更不想再傷他。
伸手拉住執明的衣袖,慕容離不知該如何解釋,結舌道,“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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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證明給寡人看!”
眼角斜掃過房間,執明陡然俯身将慕容離壓于錦榻之上,俯身狠狠欺上了那兩片因驚愕而微張的嘴唇,口中軟嫩相觸時,利刃刺破空氣的嗡鳴劃過執明耳邊。
點漆墨瞳瞬間凝起濃濃的殺意,讓慕容離心頭一驚,壓于身上的重量驟然變輕,執明袖袂一掃,帶起一道勁風,一個旋身,堪堪截住薄刃,将慕容離護在身後。
難以想象,雙瞳冷厲的人,開口卻是一聲溫柔的,“阿離,別怕。”
慕容離尚不及開口,執明便徒手将閃着寒光的白刃一扭,持刃者微頓,順勢而退,用力将劍從執明手中抽出,執明眼中殺意更甚,三步迫近持劍之人,以手扣住其右手脈門,劍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可來人也不是吃素的,豈能束手就擒,屈膝正中執明腹中,執明悶哼一聲,加重指尖力道,死扣脈門,擡手擊中那人右臂外側的天井穴,使力将來人手臂一扭,擡腳一掃,将他人死死扣于地上。
一番打鬥,早已驚動了尋幽臺外的禁衛,一幹人魚貫而入,就見到執明将人扣倒在地,震驚之餘竟然忘了是該行禮還是該對刺客拔刀相向。
“執明!”
沉默中慕容離一聲輕呼。
執明慣性地看向慕容離,卻在目光将及那人時生生轉向了目瞪口開的一群禁衛。
冷肅的眼神讓一衆禁衛皆是一顫,為首的禁衛長率先回過神來,忙指揮衆人拔刀将地上刺客圍起來。
執明看着地上拼命想反抗的人,唇角勾起一絲嘲諷。
“執明!”
執明擡手狠狠朝那人腦後一劈,地上掙紮的人終于安靜了。
禁衛們一湧而上,将昏過去的刺客雙手縛于身後,架了起來,垂首等待執明示下。
執明悠然地理了理因打鬥而稍顯淩亂的衣衫,旁若無人地對慕容離道,“讓阿離受驚了,阿離不必害怕,寡人……會保護阿離的。”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在場的還有一個傳說中的瑤光國主,都紛紛看向慕容離。
慕容離眉間擰起,神色複雜,視線直接濾過旁人,瞬也不瞬地注視着執明,那人自始至終斂眸看着地面,沒有看過他一眼。
“押下去。”
帝令厲聲而下,挾雷霆之怒,禁衛皆不敢怠慢,架着昏迷的刺客便匆匆退下。
慕容離欲言卻堪堪止住,他知道此刻說什麽都是徒勞。
執明冷眼掃過禁衛長,禁衛長禁不住咽了口唾沫,他是執明親自派來守衛尋幽臺的,當時執明便厲言再三讓他務必護尋幽臺安好。君令聲聲,言猶在耳,今日竟然讓堂堂帝王在尋幽臺親手抓了個刺客,他便是貓有九命也是不夠殺的了。
禁衛長認命地閉上了眼睛,伏首貼地,等待發落。
臨頭卻只聞頭上冷冷一聲,“都退下吧。”
禁衛長難以置信地看着執明,執明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禁衛長渾身一個激靈,立馬如獲大赦,千恩萬謝地退出了寝殿。
寝殿之中,一時間又只剩下兩人,相對無言。
慕容離走近執明,擡手覆上他的手臂,“沒事吧。”
執明輕輕一笑,不露聲色地抽回了手。
慕容離微微一怔,自嘲一笑,擡頭看着執明,“那人……”
執明忽然以手勾過慕容離的脖子,吻住了他,不理會那人的掙紮,舌尖鑽進那人張口欲言的嘴,将那人要說的話悉數吞沒于唇齒之間。
仿佛是想要證明之前那個問題,又仿佛是因為經歷一場空手白刃的搏鬥,扣住慕容離後頸的手尤為有力,不容許他有半分閃避。他無處可逃,只能任由那蠻橫的舌,勾卷他的舌,吻吮挑逗,只能仍由那雪白貝齒齧噬他的唇,由下至上,由上至下,反反複複,一寸一寸仿佛是要拷問他的心。
并不滿足于憐愛兩片薄唇的人将吻滑落至慕容離頸間,狠狠地咬上那一寸雪肌,軟舌濕膩地滑過肌膚,讓慕容離呼吸一滞,察覺到他的隐忍,執明将慕容離推至隔間雕欄,将他抵在雕欄上,吻上他的耳垂。
慕容離耳朵最為敏感,此刻被執明壞心眼地納入口中,極盡溫柔地挑弄,濕膩的觸感交織灼熱的呼吸讓慕容離終于忍不住扣住執明的手,閃躲道,“別,執明別……”
執明悶哼一聲,蹙眉放開慕容離,似乎在極力地平複着淩亂的呼吸。慕容離第一次在那雙溫柔的眸子中看到了一種讓他心驚的克制,他也是男人,對于這種眼神他很明白意味着什麽,因為明白,所以心驚。
執明俯首柔柔地在那雙含着驚訝的眸邊落下一吻,适才肅殺冷厲的眸子頃刻間柔和下來,“寡人是不是吓到阿離了?”
慕容離心頭一滞,眸中染上深深的不忍,眉間皺起一個“川”字,執明溫雅一笑,又在那擰做一團的眉心見落下輕盈一吻,“別這樣,寡人喜歡你笑。”
一吻落盡,執明放開慕容離,轉身道,“寡人會加派人手保護尋幽臺,阿離不必擔心。”
“執明!”
慕容離一把拉住執明的手,“你聽我說。”
“阿離累了,”執明若無其事地輕輕拂開慕容離手,“阿離今日受驚了,早點休息吧。”
慕容離欲緩步跟上執明。
“阿離。”執明忽然頓住腳步,沉聲道,“我不想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慕容離愣在原地,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口。手在袖中不自覺地擰緊,帶着濕膩膩的感覺,慕容離心頭一震,緩緩擡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殷紅。
适才一片混亂,現在回想起來,他才反應過來執明是徒手接過庚辰的劍的,那人一身玄色衣衫,倒恰恰掩血色。
雙瞳深深一顫,慕容離屈指一拳擊在隔間雕欄上。
霎時,雕欄碎裂,一滴豔紅透過指縫,在玉塑的纖指上蜿蜒而下,觸目驚心,而後滴落在地,濺開一朵妖冶絕倫的殘紅。
執明回到玄武臺,駱珉正在偏殿書房等着他,乍見執明玄袍微亂,面色蒼白,不由微微皺眉。
空氣中彌漫着一絲微弱的血腥氣,駱珉一怔,他是習武之人,洞察力極強,輔一仔細打量,便發現執明右手邊下裳濕了一塊,雖是玄袍,駱珉依舊識出那是血漬,當即一驚,上前扶着執明道,“發生了何事?陛下為何會受傷?”
小胖聽了哪裏還淡定得了,當即從書案旁三步并做兩步地跑過來,愕然道,“什麽受傷?陛下傷哪兒了?”
兩人把執明扶到錦榻邊坐下,駱珉拂起執明的袖子,手之所及處便是一片血紅,小胖愣愣地看着執明被血漬浸了一大塊的袖擺和下裳,直到駱珉将執明的手掌翻過來,兩道深深的交錯的劍痕還在往外汩汩流血。
小胖的眼眶霎時就紅了,語調都帶了哭腔,“陛下好端端地怎麽會受傷啊?”
駱珉看了眼小胖,又看了眼執明,他自始至終垂眸沉默,令人看不清心緒。
“別哭,快去傳醫丞。”駱珉冷靜道。
小胖聞言,才醒悟過來,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跑去找醫丞。
駱珉沉沉一嘆,四處翻翻找找了,總算尋了塊幹淨的絹布,将執明的手暫時裹了起來。
“陛下如此……值得嗎?”駱珉忍不住問。
執明似乎終于聽見了旁人的話,無所謂地笑了笑,他以手扶額,閉眼靠在矮幾上,言語間透着濃濃的疲憊,“今日之事,一定不能傳到朝堂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
嗯……第一次,我黎主怒了~~~~
拆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