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藥
第9章 藥
鬧鐘聲在梁肆耳邊回響了兩分鐘,把他從軟乎乎的床上拉了起來。
梁肆在床上坐着,頂着有些淩亂的頭發,對着面前潔白的牆壁發了約莫兩三分鐘的呆,擡手用掌根按了按頭痛欲裂的額頭。
他現在頭暈目眩,腦子依稀回憶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陳以良那句低低的“算”久久回蕩在他的腦子裏盤旋不去,梁肆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
“我他媽的都說了些什麽啊!!”
他有些抓狂地錘了錘額頭,最後忍不住用被子捂住了腦袋,把整個人埋在了裏面。
人要臉,樹要皮。
梁肆現在感覺自己要死了。
就在三個星期之前,他信誓旦旦地和劉宇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和陳以良多講一句話,結果昨天就被他自己推翻了,時間間隔還沒超過一個月。
人類的flag真是奇妙的東西,站穩的時間短得可怕。
“他應該不會記得的……吧?”梁肆低聲喃喃着,不經意間往旁邊的床頭櫃上瞥了一眼,看到了鬧鐘上的時間,才遲疑地反應過來——
“我草,七點二十了!”
他混沌的腦袋瞬間清醒,趕忙洗漱完,拎着書包,面對早高峰的電梯決定放棄掙紮,沖到了樓梯間一路跑去學校。
好在打鈴前的最後幾分鐘,他成功結束戰鬥,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了教室裏面。
“呀,跑這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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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說話的年輕女老師是他們的語文老師,叫林江,看着年齡不大,但課講得不錯。
上次語文周考成績出來之後林江就對陳以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和老楊在一個辦公室,看到他的數學試卷手都氣抖了。
梁肆聽着林江半開玩笑的調侃,扶着門框,喘着氣說:“感覺良好,下一秒就要猝死了。”
有幾個人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在底下笑了起來。
他話音剛落,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又站了個人。
那人似乎是等得很不耐煩了,敲了敲門框,低聲問:“你還進不進去?”
這聲音熟悉得很,他昨天晚上才聽過。
梁肆不太爽地嗤笑一聲,剛想開口嗆對方兩句,結果林江搶着幫他先說了。
“陳以良,你倒是不急啊,慢慢悠悠地走。”林江挑眉看着梁肆旁邊高瘦的人影,“很悠閑嘛,要不要來我辦公室再喝杯茶?讓你來上學真是辛苦你了啊。”
梁肆看着陳以良面無表情的樣子,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聲來。
陳以良的臉更冷了。
同學們也跟着紛紛笑了起來,臺下嘈雜的聲音雜糅在一起。
“行了行了,看你倆跟木頭一樣站那裏我也心煩,進來吧。”林江敲了敲講臺,“陳以良,下次別遲到了啊。”
陳以良低低地“嗯”了一聲,沉悶的嗓音撓得梁肆耳根有些癢。
他們倆一前一後地進了教室,梁肆坐在座位上,打開書翻到了相應的頁碼。
因為一中開火箭一般的速度,他們的早自習從來不用來背書,只會偶爾抽一兩節課來默寫。當然,比梁肆原來在的陽城二中快了将近五篇課文,梁肆連背了半個月才趕上進度。
“行了,翻開上周五的周考卷子,我們把剩下的古詩鑒賞和語言運用講完。”林江把手撐在講臺上,手裏捏着粉筆,開始滔滔不絕地講題。
梁肆低頭跟着記答案,手速飛快,根本來不及寫。他的餘光瞥到旁邊的陳以良也在低頭奮筆疾書,印象中應該是頭一回見到陳以良語文課記筆記。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梁肆心不在焉地用筆在紙上“沙沙”地劃過,結果一個不留心,林江就翻頁了。
“我去……”
梁肆的筆停滞在半空兩秒,聽着林江飛快的語速,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撇過頭瞄了一眼陳以良寫的筆記,試圖能從他那補完整——
“∴f(x)'=2sinx-cosx+2bx>0,原函數單調遞增。”
“……”梁肆有些語塞,心說感情你剛剛根本就沒在寫語文?
他剛這麽一想,就看見林江把粉筆一撂,然後說:“下面這個題我請個人來講一下。”
她的目光在教室上空巡邏了一番,看見了後排低頭奮筆疾書的陳以良,稀奇道:“喲,今天有個同學很認真啊,那就你來吧——陳以良,站起來說一下21題你寫的什麽。”
梁肆看着陳以良一臉淡定地瞥了一眼放在旁邊的語文卷子,低聲說:“B。”
“對,B。”林江聽到答案眼睛都亮了,“哎呀不錯,你看認真聽課是不是效果好一些?”
陳以良沒說話,坐下來之後把語文卷子往旁邊一擱,轉頭又開始在草稿紙上“唰唰”地劃了起來,整套動作行雲流水,顯然是次數太多已經熟練了。
梁肆嘆為觀止。
城門失火,禍及池魚。林江掃了一眼旁邊的梁肆,眼睛發亮。
“你坐下吧。梁肆,上次語文周考考得不錯嘛!來,這道題你來試試。”她笑眯眯地說,“麻煩你站起來把每個選項錯哪裏講一下。”
梁肆:“……啊?”
他低頭盯着面前空白的試卷,好不容易緩下來的頭疼又要開始蹦跶了。
好嘛,昨天晚上光顧着喝酒去了,作業一個字沒動。
梁肆低頭盯了一會卷子,餘光瞥見孫烨在瘋狂給他遞答案,掃了一眼,然後磕磕絆絆地說完了。
林江笑開了花,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
“我選的高考原題,你們能做到這個水平很不錯了。”林江說,“好,謝謝你。”
這場景怎麽這麽熟悉呢?
梁肆頂着林江滿意的目光讪笑着坐回位置上,低聲對前面的孫烨說了句“謝謝”。
臺上的林江又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題來。
梁肆眼睛胡亂地盯着黑板,手撐在課桌桌沿,耳朵旁邊全是林江的聲音,但是一句也聽不進。
他發現剛剛泛上來的頭疼越來越嚴重了。
那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灼燒額頭一樣,在內裏隐隐泛疼,一直壓不下去,讓他整個人都有些迷糊。
梁肆有些不太清醒地撐着腦袋,意識混亂間好像看到陳以良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下課鈴終于慢慢悠悠地響了。
“好了,就先講到第22題,剩下的下節課再講。”
林江在臺上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踩着高跟鞋走了。
孫烨伸了個懶腰,轉過頭想找梁肆講話,結果被吓了一跳。
“你怎麽臉色這麽白啊我草?”孫烨問。
梁肆神色恹恹地說:“頭疼。”
孫烨剛想說什麽,卻看到陳以良遞了一盒藥放在梁肆的面前。
“……布洛芬緩釋膠囊?”孫烨一字一句地念出了藥名,“你怎麽随身帶這玩意啊?”
梁肆揉額頭的動作一頓。
孫烨看了一眼那盒嶄新沒拆封的藥,說:“你早上不會是因為買這個遲到了吧?”
梁肆聽了這句話,神鬼使差地看了一眼陳以良,結果發現對方剛好也在看他,還是頂着那副不太好惹的冷臉。
目光相撞的瞬間,梁肆像是觸電般地收回視線,拆了那盒藥,低聲說:“謝了。”
“不用,順路而已。”陳以良低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這人……
梁肆盯着那盒藥看了半分鐘,忍不住又轉過頭偷偷瞥了他一眼,結果陳以良的視線剛好也轉了過來,依然眼神淡漠,只是沒再皺着眉頭。
“要混熱水喝,少爺,不然泡不開。”陳以良淡淡地說。
梁肆被他喊得愣了一下,接着反應了過來,跟他打一架的心情再次占了上風。
“要你管,我……”
他剛準備說些什麽氣勢洶洶的話,結果說到一半卡殼了。
猛然想起藥還是對面這位的。
梁肆看着他那張面無表情但十分欠揍的臉,對他的恩情消失殆盡,咬牙切齒地說:“謝謝。”
陳以良看了他兩三秒,說:“走廊東側盡頭有飲水機。”
梁肆起身就走,在內心反複否定了對陳以良的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