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浮生小貪歡

第六十二章 浮生小貪歡

融融晨光籠着整個藍泉苑,一縷光束透過暖帳的縫隙恰好落在執明眼角,沉眠的人皺了皺眉,想伸手拂開這擾人的亮光,迷糊地擡手一揮,卻抓了個空。

他這一動,也驚擾了枕在臂彎裏安睡的人,慕容離揉了揉眼睛,就見一只大手隔空揮舞,忙一把抓過,問道,“執明,怎麽了?”

聽見慕容離的聲音,執明自然而然地側過身摟緊他,嘟囔道,“阿離醒了呀。”

慕容離朝他懷裏挪了挪,小聲道,“是不是做噩夢了?”

噩夢?執明撐着眼皮瞅了瞅枕邊面含慮色的人,驀地樂了,這一晚有他在身邊他不知睡得有多好,夢裏都是他跟他說“我喜歡你”。

溫柔的,害羞的,認真的,各種各樣的。

雖這樣想着,說出口的話卻是“寡人夢見阿離又要走了。”

執明撇撇嘴,看來很是後怕。

慕容離蹙眉抿唇,捧起枕邊這張俊毅卻孩子氣的臉,認真保證,“我不會再走了。”

纖而有力的手覆上執明的手,與他十指緊扣,似在傳遞着他的決心。

執明原是逗趣,乍見慕容離認真,心底早已化成了一汪暖暖湯泉,汩汩向外噴湧,俯身便在那微啓的唇上親了親。

慕容離臉紅紅的笑了,“既醒了便起來吧,別賴着了。”

知道害羞的人又想逃了,執明一把将他箍住,“不急不急,咱們得在藍泉苑先住下?”

“你!”慕容離眉頭将蹙未蹙,卻忽然輕哼一笑,“你在打什麽算盤?”

執明笑道,“寡人好不容易迎了國主回來,怎能不好好地沉迷美色呢?”

曲指勾過慕容離的下颌,執明撐起身輕輕咬住兩片薄唇,呢喃道,“寡人忍了三年,如今開弓在即,必須一擊得成。”

才荒唐了一夜,大清早又被這人糾纏,謀事就好好謀事,這人真是……

慕容離推了推擋在身前的胸膛,“掩人耳目,欲擒故縱,你這些年倒是學得很好。”

“呵……”執明輕哼,“國主昨晚還是疼寡人的,春宵方過,就要翻臉無情了?”

“我……唔……這是稱贊你……”上颚被深深淺淺地頂着,像極了某人昨晚霸道的動作。慕容離心尖一顫,那種異樣的感覺似乎已經刻入骨髓,被他這麽一逗就自尾骨蹿上頭皮,叫人好不臉紅。

執明笑着松開他,一臉不解,“莫不是被子太厚了?”

什麽?慕容離不及反應,身上一涼,被子就被身側的人無情地抛棄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人溫熱的軀體。

慕容離吃驚地睜大一雙清瞳,不可置信地瞪着執明,啞口無言。

執明溫柔地替慕容離抹了抹額頭的汗,一臉真誠,“若是熱壞了國主,寡人如何擔待得起?”

方才早春三月,他根本一點都不熱!

溫柔了許久的人難得瞪了眼執明,執明委屈地蹭蹭慕容離的鼻尖,“阿離扔下寡人三年,還不許寡人抱一抱嗎?”

三年的愧疚與不忍頃刻間煙消雲散,慕容離唇角一抽,閉眼一嘆,擡手扣上執明雙肩,用力一掰,側身一翻,天旋地轉間,一上一下的兩人已是換了方位。

慕容離眯眼打量着執明,心道果然不該對這個人太溫柔。

執明則是愣愣地看了看一左一右扣在肩上的手,昨晚只覺着纖指柔荑,他竟忘了這手也是拿過劍,殺過敵的。

神色複雜地看了慕容離許久,執明抿了抿唇,為難道,“阿離若是想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

“?”慕容離倒吸一口氣,這天沒法聊了!

松開執明,慕容離撐起身就欲下床,這一動,一股毫無預兆的酸軟之感迫得他身形一晃便又坐了回去……

“嗯……”一聲悶哼,空氣都安靜了。

兩人震驚地對視了片刻,慕容離僵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直到執明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才驚了一般,忙想從他身上挪下去。奈何執明眼疾手快,左手騁迅雷之勢将慕容離一把撈進懷裏,壓着粗重的喘息,狠狠道,“使了壞就想逃了?”

“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離只覺這番狀況真比朝政國事還棘手,江山再是風雲變幻、波谲雲詭到底有蛛絲馬跡可尋,可遇上執明,又是床笫之間,他實實不知該如何應對。

執明噗嗤一笑,揉了揉地慕容離軟軟的發絲,嘆道,“寡人智冠群雄的國主哪去了?莫不是接錯了人吧?”

低頭抵上慕容離的前額,四目相凝,執明道,“看來寡人得好好驗驗。”

“執明……”慕容離一嘆,無奈地盯着他。

執明輕輕一笑,驀地阖上眼,溫柔地吸過兩片委屈的薄唇,抵開齒關,與他纏綿。

唇舌交纏,盈滿珍惜,許久才緩緩分開。執明摩挲着瑩瑩水潤的薄唇,笑着拉過床角的被褥将慕容離裹起來,起身拾起地上的中衣披上。

“你要去哪兒?”慕容離問。

執明回頭笑笑,“去讓人打水來。”

随行的宮人進進出出,慕容離隔着暖帳聽着嘩嘩的倒水聲發呆,原想執明要去哪,結果是要洗澡……

慕容離低頭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被窩,驀地把頭縮進被褥裏,只留兩只眼睛忽閃忽閃的。

錦緞上斑斑點點都是羞人的痕跡,是該洗洗了……

一聲關門聲響起,暖帳被人掀開,執明還是松松垮垮地披着那件中衣,笑着将他從被褥裏抱了出來。

屋子裏的簾子帳子均未起開,光線昏弱,可光溜溜地被人抱在懷裏,慕容離還是很害羞。

執明笑而不言,安安靜靜地把他抱去木桶旁,闊口深進的木桶已續上了滿滿一桶熱水,饒是房間裏有暖爐,也還是升騰起袅袅暖霧。細心地伸手探過水溫,執明小心翼翼地将慕容離放進水裏。腳尖輔一入水,倒是暖得舒服,可身下那處一觸到水,頓時火辣辣地疼,慕容離嘶了一聲,眉梢輕抽了抽。

執明一驚,忙問道,“可是水燙?”

這可真是冤枉這桶水了,慕容離想說卻又如何好意思,忙搖了搖頭。

執明本蹙着眉,忽然靈臺一清,明白過來,頓時也不好意思了,扯下中衣扔在一旁便輕手輕腳地跨進盆裏,順手就将慕容離摟到懷裏。

“你……”

“別亂動,”執明将慕容離抱坐在自己腿上,時輕時重地替他揉着腰,“這樣好點麽?”

“嗯……”,慕容離低頭應了聲。

執明無奈地搖搖頭,這人怎的這般害羞?

熱水暖暖柔柔,最是解乏,慕容離倚在執明胸膛,聽着他均勻有力的心跳,昏昏欲睡。腰上的手揉着揉着就偏了路線,躍過尾骨,探進隐秘的溝壑。

“唔……”,慕容離一個激靈猛然醒了,那處刺痛讓他難受又難為情,蹙眉哼哼道,“你別……”

心知他誤會了,執明笑着湊近他耳邊,安撫道,“那處得清理,否則發起熱來就不好了。”

清理?清理什麽?不待詢問,那靈巧的指尖便動作起來,慕容離倒抽一口氣,把頭埋進在執明脖頸間,蹙眉忍着。身下那處被手指帶進些許熱水,初時熱辣辣的,而後便好受許多,手指雖不似某物那般撐得人難受,卻也攪得人難以安寧。

靠在心口的那張臉也不知是羞的還是被水汽蒸的,愈發燙了,執明的心亦是漸如擂鼓,只想替他好好清理一下竟愈漸起了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極力按下湧浪般的心潮,執明緩緩抽出手,一絲白濁浮上水面,兩人呆呆地看着,彼此對視一眼,愣了愣,都紅了臉。

“這水是引藍冰泉的活水燒的,最是養人。”執明邊往慕容離身上覆着水,邊解釋。

“侯惜民力,不恃奢華,遂因山就勢,引藍冰泉水入之,薄築小苑,故曰‘藍泉苑’。”慕容離念道。

執明一愣,“此話甚是耳熟!”

“《天權郡志·卷一》,鈞天《聖訓·德政·憫民篇》中也有。”慕容離笑應。

執明恍然大悟,《天權郡志》記載天權未立國前的地方史,而《聖訓》是鈞□□中期,一位帝王為教誨儲君,輯錄各方王侯德政功績的書,兩本都是太傅曾耳提面命讓他背誦的古籍。

“《聖訓》也就罷了,阿離竟還讀天權的郡志?”執明揉了揉鼻尖,“阿離兒時到底讀過多少書啊?”

慕容離沒有細算過這個問題,如今想來也是遠過百本之數。

眼見是算不清了,執明心疼道,“岳丈怎的忍心叫你這般辛苦。”

這聲“岳丈”讓慕容離心尖又是一顫,耳朵便在執明心口蹭了蹭,低聲道,“父王也是無奈,整個瑤光都擔在他肩上,他不得不如此。兒時我不懂,總是變着法兒地偷懶,他也從不責罰我。”

“你也會偷懶?”執明不信。

“有何奇怪?”慕容離好笑,“我又不是生來就懂事的。”

不是生來就懂事的,便是經歷得多了,便也懂了。

執明笑着心疼地親了親慕容離的額角,“不過岳丈倒是好性子,若是換了我父王,他能我把從玄武臺擲到尋幽臺去。”

想着淘氣的小執明被威嚴的天權王拎着領子向外扔,慕容離忽然覺得很好玩,轉身順手拎上執明的後頸,佯作威怒,“便是這樣麽?”

這般毫無顧忌與人玩笑的慕容離,也便只有他能看見了。思及此,執明心中暖如窗外春陽,“阿離可不能把寡人扔出去。”

“怎會。”慕容離笑道。

“不然阿離就要獨守空帏了。”

果然還是該傳承先王威儀。

考慮到國不可一日無君,為蒼生計,慕容離到底沒把執明扔出去,卻也不肯再搭理他。執明“黎兒”、“容兒”一通胡叫,慕容離被叫得哆嗦了一陣,終是無奈地嘆道,“你到底要怎樣?”

執明咧嘴一笑,“寡人好奇,阿離既看過諸國方志,那……阿離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寡人了?”

慕容離眉宇一挑,點點頭,這麽說來還真是……

執明立時興致高漲,“那……阿離那時對寡人……”

慕容離略略拉開一點距離,雙臂搭在木桶邊沿上托着下颌,“天權隔着煜照關,閉國而居,書中記載甚少,我不過知道天權王膝下有一子,先王大行,此子繼位,僅此而已。”

“阿離那時可曾想過我們會相遇?”執明不免有些期待。

慕容離神色複雜地笑了笑,點點頭。

執明倒是高興,“阿離不是哄我的吧?”

慕容離一嘆,還真不是哄他的,“那時天權天璇相繼立國,強鄰在側,我覺得終有一日會有一戰。”

執明的笑僵在唇邊,霎時沒了言語,原來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軟軟糯糯的小阿離眼裏,他竟然是假想敵之一?

慕容離看好戲似的湊近執明眼前,“不問了?”

執明撇撇嘴,“你故意的。”

“可我說的是實話。”慕容離轉過身,淡淡道。

“那又如何?”執明挪上前,從身後将慕容離環住,柔聲耳語,“不管是哪個不負責任的太傅教的阿離,寡人絕不會傷你,也不會傷瑤光。”頓了下,執明閉眼沉沉一嘆,“那次……可不可以不算,寡人真的不願的……”

慕容離笑着覆上執明的手,“哪次?”

執明一愣,頓時笑了,是呀,他們一直都是愛着彼此的,間或有風浪,也不過是把他們推得更近了。

洗了個足以暖得人心融進水裏的澡,執明覺得神清氣爽,剛系好中衣的帶子,回頭就見慕容離拿了幹淨的外袍,立即笑着展開雙臂,“有勞國主了。”

慕容離斜眼瞪了一下,笑着替執明穿好外袍,又細致地給他理好前襟,束好腰扣。

執明忍不住便俯身在他額頭親了親,慕容離訝然擡頭,他又趁勢侵入那微張的口中纏綿一番。

待分開來時,兩人都紅了臉微微喘着。

“陛下!”屋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執明無奈一嘆,慕容離忍着笑轉身去開門。

“陛……诶?”莫瀾正擡手敲第三下,門突然開了,這一下恰打在慕容離心口,兩人都是一愣。

“阿……不是,國主。”莫瀾驚呆了,“你沒事吧?”

莫瀾想,好在他敲門是慣然的雅士風範,下手不重,應當沒事……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慕容離在執明房裏!不對,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離在執明房裏還只穿着中衣!

慕容離顯然也意識到了,略略別過頭,淡然有禮,“侯爺裏面請。”

執明忍着笑走過來,無視莫瀾的大驚小怪,将水紅色的廣袖長裾給慕容離披上,“不要着涼了。”

慕容離抿唇一笑,微擡雙臂,由着執明給他穿好衣服,“你們且聊,我去束發。”

執明一把拉住他,“寡人替你束,左右這事你也得知道。”

慕容離尋思大抵是都城中的事,如今兩人心既系作一處,便也不推脫,只笑道,“那便快點吧。”言罷,反握了執明的手就朝寝間去。

門口,一臉懵的莫瀾在風中石化。

作者有話要說:

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求問莫兔兔看見黎黎穿着睡衣來替萌萌開門的內心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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