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Chapter 1

那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夜晚。

一切都和往日一樣。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伴着夜色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出租屋裏。

開燈，換衣服，洗臉，刷牙，我有些疲憊的躺在床上，緩緩舒了口氣，合上眼睛，準備進入夢鄉。

可是那時的我并不知道，便是從這稀松平常的一天起，我的人生就悄無聲息的拐了一個彎，陷進了漩渦般無法預知的未來。

而我與那個人至死不休的糾纏，便也就此拉開了帷幕。

第一次見到Tom，他還是一個皺巴巴的小紅團子，窩在憔悴而顯得有些瘋癫的母親懷裏，卻不哭不喊，在破舊的屋子裏還似乎格外淡定的樣子。

屋外風聲呼嘯，哪怕我在夢境中沒有感官，都能體會到那份徹骨的寒冷。那位年輕的母親面色蒼白，渾身透着寒氣，雪花在毫無光澤的頭發上結成一塊塊冰淩，遲疑着不肯融化。

我好奇的想要湊上前去看看她懷裏過于沉靜的孩子，卻被忽而推門而入的婦人打斷了動作。

“随他父親和外祖父的名字吧，就叫，Tom Marvolo Riddle。”

頭發亂糟糟，身上似乎還有着血跡的母親，嘶啞地朝一臉嚴肅的中年婦人輕聲說道，語氣與她狼狽的外表格格不入。

我看到她黯淡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堪稱溫柔的光芒，卻終究重歸死寂。

另一位婦人似乎是應了句什麽，我沒有聽清。周遭的一切都開始變得虛幻。我隐約間看到吱吱作響的木床上躺着的年輕母親閉上了眼睛，嘴唇微動，一道劇烈刺眼的白光從她身上炸開，旁邊的婦人卻仿佛沒看見一樣，厭棄中帶着些慌亂的湊上前去檢查着什麽，而我卻被這道突如其來的光芒炸離了夢境。

那晚過後，我對此事并沒有太過上心，只當做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罷了，畢竟那晚我只是像一個旁觀者一樣，靜靜的看了一出故事而已。清晰的邏輯、真實的場景和那隐約間有些熟悉的名字都不足以讓我從繁忙的生活中騰出心神來胡亂猜想。

可一個星期後的那個夜晚，卻讓我陷入了無邊的驚慌、迷茫與壓抑不住的好奇當中。

我又一次陷入了詭谲的夢境。

這一次，我似乎是在一處雜草叢生的荒郊野嶺，遠處依稀能看見一棟小樓的影子。

我好奇的往前邁步，卻驚訝的發現，我竟然真的有“步”。

是的，我居然在自己的夢境中有了身體。

雖然這個身體現在看起來格外的“虛”，雙手都是半透明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了一樣。

于是，我邁着虛浮的步伐，飄着往那座小樓走去。

而這也是我第一次清楚地見到那座陰森而古板的孤兒院。

“啊！！！”不遠處傳來一聲小孩子的尖叫聲。

我悄悄的飄了過去，露出一只眼睛往破舊的小屋裏看去。

一只兔子被殘忍的吊在房梁上，死不瞑目的歪着腦袋，一滴滴鮮紅色的血順着繩索留到了地上，彙聚成了一小片血泊。

剛剛發出了尖叫聲的小男孩正驚恐的瑟縮在角落，斷斷續續的抽泣着。

沒過多久，一位面色疲憊的婦人煩躁的推開了門，猛得一下也被屋裏的慘狀吓了一跳。

而我驚訝的發現，這名婦人竟和我前幾天夢中面色嚴肅的女人驚人的相似，只是法令紋似乎又加重了一些，就好像......老了幾歲一樣。

“一定是Tom幹的！科爾夫人，他是魔鬼！”小男孩看見到婦人，瞬間從小聲抽泣變成嚎啕大哭，嘶啞着尖叫道。

被稱作科爾夫人的婦人焦慮的安撫了幾句，随而出門，過了一會兒領了另一個黑發男孩走進了屋子。

“Tom，是你幹的嗎？”科爾夫人嚴厲的問道，可我卻仿佛在她的語氣中看到了一絲小心翼翼隐藏着的恐懼。

為什麽會害怕一個小孩子呢？我心中疑惑。

“科爾夫人，這當然不是我幹的。你難道覺得，我能爬到那麽高的房梁上，把比利的那只蠢兔子優雅的挂在上面嗎？”男孩慢條斯理的吐出了一句話，黑發有些長了，遮住了他的眼睛，讓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就是你！”另一個男孩突然激動起來，尖叫着反駁，“我們都看到了，你是魔鬼之子，那是魔鬼的力量！對，是撒旦，是撒旦幫你做的！他要毀了孤兒院！科爾夫人，你不要被他蒙......”

“好了！”科爾夫人煩躁的打斷了他激動的話語，搬來椅子把那可憐的兔子解了下來，收拾好房間，又囑咐了幾句要二人和睦相處，便匆匆離開了。

科爾夫人走了之後，哭鬧不止的小男孩一瞬間變得瑟縮起來，恐懼的看着一旁正把玩着自己手指的黑發男孩。

“是你......一定是你......”他喘息着伸手指着對面的男孩。

“是我呀，怎麽了？”黑發男孩擡起了頭，露出了一張極度漂亮卻過于蒼白的面孔，歪了歪頭，玩味的看着對面吓得話都說不利索的比利。

“魔鬼，你是魔鬼......”男孩尖叫了一聲，抖着手踉跄着沖出了房間。

“啧，真是無趣。”我看到那個漂亮的小男孩遺憾的眯了眯眼睛，露出了他這個年紀絕不該出現的神情。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捏緊了扒着牆壁的手指，卻沒想到發出了一絲微不可聞的咔嚓聲。

“誰！”那男孩瞬間警醒，淩厲的目光看向了我藏身的方向。

我有些慌亂，沒想到在自己的夢境裏居然還能被人發現，但眼看着也沒地方躲了，只好輕咳了一聲，尴尬的走了出來。

他看到我的身影，似乎有些迷茫，不動聲色的眯着眼打量我。

“額，你好！”我猶豫的打了個招呼，卻驚訝的發現腦中閃過的詞彙和口中吐出的語句竟是流利的英語。

我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看得太入迷了，竟沒有意識到三人皆用的是地道的英文，而我竟然也聽得絲毫沒有任何障礙。

“你是誰。”那男孩終于結束了漫長的打量，語氣平淡的問道。

“Jas.mine，我的名字叫Jas.mine。你叫什麽？”我聽到自己下意識的說出了自己八百年都用不上一回的英文名。

“Tom Marvolo Riddle。”他答道。

我無法控制的，驚訝的挑起了眉頭。

Tom Marvolo Riddle。

這不是前幾日我夢裏那個媽媽給孩子取的名字嗎？

聯想到面容極其相似的科爾夫人，我心中訝異，我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做個夢還帶連載的？

Tom捕捉到了我聽到他名字後的驚愕，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向前邁了一步，警惕的問道：

“怎麽，你認識這個名字？據說我的父親就叫做Tom Riddle，你難道認識我的父親？”他略顯稚嫩的面容流露出了無法控制的急切與狂熱，顯得有些扭曲。

“不是的，我只是可能與你的母親有着一面之緣。”我謹慎的選擇着措辭。

“哦，好吧。”他明顯有些失望，撇了撇嘴，下一刻卻又重新振作起來，眼睛閃着光，緊緊地盯着我，

“那麽，告訴我，她是什麽人？”

“你沒見過你的母親嗎？”我有些震驚，之前他的母親不還在他身邊嗎？

“她在我出生後就去世了。”男孩的眼睛瞬間黯淡下來，垂着眼簾，輕聲說道。

他低着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覺得他小小一只站在那裏，格外的令人憐惜。

我想起那個叫比爾的孩子似乎提到了“孤兒院”？原來這裏是孤兒院嗎？我對他更加心疼，卻錯過了他眸中一閃而逝的算計。

後來，我無數次回想着這一幕時，都覺得自己蠢到家了。

明明剛目睹他面不改色的把另一個男孩吓得屁滾尿流，下一秒又被他故作可憐的外表迷惑，我完全像個傻子一樣被他耍得團團轉，一方面覺得這是自己的夢而肆無忌憚，一方面覺得自己是個成年人，被一腔要憐惜小孩子的智障熱血沖腦，卻不知道自己面前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妖魔鬼怪。

如果我早就意識到了他的真面目，我還會愛上他，并和他糾纏至死嗎？

Tom無數次問過我這個問題，有時是用雙臂将我牢牢禁锢在牆角，有時是恨恨的咬着我的耳垂，有時是可憐兮兮的捧着我的臉頰。

即便每次的沉默都會激起他狂躁陰暗的情緒，我卻一次也沒有回答過。

并不是我不想回答，只是我真的不知道。畢竟，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我竟會愛一個人至如此地步，願為他放棄一切，甚至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不過，那時的我沒想那麽多，早已暈乎乎的跟着他回到了他的房間。

“你是誰？”他再次發問。

明明是空空蕩蕩又簡陋的房間，他卻坐出了貴族宮廷般的感覺，小小一只氣勢倒很足。

“我叫Jas.mine，是天上的仙女，法力還不太足，所以身體......看起來有點兒虛。”我面不改色的胡謅道。

Tom低頭沉思了片刻，随而擡起頭，深深的注視着我。

“那你知道，這是什麽嗎？”我看到他輕碰了一下桌上的杯子，然後......杯子就飄起來了。

我：......？？？告辭。

我是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是這麽一個天馬行空的人，連做夢都這麽魔幻。

他顯然是看出了我驚詫的表情，失望的将杯子放了下來。

看着他眉眼都耷拉了下來，這個人都沒什麽精神，我瞬間責任心爆棚，努力在腦中搜尋着相關的信息。

“有，有可能是魔法？或者是巫術？和我們的仙術倒是不太相同......”我硬着頭皮胡謅。

“魔法......”Tom仔細咀嚼着這個單詞，眯起了眼睛。

魔法......對呀，魔法！我突然靈機一動，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曾看過的《哈利波特》，和這西方背景倒很是契合。

“現在是哪一年？”我問道。

“1935。”

哈利波特有這麽早嗎？我也不太确定。

管他呢，反正這是夢。我抱着這種心态，又讓他展示了幾個小魔法，他都乖巧的照做，漂亮的小臉萌萌的，就是有些太過消瘦了。

“好厲害啊......”我發自內心的感嘆。

不管這種超能力到底是個什麽，他一個孩子沒人教導能控制到這種地步，都堪稱是天才了吧。

他揚起小臉，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我，顴骨下面有些凹陷，在臉上投下了淺淺的陰影。

我想起了自家白白胖胖的大侄子，臉都快褶子成包子了。

果然是太瘦了。我心中想到。

就這樣，我和小Tom坐在他的房間裏，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

而那個時候的我，卻不知道這在我看來很是平常的贊美與對話，在他心中掀起了怎樣的巨浪。

時間慢慢流逝，天色也逐漸暗沉下來。我隐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比剛來的時候又透明了很多，心下知道自己可能是要醒了。

Tom明顯也看出來了我的變化，緊張又小心翼翼的說着話，語速都不知不覺的變快了。

眼看着我已經虛的要消失了，他終于壓抑不住內心的焦急，紅着眼眶揪着我的衣擺。

“你要走了嗎？你還會回來嗎？”Tom揪着我的衣角，睜大着眼睛盯着我。

“......會的，姐姐會回來的。”說實在的我并不知道這個奇怪的夢境還會不會繼續，但看着他滿含期待與惶恐的眼睛，我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只得笑着應了下來。

而我沒發現的是，就在那一瞬間，我的身上閃過了與第一次夢境中Tom的母親身上同樣的白光，随即我便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

Tom垂着頭，虛握了一下身前的空氣，一瞬間收起了全部的脆弱和無助，陰沉着臉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