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14

吃了一些感冒消炎藥,又喝了保溫杯裏的水。他床邊有個儲物籃,大而結實,毫無觀賞性可言,但實用性拉滿了。

在之前,床上還有個小桌子,層層疊疊帶了幾個很抽象的格子,據學校代替設計者的發言,說這種設計方式很科學,因為同時滿足了試卷臺燈筆記本、書、眼藥水等的位置(下面的空間還能放腿)。但不讓帶筆記本電腦,其實就算帶了電腦他們也根本沒時間玩兒,因為他們起早貪黑上自習,白天還要承受随機被老師抽查的風險,哪怕是青春期的硬朗身體也折騰不了幾晚。

只是程避愆覺得如果床下有桌子,還要在床鋪上放桌子就純粹資源浪費和空間壓榨,單人床本身就夠寒碜了,還要在上面塞東西,每天睜開眼看到這個,這一整天都完了。

一中高中部的宿舍還是很寬敞的。他和許擇凱的床鋪是腳對着腳,中間存在空隙,這空隙是用來放樓梯的。

他迷迷糊糊睡過去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沒有時間概念。因為他知道許擇凱會幫他請假,再加上宿舍裏很安靜,只有他一個人,外面又下着雨,很适合睡覺。

他是怎麽醒來的,他感覺有人摸他額頭和頭發。

他睜開眼,看到面前正上方懸空了一張臉,他當時就清醒了,手撐着床要坐起來。

“吃藥了嗎?”

程避愆半撐着身體,眼睛濕潤,定定地看着謝執。

“還好嗎?”謝執臉上帶着笑,“要下來嗎?”

他說完,程避愆也沒有絲毫反應,依舊一動不動看着他,說實話謝執有點發毛,剛要說點什麽,就見程避愆伸出手猛地推了他一把——

謝執:“……”

盡管很突然,但其實他能躲過去,但他沒有躲,硬生生挨了這一下。

他個子高,踩着椅子上來很輕松,也不會受傷,只是覺得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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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避愆,你什麽意思啊?我好心來看你,還給你帶早餐。”

程避愆好半天沒說話。

“說話。”謝執不耐煩地又問一遍。

“抱歉,認錯人了。”

程避愆咳了幾聲,緩緩起身,從樓梯處下樓。

他腿有些哆嗦,謝執過去站在他旁邊,防止他摔下去。

“把我認成誰了?”

“鬼。”

他下來,腳踩進拖鞋裏,有些踉跄,謝執拉住他胳膊,被他猛地甩開。

謝執有些詫異。

程避愆站在原地,做了幾次深呼吸。

雨聲越來越大,陽臺的光變得朦胧暗淡,宿舍裏很黑,有很遠處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那是不知道哪個班的學生在交談。

程避愆有些耳鳴,他感覺四周的牆壁好像都在朝着中間擠壓,不給他生存的空間。他感覺到呼吸困難,視線模糊,他能看到眼前高大帥氣的男生,但一時間認不出他是誰,卻偏偏仿佛能看到他臉上擔憂疑惑的神情,他覺得他很陌生。

他伸出手去,抓住了這個人的手,是溫熱的,仿佛能感覺到他掌心跳動的血管。

他抓着那只手,越來越用力。

他徑直地朝着身後仰倒,被謝執伸手攬住。

程避愆緩緩睜開眼,他眼裏瑩潤的水光看起來很像眼淚。

“去醫院?”

程避愆搖頭。

“那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來找我?”

“我不是說想你了。”謝執:“清早許擇凱發微信說你病了,我就請假來找你,你要不先吃飯。”

謝執一邊摟着他後背,一邊擦了下桌前的椅子,放上墊子,把他挪到椅子上,因為椅子他剛踩過。

程避愆很機械地吃飯,食不知味,根本不知道在吃什麽東西,可惜了,謝執給他買的早餐非常貴。

他吃着吃着,不知不覺流出眼淚來,謝執看不見,謝執在打量他的宿舍:“二年一在哪?”

“也在三樓。”

“是嗎?”謝執:“離你近嗎?”

“不知道。”

“那我自己研究。”謝執說:“你用不用打吊瓶?”

程避愆沒聲音,又過了一會兒,謝執看過去,看到他在喝水,液體順着他的下巴流淌。

謝執:“你還睡一會兒麽?”

程避愆扔了水杯,猛地起身走向謝執。

“哎!”謝執吓了一跳。

程避愆一路把他逼到了門口,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你……”謝執汗顏:“到底咋了。”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程避愆看着他:“幫我,我能為你做什麽我也會為你做,謝執。”

“什麽忙?”

“你不是說要抱我嗎?你能不能抱我一會兒,去床上,可以嗎?”程避愆生怕他拒絕,很急迫地說:“你想我為你做什麽,我也可以做,好不好?”

謝執第一反應甚至是還是他媽的他程避愆段位高,就這麽一招差點把自己玩廢了,但看程避愆的表情又不像是在釣他,不然這也太奇怪了。

他還能說什麽呢?他根本不可能拒絕。

謝執檢查了一下,把門反鎖,随後看着程避愆:“那,那上去?”

他甚至有點兒尴尬。

程避愆爬上去,中途還看了他好幾次,像是生怕他跑了。

謝執感覺到哭笑不得。

他脫了鞋,踩着樓梯,看到程避愆已經窩進床鋪了,穿着貼身的白色長衣長褲。

謝執也脫了校服上衣,他說:“我把外褲脫了吧,你別擔心,我裏面有還褲子。”

程避愆點頭。

“話說,你不怕中途有人回來?”

程避愆搖搖頭:“我不在乎。”

謝執豎起大拇指。

他上了床鋪,程避愆靠着牆躺下,伸手不知道拽了什麽玩意兒,謝執就看到四周圍起了簾子,把外界隔得嚴嚴實實,裏面光線更暗了,勉強能看清彼此的臉。

“你還用簾子?”

“防蜘蛛的。”

謝執點點頭:“原來如此。”

他跟着程避愆躺下,“我怎麽抱?”

程避愆伸手摟着他,把臉埋在他胸膛,把身體擠過去,緊緊貼着謝執的身體。

他抱了一會兒,覺得這個姿勢還沒達到他想要的程度,就背過身去,指揮謝執:“你摟我。”

謝執:“好。”

沒過多久,謝執感覺到懷裏的人在發抖。

“橙子?”謝執其實并不怎麽敢真的抱他,只是虛虛搭着他的身體。說實話,他看程避愆精神狀态不太正常,明顯心裏藏着事兒,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他沒問,也不敢真的占便宜,雖然這樣的姿勢已經說不清了,但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分辨出來,他是真的很規矩。

“謝執,你掐我。”

“什麽?”

程避愆抓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聲音微微沙啞,“你掐我,用力掐我。”

謝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程避愆,你在玩一種很危險的東西。”

“幫幫我吧。”程避愆低聲說着:“我求你了謝執,你幫我,我就不會那麽痛苦了。”

“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

“我不想說,你別問了好不好。”

謝執頓了頓,無聲嘆氣,說:“掐脖子很危險,換個地方。”

“那你掐我的腰吧。”程避愆聲音急切:“好不好,用力一點,謝執,你幫我,我什麽都答應你,好不好?你不是想和我處對象嗎?我答應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沒關系,你可以玩弄我,只要你幫我,謝執,謝執……”

謝執深吸一口氣,那一瞬間他想從床上跳下去,他感覺到毛骨悚然。

他把手放在程避愆的腰上,每次掐過程避愆都會告訴他再用力一些,反複試了很多次謝執終于不幹了,“不能再使勁兒了,你再這樣我走了。”

程避愆就轉過身來抱他,低聲哀求:“別走,我不能沒有你。”

瞧瞧他說的什麽話,謝執心煩意亂,“那你也不能逼着我掐你,就沒見過你這樣的。”

小破學校卧虎藏龍,年紀第一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表面上裝的人模狗樣的,甚至和他相處了五年的好兄弟都沒看出來,這是真能藏。

謝執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不一樣,獲得了這位牛逼老哥的垂青,能有幸見到他如此詭異的一面。

謝執自然是見識過神經病,他的職業經歷裏甚至可以說很熟悉,但以往那些人蹦跶不到他面前,就跟他沒關系,他尊重這類人的存在,因為他清楚,這些人再怎麽奇怪都壓根礙不着他。

但他沒想到程避愆也有病,而且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謝執雖然生活的随性,不在意他人目光,但他本質上是個純愛戰神,沒人知道,從他允許程避愆睡在他床上的時候,他就自覺把這人列入了自己的領地,意思是哪怕自己不喜歡他,但也不想別人碰他。這種想法其實霸道自私不可理喻,但好在沒人知道,他也不會大肆宣揚。

現在他見識到程避愆這種病态的行為,就覺得碰了個燙手山芋,倒黴。

“要不我帶你出去散散心。”謝執起身掀開程避愆的T恤看了眼,已經出現了一片青紫色,他啧聲:“不疼嗎?”

程避愆肯定不太清醒,他絕對無法正常思考,只勉強能認出旁邊的人是謝執,也根本不和謝執溝通,抓着謝執的手放在自己腰間和胸口,嘴裏反複念叨着“掐我,打我”,謝執被他搞得又燥熱又窩火。

“程避愆!”

他幹脆直接用力摟住程避愆,用手抓着他的手,用腿壓着他的腿,不讓他動。

程避愆輕輕掙紮了幾下,就老實下來。

而後縮進他懷裏,以一種極為乖順的姿态,像是被抛棄後又被找回來的小貓一樣,灰頭土臉,遍體鱗傷,又驚又懼,被秋雨打濕了毛發,找了個有人類體溫的地方取暖。

謝執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松開鉗制程避愆的手,在他後背反複搓着,這是一種很常見的緩解壓力的肢體動作,程避愆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一覺睡了過去。

謝執也困了,這天氣太适合睡覺,他夜裏也沒睡幾個小時,但他沒睡覺,他得盯着程避愆的狀态,這孩子太奇怪了,他害怕自己真的放心睡過去之後,程避愆會突然拿刀捅他——開玩笑的,以他的警覺程度,沒人能對他偷襲成功。

只是他自己難以入睡,雖困,但睡不着。

他從儲物籃把自己放進去的手機拿出來,不少人還惦記程避愆。

大鴨梨:男神,我們家橙子怎麽樣了?

大鴨梨:你不會趁機對他做什麽了吧?

謝(別亂加):做了,沒辦法,他對我投懷送抱,送上門的小羊羔我怎麽能拒絕?

大鴨梨:……

大鴨梨:男神,你開橙子的玩笑還真是……

黎雪實在沒想好該用什麽詞形容,她覺得謝執其實是個骨子裏很冷漠的人,他看上去對誰都客氣,但其實誰都沒辦法走進他的內心。甚至別人冒犯他可以,因為他不會在意,但他不會去冒犯別人,他不屑産生那樣的交集。

所以黎雪看到謝執在程避愆身上開玩笑那一刻她很驚訝,也越發肯定了,謝執可能真的喜歡橙子。

然而實際上謝執完全沒有占便宜的心思,他更像是在幫程避愆一個忙,而且是絲毫不想索取報酬的那種忙。

但還是挺難熬的。

程避愆翻過身來抱住他,很親密,這個床鋪躺兩個人已經是極限了,他還往謝執懷裏擠。

謝執被他蹭的越來越燥熱,因為他從不和人貼這麽近,他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男的也能有體香。

他伸手握住程避愆的臉,扒開他的眼睛,看他雙目意識模糊,便伸手拍打了兩下他的臉。

“你再往我懷裏鑽,我就掉下去了。”

程避愆眨了眨眼,謝執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謝……”

“謝執。”謝執幫他補全。

“你在幹嘛呢?”程避愆又眨了幾下眼睛,随後緩緩睜大了眼睛,像是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張了張嘴,“謝執?你為什麽在我床上?”

他的臉像是裂開了一樣,露出驚駭的神色,猛地起身往後縮,又撞到牆壁,疼的龇牙咧嘴,他深吸一口氣,“謝執,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他開始低頭檢查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衣衫不整,又掀開自己的衣角,臉一下子綠了起來,“你……你、你還玩的這麽花!謝執,你這個混蛋!我要報警抓你!”

謝執:“?”

“哎——”

程避愆伸手推他,被他躲過去,反手握住他手腕摁在床鋪上,“卧槽,你要推我下去,這他媽容易摔斷腿知道嗎?”

“你是不是強奸我了!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謝執差點氣笑了。

“我特麽要強奸你還用等到這時候。”謝執:“你安靜點行嗎?我跟你說是怎麽回事。”

“是不是你掐的我?”程避愆:“滾出去!現在!馬上滾出去!”

謝執看了他一眼,程避愆面色漲紅,憤怒地看着他,那兩只漂亮的眼睛就跟山林裏中了槍的小鹿一樣,憤怒又可憐地看着剛開完槍的獵人。

“得。”謝執一手抓着床上的護欄,直接一躍而下,“我把衣服穿上再走好吧?”

“你還脫了衣服!”程避愆更憤怒了。

謝執很沒人情味兒地笑了聲。

他利落地穿好衣服,擡頭看向低頭怒視他的程避愆,“程避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情況,但如果有下次,你再求我,你記住。”

謝執皮笑肉不笑地死死盯着他:“我他媽會把你親到你喘不過氣,把你那個淚痣親脫層皮。”

說完他大步開門走出去,關上門,程避愆扔過去的藥盒“嘭”地砸在了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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