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3
Chapter 43
沈陌抵達後，原本以為會是很輕松的節奏，結果不知道衛晨的朋友怎麽給推薦的，她一進到交流團隊中，就被拉進一個活動組，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其中有個做劇團的團長，火急火燎地要參加當地舉辦的大型戲劇節，但是一直沒有創作出滿意的作品，就借着這次交流合作項目，招賢納士，想看看能不能擁有來自不同文化的碰撞合作。
團長報名的戲劇節算是全球排名前五的大型節展，展演劇目競争激烈，他的團沒有被錄取進劇場展演劇目，但是獲得了街邊場地的演出機會，所以要對之前成型的劇目進行改編，他的想法是加入大型人偶裝置，做成街頭巡游演出，但是需要重新設計人偶形象，配套制作服飾裝扮、活動裝置。
這是沈陌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內容，可能是被團長的創作熱情感染，剛見面就被拉着開會，沈陌聽他們七嘴八舌用各種口音的英語讨論，費勁半天終于明白了主題，就在手機上查閱《山海經》中的神獸形象，在草稿上簡單畫了幾個手繪。
那些外國同事瞧見，都紛紛停下漫無目标的讨論，圍着沈陌全部贊美得吱哇亂叫，沈陌建議道：“選東西方幾個代表性神話形象怎麽樣？”
沈陌原本國畫功底就很深厚，看到同事們對東方神話形象兩眼放光，就從當地置辦了筆墨紙硯，用水墨畫畫了一套神話中的形象，作畫過程被火熱圍觀，團長用官方賬號拍攝發出後，被戲劇節官方也轉發了。
沈陌看大家熱情高漲，幹脆正兒八經給創作了水墨風格的劇目海報，将大家讨論選出的神話形象做成了一組6套大篇幅的宣傳海報，戲劇節宣發負責人收到後決定給他們劇團一個專屬大型海報位，東方水墨畫海報将樹立在一個古老城堡旁的廣場上。
海報設計完成後，沈陌加入團長巨型人偶制作團隊中，是一項非常有挑戰性的設計工作，跟她擅長的平面設計很不一樣，她查閱了很多皮影戲、木偶戲的資料，又跟團隊小夥伴學習制作大型人偶的過程，每天都非常新鮮，看着從選材到制作一點點成型的巨偶，沈陌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剛畢業那會，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探索。
她的狀态就這樣一點一點又起來了，項遠每天跟她通話，聽着沈陌愈發朝氣滿滿的語氣，心裏松口氣，催着問道：“該看房子了，房屋經紀說你還沒空去看，難道等我飛過去的時候挑嗎？你就一直住酒店？還是挑出房子怎麽樣？”
沈陌一邊打電話一邊給巨偶縫制衣服上的珍珠串珠，說着：“那就你來看，我每天好忙，太忙了，而且買房子還有好多手續要跟着辦理吧，我真沒空，住酒店也很方便。對了，你要不要訂戲劇節開幕的票？來看我們團的巡游演出，我的作品超棒，還有巨幅海報，現在是保密階段，不能給你提前看。”
項遠隔着電話的聲音裏充滿笑意，說着：“我看你要樂不思蜀。”
沈陌：“所以當時警告過你，放我出來要慎重嘛。”
項遠：“我現在有點後悔了，相當後悔。”
沈陌：“天高皇帝遠，晚了。”
空虛寂寞冷的項遠無處發洩精力，就專注搞事業，有次老董事長偷拍項遠開會，并配文發給沈陌：“他像一頭發了瘋的驢，誰能卷過他啊，中層被磨得像驢拉的碾，滴溜溜轉,一個個看着項遠眼睛中都是幽怨的綠光，不過項遠帶出來的隊伍都跟狼似的，啧，可怕。”
沈陌也覺得項遠驢起來是挺驢的，她買了戲劇節的官方明信片，畫了一幅小毛驢的漫畫，遞給項遠，不過明信片還沒有遞到，項遠就在沒有提前通知的情況下，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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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過來也沒跟沈陌說，直接先去敲定了一處寬敞的獨棟，花了兩天時間将裏面都置辦妥當，這才去沈陌住的酒店，偏偏沈陌不在，項遠鐵了心要給驚喜，捧着一大束豔麗的玫瑰，去沈陌交流班所在的高校找人。
打聽到地方，敲門而入的時候，沈陌正在跟團隊讨論巨偶的關節裝置，涉及到一個機械裝備，還專門請了學機械設備的理工同學來幫忙，項遠敲門進去的時候，大家正在研究一處經常被卡住的齒輪裝置，倒是沒人回頭去看捧着玫瑰花走進來的帥氣男人。
項遠先将花束放在一旁，站在人群後方仔細看他們鼓搗，看了一會，開口道：“或許我可以幫忙。”
大家這才回頭看他，穿着工裝褲一身顏料的沈陌正盤腿坐在地上，猛然間聽到熟悉的音色，她吃驚地擡頭看向項遠。
被裝置關節搞得焦慮的團長已經讓開位置，說着：“你也是機械專業的同學嗎？感謝，這裏不知道哪個零件安裝得不合适。”
項遠脫下外套，挽起袖子開始檢查機關，檢查了一會，覺得是有個零件安裝反了，幫忙調整的時候，團隊中年輕女孩們相互交換眼色，熱情大膽的已經開始打聽起項遠的名字和聯系方式，沈陌笑盈盈看着項遠，項遠突然去親吻了一下沈陌唇角，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後傳出驚呼，那捧碩大的玫瑰花也被發現。
項遠在一陣歡呼聲中調整好了齒輪部件，然後拉起坐在地上的沈陌，跟大家說着：“抱歉，我想我要把我的夫人接走一會。”
奔放的年輕人們歡呼聲更盛，項遠幹脆在一片熱熱鬧鬧中深吻了沈陌。
眼前的沈陌，跟國內每天精英淑女裝扮的精幹沈總完全是兩種狀态，紮着高高的馬尾辮，不是一絲不茍，發絲松弛随性地紮着，穿着一身幹練的工裝背帶褲，沒有戴名貴的珠寶，但是佩戴了設計繁複的長項鏈和誇張的一對耳環，她電話裏跟項遠提過，說跟同學一起發現了幾家複古寶藏飾品店，大概是去店裏淘來的。
當你陌生于她的裝扮，那說明是分離的時間很久了。
項遠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他看着仿佛是在校學生一樣張揚潇灑打扮的沈陌，突然覺得也許這是歲月的饋贈，他錯過了蘇陽青春張揚的歲月，并一直為此覺得遺憾，嫉妒陪伴蘇陽的王寧，也嫉妒青春模樣的衛晨。
而眼前的沈陌，好像把他拉回那段缺失的歲月，不是重逢時繃着神經，可以保持社交距離、戴着社交面具的沈總，而是鮮活的，可以毫無戒備跟他坦誠相處的女孩沈陌。
項遠無比慶幸能夠接受衛晨建議，選擇一個重新出發的起點，這可以算是他跟沈陌重新救贖的機會，在深陷沼澤之前，先抓住可以爬出去的那根樹枝。
項遠把人帶回了訂好的那棟房子，沈陌跟他一起把酒店中的行李都運過去，她很喜歡項遠挑的房子，特別是卧室外的那個小露臺，夜幕降臨跟項遠在露臺上吹着晚風，看着這個古老安靜的城市，像活在一個沒有煩惱的童話世界中。
他們品着當地特産的紅酒，聊着最近各自的見聞，有說不完的熱鬧事情，沈陌把這邊戲劇節的情況跟項遠仔細介紹，覺得運作模式非常有借鑒意義，推薦夢影演藝的團隊到時候過來參觀學習，項遠則是對老董事長一通抱怨，控訴他的牛馬生活。
沈陌突然好奇問着：“他老人家年薪到底給你開多少？”
項遠報了一個數，沈陌沉默了，半晌說着：“那你可以再牛馬一點。”
項遠不服：“我差他那點嗎？”
沈陌：“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倆誰也說不着誰。”
沈陌問項遠要不要去周邊城市旅游，項遠第一次來，只想每一秒每一分都跟沈陌膩歪在一起，沈陌幹脆就帶他一起去開交流研讨會，一起趕工巡游巨偶，一起去買早餐，一起加班熬夜，一起畫手繪稿。
沈陌的衣櫃中現在全是方便工作的便捷休閑運動裝，項遠有點迷戀沈陌學生打扮的樣子，有次趁着沈陌跟學校教授交流的時間，去店裏給她置辦了一身校園風的制服套裝，接到沈陌的時候央求她換裝。
沈陌覺得與其放任他在此胡攪蠻纏，不如讓他趕緊回去繼續當驢，就在送機回國的時候穿了這套，項遠一步三回頭，甚至問：“我周末能再過來嗎？”
沈陌果斷拒絕：“不行，最近太忙，要趕工，戲劇節開幕式你再過來。”
越是臨近戲劇節，越是忙得要起飛，整個團隊日夜趕工，終于順利将6個巨偶全部制作完成，因為視覺效果太沖擊，被主辦方直接放在了宣傳封面上。
開幕式當天，集團通過外交渠道拿到了嘉賓函，還由夢影帶着一個文化交流的項目一起過來，組織在當地演出了幾場傳統小戲。老董事長親自帶隊，領着夢影團隊過來戲劇節參觀學習，也跟項遠學習玩驚喜那一套，前一天沈陌還問項遠來不來，項遠說太忙趕不過來。
結果開幕式當天，劇團的巨偶巡游開場之時，老董事長，項遠，麗珍，還有夢影的幾個合作夥伴，齊刷刷舉着攝影攝像器材對準沈陌，還有沈陌團隊的一排吸睛巨偶，哇哇哇震驚怪叫着拍拍拍。
沈陌戴着工作證件在給巨偶前行做行進引導，忍俊不禁朝着這幫大呼小叫的眼熟游客們打招呼，他們的巨偶巡游引發了很熱烈的轟動，東西方的神秘巨獸被拍攝發到各種社交媒體，世界各地的展演團隊紛紛趕過來打卡拍攝，有些院團直接要發合作邀請函，團長都快熱淚盈眶了。
沈陌作為團隊設計核心成員，被邀請參加了創作交流論壇，她英文娴熟地闡釋各種碰撞和理念，放映了創作過程中的很多畫稿，那場交流沙龍現場很火爆，結束的時候沈陌被一個年輕高大的小夥子，金發碧眼的男士攔住她直接示愛，邀請沈陌約會。
全程陪同參與論壇的項遠打斷道：“不好意思，這是我太太。”
戲劇節是各種藝術團隊的狂歡，麗珍帶着夢影的人大開眼界，看了幾場世界級導演首演歌劇、話劇劇目，也跟着巡游隊伍參加街頭藝人團隊的即興表演，那天晚上麗珍在通宵的街頭酒吧喝醉了，沈陌跟項遠忙完去接她，麗珍抱着沈陌哭得很是誇張。
麗珍說：“我過了很多年兩點一線的生活，公司，家，孩子，廚房，學校，作業，出稿，每天睜開眼睛就是這種循環，兢兢業業掙錢，掙了錢還房貸，車貸，養孩子，我以為大家都一樣，都是世界越過越小，但是你看，其實不一樣不是嗎？”
這裏瘋狂的文藝氛圍，刺痛着循規蹈矩人們敏感的內心，麗珍看着眼前換了一個樣子的沈陌，哭得更兇，說着：“謝謝你沈陌，我永遠記得來過的這一趟，很快樂，很自由，我感覺身上很輕松，飛起來了。”
沈陌抱着麗珍，讓她痛痛快快表達，項遠安靜在一旁陪着，跟老董事長品評當地的美食美酒，老董事長也決定當一個自由人，一直待到戲劇節結束，并催着項遠趕緊回去主持工作。
項遠确實得提前回去幾天，臨走時戒備地問沈陌預計得忙到什麽時候回國，沈陌忍笑道：“還沒計劃呢，回頭再商量。”
項遠前腳剛走，衛晨後腳就到，他瞧着沈陌團隊制作的巨偶，上來就是一個“握草”，并與團長展開了激烈的讨教，衛晨一臉惋惜痛恨揪着沈陌胳膊氣道：“怎麽不給我點機會？我的那些機甲朋克風畫稿要是能制作出來，絕對驚豔！”
沈陌被他的憤恨搖晃搞得相當頭暈，應付道：“下次，下次一定邀請你創作。”
戲劇節熱熱鬧鬧結束，團隊通宵慶祝，團長算是打出了名號，想邀請沈陌繼續長期合作，沈陌通過這次創作，覺得還有很多需要填補的知識空缺，先前以為受到打擊才導致靈感枯竭，現在發現，還是因為看到的世界不夠廣闊。
沈陌規劃了新的深造學習計劃，預計為期一年。
将規劃傳達給項遠的時候，項遠沉默了一瞬，問她：“你是讓我閱知，還是讓我審批。”
沈陌笑：“閱知。”
項遠：“我是不是還得感謝您手下留情，沒有選兩年三年課程的深造。”
沈陌：“那肯定得感謝我。”
項遠：“我搜了下，你要去的藝術學院很古老，是不是有制式校服？”
沈陌：“……”
項遠：“我要去送你入學。”
那一年，沈陌參與了很多不同藝術形式的項目創作，校內校外過得很是繁忙，項遠有空就過來，陪着沈陌看她形形色色的藝術創作，偶爾都有空，就去旅行。說是一年的時間，其實過起來飛快，在一個一個項目創作中和一次次小聚又別離之後，沈陌的深造很快接近尾聲。
回國那天，項遠早早就在機場等待，仍舊是捧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迎到沈陌之後，緊緊擁抱。
再次分離又重逢，倆人心态也不再那麽患得患失、謹小慎微，更多了些歲月從容。夜晚跟項遠偎依在一起，聊起去年解散雲開工作室的事兒，沈陌說着：
“那時候還是心态過于年輕，挫折教育不夠，當時王寧還說過我，說其實沒什麽大不了，不用在意旁人眼光，外人都是金魚腦記憶。”
項遠：“咱們頭一晚，就得提別的男人名字嗎？”
沈陌笑：“項總狹隘了吧，心眼真小，我說正經事兒呢。現在看，确實沒什麽大不了，但是出去一趟也很值，人就是太矛盾了，年紀輕的時候想不通，年紀大了想通了時間又沒有辦法倒流，什麽都很從容看透的時候，人也都老了。”
項遠：“不會老，你看你現在，很元氣，很年輕。”
沈陌：“謝謝誇獎！您也一樣！”
沈陌重新開張了“雲開工作室”，但是業務範圍進行了很大調整，把“工作室”三個字換成了“文化公司”，由承接平面設計擴展到各種藝術類活動的策劃，對于集團那邊的資源也不再抵觸，好資源是錦上添花，沈陌自身的能力足以駕馭才更重要。
在集團的贊助推動下，雲開工作室承辦了第一屆國際影偶節，地點在集團最新改造完成的文化産業園區，邀請了瀕危的很多皮影戲、木偶戲劇種，集團專門成立了扶植基金，鼓勵這些劇團的創作演出，沈陌邀請衛晨和海外的朋友們一起操刀創作巨偶巡游，把她當年參加戲劇節的那組作品也運回來了。
因為是純市場化運作，主管部門非常鼓勵這種運作模式，主動聯系集團參與活動，成了當地的一個代表性文化節日，加上園區本身建設得很潮，慢慢成型了集聚效果，比起單純的設計，沈陌發現自己作為總策劃和總運行也擅長，雲開從一個簡單構架的工作室，迅速發展成資本力量厚實，人才隊伍充足的大公司，衛晨在海市的雲開發展得雖然也不錯，但是跟沈陌的一比，簡直就像是二級分公司，衛晨相當不服，要求給他海市的分公司注資，沈陌祝福他工作順利，自力更生。
項遠有天過來陪沈陌吃飯，看沈陌又忙着接聽電話，氣呼呼說着：“在忽視我的存在，我就要動歪心思收購你了。”
沈陌白他一眼，結束通話後說着：“您可是我金主，寬容一下，我好你也好，大家一起好。”
生活進入了一種穩定，但是充滿挑戰的節奏。
初冬第一場雪，倆人在郊區別墅窩着，沈陌去書房拿唱片，發現在書架上擺放着幾張明信片，被裝在相框中齊整放在書架最高層，平時太忙，來這邊住的時間少，倒是沒有關注。
都是她在國外期間給項遠郵遞回來的，其中有一張背面朝外擺放，是她出國後郵回來的第一張，上面寫着：
“冬天會周而複始，該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沈陌拿着相框下樓，遞給項遠，幾分感慨道：“其實重新遇到很難，就算重新遇到，重新開始更難，這句話，算是文學大咖安慰人的藝術吧。”
外面的小雪變成了大雪，紛紛擾擾覆蓋了遠山。
項遠：“萬一呢？總得有點念想吧。”
沈陌點頭，說着：“也對，過程跟結果，每個人看重的都不一樣。”
入夜雪仍舊很大，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停。沈陌早晨去門口踏雪，瞧見雪地上留着些小動物的腳印，沈陌喊項遠拿些堅果出來，說着：“這些是小麻雀腳印嗎？也有小貓的？”
那些腳印形狀各異地顯現在雪地上，帶着幾分自然童趣，沈陌說着：“咱們找點木板給小鳥做個房子？上次去公園看到還有專門的昆蟲之家，很可愛。”
項遠捧出來些大米小米，還有各種堅果，撒到院外空地上，說着：“昨天上山看到只小松鼠。”
沈陌：“這麽冷還跑出來是不是儲存的食物吃光了。”
倆人幹脆換上厚外套，多拿了好多吃的，一路往山上走，踩着厚厚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踏雪聲，一路上多撒了些好雜糧堅果。
山上空氣清新冷冽，跋涉雪後道路不容易，不過還是相互護着扶着爬到了山頂，厚重陰雲淡去，陽光穿透雲層傾灑而下，普照遠山和城市，瑞雪兆豐年，又是新的一年。
【正文部分完結，新文《傲慢的他》已開萬字，歡迎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