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33
後來。
景容選擇報警,那個渣男被a大開除,景容在謝執的安排下出了國。
在等待簽證期間,或許是景容這短暫的一生中最為漫長的日子,他注銷了自己所有的賬號,包括微信,自然那些群也全都随之消失在了他的手機裏。
接着他掰斷了自己的電話卡,把自己關在家裏閉門不出,也不見任何人。
他直接買了個新手機,買了新的電話卡,只把手機號告訴了程避愆和謝執兩人。
他的家并不在a市,離a市有一千多公裏,所以這一次程避愆沒辦法去看他了。
新生:程哥,謝哥,我拉了個讨論組,我想說一些話,等我說完,如果你們不想留就可以退掉。
新生: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我想我實在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感謝,我想說的太多了,可是我表達能力很差,在你們兩個聰明人面前,我不好意思再進行任何語言修飾了。這幾天我沒上網,我發現我的世界很清靜,我放棄了全部的社交,也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朋友,我只認識你們兩個。謝謝,真的很謝謝程哥,我知道謝哥願意幫我,完全是看在程哥的份上,謝謝,我會好好活下去的,我不再回想那些事,如果忘不了,我就把它們永遠壓在最底下。
新生:我想改個新名字,就叫新生,我聽說那邊姓也能改,程哥,我幫我想個姓好不好,我覺得新生是你給我的,如果沒有你們倆,我敢肯定我活不下去,真的,我家住在17樓,剛才我去陽臺看了,那麽高,我往下看的時候,看不清地面,我想,跳下去就是一瞬間的事,死了之後肯定一切都沒了,如果不是你們給我指路,我肯定活不下去,因為我不想留在這了
新生:我好讨厭網絡,我好讨厭社交,我也好讨厭自己的羞恥心,我真的覺得自己以前好蠢,我在網上裝模作樣,因為自己有粉絲就沾沾自喜,我覺得我很了不起,高人一等,我覺得我牛逼的不行,其實我就是一個傻子,真的,我真慶幸我沒和你們裝,不然我根本不知道該咋面對你倆,你倆真的太了不起了,你倆是我見過最最最了不起的高中生,你倆的未來我根本就看不到,因為那是我完全連仰視都看不到你們鞋底的層次,你們的靈魂好強大,程哥,你像哲學家,像人性的大師,謝哥,你是神,真的,你有最智慧的大腦,和最牛的能力,你在現實裏,就像神一樣,程哥是思想宇宙的神,你們好了不起,我永遠都不會達到你們的高度,我希望你們能一直幸福,你們很般配,能一直走到老走到生命盡頭的般配
新生:我讨厭互聯網,我讨厭惡心的人類,我讨厭身體上的糾纏,惡心,想吐,我要走向嶄新的人生,我要努力學才藝,我不能給程哥謝哥丢臉,我會做好,你們等我的消息,程哥!我的眼淚已經打濕屏幕了,我多想抱你一下,你救了我!我永遠都愛你!我永遠為你祝福!我願意為你抵擋一切災禍!
……
“哎。”程避愆踢了謝執一腳,“你看了嗎?”
今天是12月25日聖誕節,星期三,原本應該上課,但是老李看最近學生們壓力太大(因為元旦之後就會調整班級成員),就自作主張給他們放了下午+晚上的假,尖子班這種權利班主任還是有的,當然,上有封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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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提議班級聚餐,被大部分人拒絕了,他們直言是一群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同班同學,感情真沒那麽深,不想寶貴稀缺的假期還對着這麽多日日相見的老臉,就出去找對象的找對象,組小團的組小團。
黎雪和許擇凱他們想約程避愆出去玩,但他們聽說謝執請假陪程避愆之後,就很有眼色地撤回了邀請。
所以這兩個宅男就在美好靜谧的冬月下午,對坐在沙發上,看書。
非常溫馨。
還有更溫馨的,謝執在房子裏裝了個富蘭克林爐,完全是西方的感覺,還建造了特殊的排煙系統,所以裏面的火是真實的,并不是紅光特效,是可以把紙張點燃的真火。
火爐點燃之後,燒柴的噼啪聲就形成了一種非常舒适的白噪音,恰巧外面還下着雪,a市冬天總是頻繁下雪。
落雪聲很輕,被燒柴聲壓住了,謝執就打開陽臺窗(因為陽臺外有緩臺和圍欄,不用擔心安全性),然後在屋裏打開了恒溫恒濕機,确保屋裏不會冷也不會幹燥。
謝執還在客廳擺好了蠟燭、紅酒、咖啡機、威士忌、水果、零食,以及他一直用的那種昂貴熏香。
他做了很精心的準備,而且做事手腳麻利,高效周全。
程避愆從沒體驗過這種感覺。
他坐在沙發上打開一本書時,還有些不真實。畢竟以前在夢裏他都不敢想象這種場景,因為他懶得想的這麽細節。
“看什麽?”
“景容發那麽多,你都不看一下嘛?”
“太多,不看了,你看就夠了,你能全權代表我。”
程避愆起身走到謝執的沙發那,因為謝執坐的是單人沙發,他沒地方坐,就站在沙發旁邊:“謝執,你看一下呗,他祝咱倆呢。”
他說着,伸手摟住謝執的脖子,他從沒嘗試過和人撒嬌,所以非常生疏,自己還有些尴尬和羞恥,但他還是試圖坐在了謝執的腿上。
謝執把書扔到茶幾上,摟住了他,“那我看。”
“寶寶,讓我親親。”
程避愆縮進他懷裏,乖乖給他親。
謝執修長的手摟住他的腰,“你怎麽這麽聽話,搞得我很害怕。”
“謝執,我也覺得你好了不起。”
謝執拿過手機看景容發的那些內容,又搓着程避愆的後背,擡頭去親他的臉蛋,“你臉蛋好嫩,我能不能咬一口?”
“不行,有痕跡了明天還要上課。”
“我輕點。”
“那也不行。”
“好吧,那脖子行不行?嗯?”
“你別咬我,挺疼的。”
“我想摸摸你。”謝執輕聲說:“可以嗎?”
“你……”程避愆被問緊張了,“你想摸…哪兒?”
謝執笑了一聲,“我還沒想到那呢,我就是意思能不能把手伸進去。”
他手拍了拍程避愆後背的衣服,“隔着一層,都是布料。”
“你可以摸,不用問我。”程避愆紅着臉,嘀咕:“布料怎麽啦,我覺得很舒服呀。”
謝執的手很有力道,隔着布料也讓他覺得很溫暖,很安全,他承認他缺這玩意兒,別人缺不缺他不知道,也不在意,但是他缺,他渴望被謝執抱着,一直都很渴望,甚至倆人還沒确定關系的時候,他就渴望。
甚至可以追溯到謝執第一次找到他,說要抱他的時候,他就覺得不一樣,完全不一樣,調戲的話他聽過很多,但是謝執當時的聲音是故作戲谑,其實很正經,或許是謝執懶得僞裝,總是演的很假,很差勁,差勁到程避愆一下子就聽出來了——聽出來謝執根本不是想抱他,就是口嗨。
混蛋東西。
這樣想着,程避愆卻把頭埋進了謝執的肩頸,聞着他身上好聞的氣味兒,程避愆也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不輕不重的。
他感覺到謝執渾身繃緊了一瞬,聽到他嘶了一聲,輕聲說:“幹嘛,誘導我對你動手嘛?”
謝執輕聲說話的時候,會特別的勾人,讓他渾身酥軟,腳指頭蜷縮起來。謝執什麽都不用做,只要這樣輕輕地在他耳邊說話就行了,就能引他無盡瞎想,無限暧昧,他感覺心髒被無數羽毛勾了無數下,他渾身乏力,只能緊緊抱着謝執。
他想聽謝執叫他寶寶、寶貝,這種他從前覺得無比肉麻的稱謂,他想這種念頭只有他自己知道,除此之外沒人知道,所以他怎樣想都沒關系,謝執是他的男朋友,是屬于他的,他可以抱,可以親,可以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體會到了一種模模糊糊的幸福,他不敢确定,生怕弄錯了,生怕這不是幸福,是災禍的前身,不過不太可能吧?謝執是他的,又那麽厲害,像是有能力擺平一切的人。謝執告訴他無需畏懼一切,謝執是他的伴侶,是他的愛人,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
程避愆越抱越緊,緊到謝執有些喘不過氣來,但謝執沒吭聲。
他感覺到程避愆陷入了一種隐隐的瘋魔的狀态,可能這樣說有些嚴重,但無疑,程避愆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裏,鬼也不知道他的世界裏都有些什麽東西。
謝執被他勒的夠嗆,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就在程避愆身上肉最多的位置用力捏了一下。
他沒有太多旖旎的念頭,他更擔心橙子的狀态,捏別的地方也不太合适,主要是也不太順手。
但是他媽的程避愆居然沒有給出他想象中的回應——比如給他一巴掌踹他一腳罵他一頓什麽的,這些他都做好接受的準備了,但程避愆只是繼續勒他,臉蛋子在他脖子那裏蹭蹭蹭,這讓謝執感覺到一種詭異的毛骨悚然之感,像是一陣不正常的電流席卷過全身,又沒把他電死一樣。
“謝執。”
程避愆離開他的懷抱,但依然坐在他懷裏,伸出兩只手握着他的臉,“謝執,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
“你會不會甩了我?”
謝執挑眉:“不會。”
“如果我不思進取,魯莽幼稚,又蠢又讓你讨厭呢?”
“你不是這樣的人,就沒必要做這種假設吧。”
“如果是,你會喜歡我嗎?”
“那肯定不會。”
“謝執,如果我懦弱敏感,脆弱狹隘,又遲遲不願面對現實呢?”
“如果我一點也不好,完全配不上你那?”
“謝執,你怎麽不說話,你怎麽不理我?”
“橙子,你說的這些都太抽象了,而且你不能這麽概括性格。”他摩挲着程避愆的後背,“你記不記得托爾斯泰在《複活》裏用了一大段話說過,不贊成給人類貼标簽,‘每一個人身上都有一切人性的胚胎,有的時候表現這一些人性,有的時候又表現那一些人性……’你記不記得?橙子,你幹嘛總是用這種負面詞彙往自己身上貼呢?你的優點羅列起來多到說不完,我喜歡你,你有缺點我也喜歡啊,缺點誰都有,你的缺點我都能接受,不管是什麽,起碼現在是這樣,我相信自己的判斷,這是你說的——‘相信自己的判斷和認知…不斷向上,變得越來越聰明,這樣才能降低自我毀滅的概率’說的多好呀,寶寶,我不是一個情緒很外放的人,否則我一定會為你鼓掌為你喝彩,你的自我認知多麽清醒,你會一直進步,變得越來越好,不要怕,我不會離開你,我會一直陪着你,因為你永遠都有吸引我的能力,不是嗎?有時在我想索取你身體的時候,我總能意識到,你的心靈更吸引我,更讓我沉醉,更讓我迷戀,超過了身體,你的心靈讓我,一個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17歲男的,克制住了身體的欲望,讓自己擁有身體的掌控權,因為你的心,你的思想,你的靈魂,是我遇到的最美的東西,它看不見,它摸不着,它是形而上的,但它充斥着我的腦海,充盈着我的感官,它讓我獲得一種超越身體的滿足,它是你帶來的,程避愆,自信一點,也對我多一些信任,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可以給你定制一條鏈子,你把我拴在身邊,如果你覺得拎得出去的話。”
“你會離開我,你會讨厭我,你會丢掉我,你會忘記我……”程避愆目光沒有看謝執,沒有焦距地看着別處,忽然就站起來,僵硬着雙腿,拿起桌上的紅酒一飲而盡。
苦澀辛辣的感覺一路直沖喉管,程避愆整個五官都扭曲成一團。
“哎!”
謝執把酒杯拿過來放下,“幹啥呢這是。”
他回到和諧社會屬實是懈怠了,很多時候他都懶洋洋漫不經心,因為這裏足夠安全,也因為他足夠信任程避愆,覺得這是一個聰慧又沉穩的漂亮男孩。否則以他的能力他是完全可以手疾眼快地在程避愆的嘴唇碰到酒杯之前把它拿開,也完全有能力在那天景容徒手薅針管之前把他按住。
但他大意了,因為他覺得和程避愆在一塊兒,用不着警惕,放松就好了,他是真心覺得程避愆性格很沉穩,不是說他哭着問自己會不會甩了他,就說明這個人脆弱,沒人會這麽扁平化地解讀一個複雜人格。
程避愆這屬于典型的創傷人格,和網上濫用的那種不一樣,網上有很多人是覺得這個詞兒比較時髦,遂拿來跟風,用作博人眼球或顧影自憐或想凹一個受傷的人設用來釣腦殘翹嘴。
但程避愆明顯确實經歷過不好的東西,而且至今還沒走出去,用“至今”這個詞嚴重了——如果說程避愆今年三四十歲了,用這個詞倒是恰如其分,但他才17,兄弟姐妹們,他才17歲,還有幾個月才法定成年,任何人都不能要求這麽個小夥子多麽的強大理智對一切過往傷痛雲淡風輕,譴責受害者是自身卑劣的體現,甚至不能說冷漠傲慢,那完全是荒唐可笑!
謝執不嘲笑他,不憐憫他——程避愆不應被诋毀,也不至被同情。
他只是需要陪伴,就夠了,不啻靈魂的締結。
謝執明白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