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天早上何知寒沒有在校門口看到杜念喜,導致他一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中午的時候肖天宇問要不要幫他帶午飯,何知寒合上面前的筆記本站起來:“一起去。”
走到一半肖天宇發現何知寒的方向不是去學校餐廳。
“你去哪?”
何知寒頓了頓,擡頭看着校門口的方向:“去買個漢堡。”
“漢堡?”
肖天宇指着餐廳的方向:“不去餐廳嗎?”
何知寒垂下眼搖頭:“你去吧,我買漢堡。”
說着他便朝校門口走去,學校門口有兩個餐車,大部分是學生在那裏買漢堡和三明治,何知寒排在人多的那個餐車後,排了五分鐘買了一個牛肉漢堡,他拿着漢堡走出去三步,皺了皺眉,又回來重新排隊買了杯黑咖啡。
排了兩次隊他在校門口呆了有十五分鐘,除了各國各色的大學生和研究生,其餘的什麽都沒看到。
下午兩點有課,何知寒拿着漢堡和咖啡朝與校門相反的方向走,第一條街是昨晚吃日料的那條街,第二條街上就是HZ所在的那條街,街上人來人往,陽光很好,顯得平靜安詳。
何知寒把漢堡和咖啡給了路邊的一個流浪漢,在HZ門口站了會兒,一小時之後保安上來問他有什麽事,絕不是害怕他會做什麽壞事,而是在擔心他是便衣,或許在盯梢、在準備逮捕這個旅館裏進行違法勾當的什麽人。
何知寒沒回答保安,擡頭看了眼那一個個小窗口後便離開,重新在校門口買了漢堡,靠在校門邊的圍牆上站着吃完,離兩點還剩五分鐘的時候才回了學校。
杜念喜有一個星期沒來了,圖漫頤問他、肖天宇問他、甚至Kure都在問他,何知寒每天中午去校門口買漢堡,晚上回去的時候繞着整個市區轉一圈,可是杜念喜再沒出現過。
何知寒一整個星期的狀态都不是很好,當然在學術方面做的依舊一絲不茍,只是經常愣神,有時候發呆。
“所以學長真的走了哦。”
圖漫頤邊吃午餐邊郁悶地說,肖天宇哎了一聲:“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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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re問齊擾肖天宇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齊擾放下叉子,低聲道:“Te Amo.”(拉丁語的我愛你)
“何知寒這幾天在實驗室一句話不說,我都快忘了他聲音什麽樣了。”
肖天宇繼續說,圖漫頤看到何知寒從餐廳門口走進來,推了把肖天宇:“別說了他來了。”
何知寒拿好菜飯便坐到肖天宇邊上開始吃飯,餐桌上的氣氛安靜也詭異,何知寒擡起頭,發現除了齊擾其他人都在看他。
“怎麽了?”何知寒問。
圖漫頤撇撇嘴,開始切自己的牛排,肖天宇朝何知寒搖頭:“沒怎麽,就是…你這個狀态……”
何知寒看着肖天宇不說話。
“沒什麽沒什麽,狀态挺好。”
何知寒的眼神其實也沒什麽變化,只是肖天宇自己心裏有點發毛,總覺得何知寒此刻很像一艘撞上冰山的郵輪,快崩潰了。
直到這天傍晚,天已經半黑,夜空中繁星點點,天氣非常好,他們的猶太人導師打算晚上帶大家上山看星星,就在大家在收拾望遠鏡和各種設備的時候何知寒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整個實驗室的人看到何知寒臉色大變,挂了電話之後面色僵硬地和導師請了假,接着飛快離開了實驗室,大家面面相觑。
何知寒根本來不及去拿車,他從物理實驗樓跑出去,一路跑到HZ中途沒有停歇,這時的HZ從三樓往上已經濃煙滾滾,周圍都是看熱鬧的人,這時候消防車還沒到,何知寒一把揪住其中一個胖保安的衣領,眼底是發狠的紅:“Have you ever met an Asian boy?”(你見過一個亞洲男孩嗎)
那保安被何知寒吓到了,連連搖頭,何知寒咬了咬牙:“He lives in you hotel!”(他就住在你們酒店)
另外一個印第安保安突然上來對着何知寒手舞足蹈,但是何知寒聽不懂他的話,何知寒松開白人保安一把拉住印第安保安就想往旅館裏沖,那保安立刻往後縮,用不标準的英文沖何知寒喊:“Three!Three!”
他死死拉着何知寒也不讓何知寒進去,何知寒一把推開那個保安,從邊上拿了塊濕毛巾迅速鑽入已經湧到一樓的煙霧中,身後是各種語言的阻撓聲,聽在何知寒耳朵裏模糊而微弱,他三兩步跨上HZ窄小陰暗的樓梯,腦中循環着剛剛圖漫頤電話裏的聲音:何知寒,杜念喜之前是不是說過他住HZ,剛剛我同學跟我說HZ着火了!
何知寒眼睛被煙熏得發紅,他爬到二樓的時候隐約聽到消防車的聲音,三樓已經濃煙滾滾,何知寒睜大了眼睛也什麽都看不到,傍晚的時候旅館裏人沒那麽多,大部分人發現着火也都已經跑出去了,現在火勢已經蔓延到大半個三樓,何知寒一個一個踢開房門,只看到一個四五歲的黑人男孩單獨在某個房間裏,雙眼含着眼淚地盯着何知寒不敢哭出聲,卻連連咳嗽,大概父母還沒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何知寒看着被火舌吞沒的三樓最內側的幾個房間,他握了握拳把黑人男孩一把抱起來,将毛巾翻面後輕輕捂住男孩的口鼻,聲音竭力鎮定地安慰:“You will be fine,I’m here.”(我在這裏,你不會有事的)
何知寒又轉過頭看那幾間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房間,眼底是暗色的紅,火已經舔到了他腳下,這時許多腳步聲朝樓上跑來,穿着防護服的消防員們迅速沖上三樓,何知寒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有兩個消防員朝他跑來,想帶着他和孩子下去,何知寒将孩子遞給其中一個消防員,此時喉嚨已經被煙熏地說不出話,他朝消防員拼命指着那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後半截樓層,突然一道道水柱破窗而入,何知寒站在那裏盯着這場火一點一點被澆滅,消防員遞給他一個面罩,何知寒踩着黑污的瓷磚,一步一步朝裏走。
房門都被燒得脫落,剛剛那些救火的水滴滴答答從天花板上落下來,何知寒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檢查,面色沉重目光發直,從灰燼裏踏出來後他依然沒有能松一口氣,消防員們上下樓在跑,似乎發現了被關在裏面未能逃生的人。
何知寒慢慢下樓,此時HZ門口聚集了比剛剛多了好幾倍的人,把旅館門口圍得水洩不通。
何知寒穿着白色T恤衫,頭發上滴着水,臉上和身上是從火場裏出來後沾上的灰燼和髒水。
他擡着頭盯着黑壓壓圍着自己的人,突然聽到一個清脆幹淨的聲音:“何知寒!”
何知寒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杜念喜從人群外圍一點一點鑽進來,他穿得很整齊,臉上幹幹淨淨的,目光疑惑而擔憂地盯着何知寒:“你怎麽從裏面出來?”
何知寒低頭看着自己面前這個活生生的人,他眼前是杜念喜上下開合的嘴唇,和時不時眨一下的眼睛,一雙眼睛生機勃勃,情緒充盈飽滿,何知寒什麽都聽不見,他伸出手臂,将杜念喜一把摟住,用力按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