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06

他也換好了鞋子進去,“你們喜歡在哪吃飯?餐廳客廳還是影廳?”

“我都行啊!影廳?”

“有個小型電影院,你們要是想吃火鍋,也可以送進去,但開燈會影響電影效果。”

他一點架子沒有,和在校園裏初次見面時一對比,簡直堪稱乖巧了。

程避愆有些別扭,因為有那麽一瞬間,當然僅僅是一瞬間,他居然會覺得謝執有點落寞,有些可憐。

這種詞他平日裏是連想都想不起來的。

許擇凱連連驚呼大開眼界,最後還是選定了在客廳吃火鍋,茶幾變形之後就可以變成可以圍坐的桌子,幾人挪騰期間,謝執只淡淡說了句,“小時候家裏也這樣吃過。”

“後來呢?”程避愆問了聲。

謝執聞言偏過頭看他,沖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後來家具老化,就淘汰了。”

簡直驢唇不對馬嘴。

火鍋加熱起來,客廳的電視屏幕也是大尺寸,播放臻享電影觀賞性也很強。

桌子上一看就是送上門的高端食材,謝執安排的十分到位,親自用公筷夾菜,甚至沒坐下,還和他們倆說想吃什麽可以随時和他說,随時能點,他事先問過許擇凱兩人的口味,許擇凱了解程避愆,但他也沒好意思說太多,還是謝執打電話過來問的,有時候有些內容文字不好說的電話反而容易開口了。

許擇凱十分感動,他直言沒想到謝執居然這麽沒架子,願意和他們窮逼平起平坐。

謝執笑眯眯的,給他開了瓶啤酒,一邊漫不經心說道:“階層心理難道不是社會發展還不完善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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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擇凱顯然沒聽懂,扭頭跟程避愆吐槽:“他是不是在複習政治課?”

程避愆頓了頓,說:“理科生高二政治課已經沒了。”

高一的時候他們文理科倒是都會涉獵一下。

“哦哦。”

人一旦聽不懂話簡直跟喝醉了一個樣兒。

程避愆也漫不經心說了句:“烏托邦又不存在。”

“烏托邦我倒是知道。”許擇凱趕緊試圖找回場子。

謝執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個笑來。

“你笑什麽?”

謝執穿了一身居家黑衣,他都快和暗色的裝潢融為一體了,臉就映襯的像吸血鬼一樣白,零幀起手cos暗夜之王。

“笑你不想聊還接話。”他說:“別嘴欠。”

他說的內容不中聽,但語氣卻頗為寵溺,簡直像是對愛人說的。

程避愆一邊眉毛沒忍住抽搐了一下。

許擇凱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他放開了吃的機會不多,高三生活節奏太趕,被班級氛圍牽制着,人在集體環境裏要做到完全不受影響是絕不可能的,他面對火鍋化身兩眼放光的餓狼,一邊胡吃海塞一邊跟謝執道歉說自己太粗魯了,簡直恨不得把自己一分為二分裂出一個人專門用來盛放那岌岌可危的素質。

程避愆吃東西就斯文多了,他口腹之欲很輕,很多時候不吃飯也不會覺得餓,吃飯速度也慢,甚至有時中間還會走神,回過神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想了什麽,除了聽課和做題之外,他經常這樣,相比起來,啃書走神的次數反而更少些。

他們三足鼎立的坐法兒,謝執用公筷給程避愆夾了幾次菜,都是他愛吃的,不用想也是找許擇凱做了功課。

“謝謝。”

謝執今晚的安排徹底征服了許擇凱的心,随着酒越喝越多,許擇凱跟他說起了一些程避愆聽過很多遍的陳年往事,如他老許初中喜歡一年半的姑娘跟他以為的哥們好上了,遂與之絕交,但自己買醉一夜,幡然成長,說自己沒認識橙子時不學無術,用玻璃杯把人腦袋瓜打開瓢過,是橙子拯救了他,令他迷途知返,恩同再造。說他真的想考個好大學,讓他爸他媽這兩個小學老師臉上有光。

許擇凱來自普通家庭,平靜溫馨,有着本國成千上萬家庭的平庸與和諧,實在乏善可陳。

程避愆能感覺到,其實謝執對這些絲毫不感興趣,但他給足了面子與尊重,做出了耐心傾聽甚至好奇的姿态,隔三差五追問一下,伴以輔助的語氣詞“哦?”“是嗎?”“真假的”“牛逼”,說實話,這一套語氣詞除了家裏死人,基本什麽話題都适用。

程避愆也喝了一點酒,他酒量非常一般,現在已經微醺了。

他吃飽了。

“去洗澡吧,水溫是合适的,有換洗的衣服,也有洗烘一體機。”

謝執可能一直在關注他,否則不能問的這麽及時。

程避愆沒動。

謝執看過來:“怕我偷看嗎?”

“我身材不好,沒什麽可看的。”

謝執微微歪了下腦袋,聲音很溫柔:“我喜歡就行,別人定義不了的。”

程避愆沒理他,自己去了浴室。

他确實需要洗澡沖掉火鍋味。

水溫确實合适,程避愆也看到了睡衣,睡衣的尺寸也合适,沒有內褲,洗烘一體機時間很長,他洗完了還沒結束,所以他沒穿內褲,裹着白色的睡袍出來。

許擇凱在沙發上呼呼大睡,鼾聲震天。

“他玩不了游戲了。”

“後天下午能玩一下午。”謝執說:“我找人上門收拾,你先去卧室吧。”

謝執似乎根本沒擡頭看他,這讓他放松了很多,因為他挂着空擋呢。

他順着謝執手指的方向打開了一間卧室門,房間的裝修依舊是昏暗,壓抑,冰冷。一個樂觀開朗的人長期住在這裏搞不好都要憋出抑郁症來,他不知道謝執的卧室是不是也這樣裝修的,那得什麽心理形象,能久居這種環境?

屋裏很幹淨,有淡淡的熏香氣味兒,和他聞過的謝執身上的氣味兒很熟悉,就是沒有煙味兒的版本。

他意識到他不覺得煙味混合着香水味難聞,有可能是謝執用的熏香太貴。

這屋子裏幹淨整潔,被褥疊的工整,床上的豆腐塊甚至讓程避愆回想起了短暫的軍訓時光,屋裏很空蕩,雖然沙發電腦書桌一應俱全,但還是沒什麽人氣兒。

但客房清冷也能理解。

酒意上頭,程避愆有些困了,就很注重效率地關了燈,躺床上蓋好了被子,屋裏一片漆黑,淡淡的香氣萦繞,他想起許擇凱還在客廳,而且可能是醉過去的,就沒把門反鎖,留了一道縫,怕謝執不管他,這厮睡到半夜再出什麽事兒。

整個卧室裏只有門縫漏進來的一束光,困意翻騰,程避愆卸掉了很多防備,抵不過身體的一些本能。

他昏昏欲睡之際,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在觸碰他的臉,就一下,他想要醒,卻醒不過來,就像鬼壓床一樣。

下一刻,有很沉的東西壓在他身上,他遽然驚醒,那一瞬間他渾身汗毛倒豎,血液逆流,張大了嘴巴,酒全盤清醒,想大聲尖叫,卻怎麽也叫不出聲來。

他失聲了好一會兒,渾身僵硬,呼吸也變得急促,在黑暗裏尤為明顯。

身上的重物似乎停滞,随即猛地彈起開燈——程避愆下意識雙目緊閉。

過了好一會兒,他聽到一個溫和沉穩的聲音:“沒事了。”

“深呼吸,放松肌肉。”

程避愆六神無主,下意識跟着照做,又過了一會兒,他感覺身體能動了,全身血液的流動也再次通暢了,随即看向謝執。

謝執的目光很平靜,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還有幾分說不出屬性的複雜成分。

他從抽屜裏拿出了一面鏡子懸空擱在程避愆面前。

程避愆看到了自己微微泛紅的眼圈,連帶着那顆淚痣也泛起了紅。

謝執倉促離開,不慎帶翻了程避愆的衣領,寬松的睡袍攤開,基本上也是一覽無餘了。

但程避愆沒動,他眼睜睜看着謝執目光從上到下打量了他兩遍,可以說把他的身體盡收眼底。

程避愆眨着眼,他移開目光,胸膛裏有種難以言喻的滋味兒。像是盛滿了一心窩發酵的酒,讓他頭暈目眩,身上有不絕如縷的顫栗感,一浪高過一浪。

他後知後覺,那是難為情。

以致于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手握成拳不知道維持了多久。

謝執別開目光,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謝執伸手拉過被子,給他蓋上了。

程避愆就勢縮進被子裏,目光委屈憤懑地看向謝執,無聲控訴他,一句話也沒說。

“抱歉。”謝執頓了頓,說:“我忘了這是我卧室。”

“它……”程避愆嗓子沙啞,清了清,說:“它像客房。”

“是,但是它确實是我的卧室,它就長這樣。”

“謝執,你占我便宜。”

謝執笑了一聲,分不清是嗤笑還是什麽玩意,“真不是,我要是占你便宜不可能不上手去摸。”

程避愆咬住嘴唇,又覺得這個動作過分丢人,便用被子把自己半張臉遮起來。

謝執嘆了口氣,“要不你在床上,還是別叫我名字。”

程避愆一愣,反應過來臉色變了變,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好懸要哭出來,但他覺得那簡直比丢人更丢人,他怎麽也要忍住眼淚。

“謝執,我讨厭你!”

“我去…”謝執似乎不能理解,“可我什麽都沒做啊,你被子這麽嚴實,我看都沒得看,哎,你別哭,別哭啊祖宗。你……”

看來他眼淚還是沒忍住。

謝執也懵了,單膝跪在床邊,“哎,程……”

他哭也不把頭縮進被子裏,就眼睜睜看着謝執,默默流淚,眼圈更紅了,晶瑩剔透的小淚珠子從眼睛兩邊漏出去,慢騰騰的,看着更顯得委屈巴巴,有一滴滑過淚痣,讓淚痣看起來更大了。

謝執有點手足無措,小聲跟他商量,“那我補償你好不好,你要我怎麽做,道歉,還是賠償,我又不敢擦眼淚,你又要說我占你便宜,我真沒那個想法,我剛才看你那是下意識的,這屋子這麽暗,就你身上亮啊。”

謝執無奈地看着他,“別哭了,我不會安慰人,你再哭我就生氣了,我生氣了我可能真的就占你便宜了。”

程避愆還看着他,聞言皺起眉,瞪着他。

“橙子。”謝執語氣還是溫和的,但內容卻變了,“我提醒你,別給臉不要臉,我的耐心有限,剛才都是我這輩子頭一遭。”

程避愆也憤怒了:“臭流氓!”

“你這不是诽謗?”謝執似乎也有些激動,“那我可坐實了!”

他猛地掀開被子壓上去——随手不慎把燈打翻,嘩啦啦!卧室裏又陷入一片漆黑,程避愆兩只手被握住交疊起來按在頭頂上,謝執另一只手虛虛地握着他脖子,并沒有用力,“你見過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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