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恐懼

第 19 章恐懼

“And the moment that you wander far from me~”

滴滴——鳴笛聲沒過電臺的音波——

斯克內爾已經在距劍橋十英裏的地方堵了十五分鐘。

但他一點也不想生氣了,畢竟經歷過剛出門就碰上工會游行,好不容易出倫敦後又被某個鎮子的五月節擋住了路。

光從可怕人群中擠過就讓他的那點脾氣全部消磨光。

“要輸給萊德兩英鎊了。”斯克內爾趴在方向盤上跟着音樂輕哼。

這是他第一次開車離開倫敦。

就在前天,當他在酒館聊天時說要開車去劍橋,一起喝酒的幾人用極其誇張的語氣點評他的計劃。

“我這輩子都不會在銀行假那天開車出門,一英裏都不可能!”

“老兄,那你得提前兩星期出發!”

斯克內爾聽了他們的建議,特地早早出發,然而他實在低估了人們在假期出門的熱情,好像全倫敦的人都要開車逃離倫敦似的。

他有些後悔沒有坐火車出門,果然現代交通是極其必要的,盡管英國鐵路管理系統說不上多現代罷了。

現在只希望能在中午前到達訂好的旅社,能在和萊德見面前好好休息一下。

他們約好要在今晚見面。

上次和湯姆斯談完話,斯克內爾寄出信後就等着萊德的回應,直到前幾天才接到萊德打來的電話。

斯克內爾一直擔心萊德的心情會因朋友的欺瞞受到影響。

聽筒裏,萊德的聲音被電流過濾有些不太真切,但他那種恰如其分的愉悅聲音傳來讓人聽了安心。

但年輕人慣會用這種音調做情緒的掩蓋。

“萊德,我能問下……關于你的那位朋友?”斯克內爾還是猶豫問了出來。

對面明顯停頓了下,然後輕輕嘆了口氣,因為電流的失真變得缥缈。

他用不同于先前的疲憊語氣回答了斯克內爾。

“抱歉,斯克內爾,我現在才打給你。湯姆斯說得沒錯,那個人爆料了關于我父親的事,他還說關于名片的事完全是他編的,就為了看我着急的樣子。

他完全不在意對你造成的影響。不過我們沒見到面,在電話上講的,不過我再也不會見他了。”

萊德一連說了許多,然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隔着話筒,斯克內爾好像看見對方眼睫垂落,連紅發也無精打采。

他想安慰萊德,但唯有電話線聯系他們,說什麽都變得冷漠。

正斟酌了安慰的話想開口,就聽見萊德語氣柔和說道:

“不用想出話來安慰我了,我沒事。反而我很慶幸能認識那個人的真面目,如果沒有你,我永遠不會知道這些。謝謝你,斯克內爾先生。”

先生,本是客氣的稱呼卻連着之後的姓氏用輕巧的語調說出,就像“好心先生”般的調笑。

但斯克內爾仍擔心自己朋友的狀态,希望他接下來的話不會逾越。

“你介意我去劍橋找你喝一杯嗎?你想喝什麽我都請了,就當慶祝我們的事件解決。”

“如你所願,小心你的錢包吧,斯克內爾。”

萊德在電話那頭咯咯笑着,打定主意要喝光請客人的錢包。

斯克內爾和萊德約定在一號見面,是個周六,銀行假在三號,所以他們有一個三天的假期。

顯然所有人都不想悶在家裏三天,迫不及待找個比倫敦明媚的地方迎接夏日伊始。

在路上待了快四個小時後,斯克內爾終于到達了這座以學術著名的小鎮。

禮拜堂、牛頓、蘋果……等會兒再去想這些吧。

他迫不及待要躺到旅館的大床上睡上一覺,雖然很想現在就見到萊德,但可不能用一臉疲憊和朋友見面。

顯然昨晚萊德聽到自己要開車過來時的設想是對的,他貼心的把見面的時間安排在晚上。

“賭兩英鎊,斯克內爾,你到劍橋的第一件事肯定是睡覺。晚上見吧,日落時我在康河邊的聖喬治等你。”

————

“再來一品脫啤酒。”

此時萊德已經暈乎乎了,仍舉着杯子讓酒保續酒,然後在如願得到滿滿一整杯啤酒後歡呼出了聲。

斯克內爾的腦袋也有些不太清醒,他陪萊德喝了太多。

本來他們在康河旁一邊欣賞着日落美景一邊享受着美食,劍橋吹過的晚風都帶着青草的氣味。

但等回過神來,他已經跟着萊德坐在了這家擁擠的小酒館裏。

這家是第…幾家來着,他也記不清了。

他只記着跟在萊德身後在巷子裏騎自行車,然後停下在一家迅速喝完就騎到下一家繼續喝。

萊德的聲音在風裏飛揚:

劍橋有個傳統,國王街豪飲賽,參賽者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在國王街的每個酒館喝一品脫啤酒,要喝到一加侖才算勝利!

清脆車鈴和肆意叫嚣混合砸在古舊磚牆上,一陣熱風席卷無法止住跳動的心。

這是怎樣的情緒?在沉寂的夜晚中也無法安然步入平靜。

而現在,“斯克內爾……”萊德嘀咕着他的名字。

斯克內爾看着已經趴在桌子上的萊德,顯然他們的終點就在這裏了,任萊德在夜風中許下豪言,也要被酒量打敗。

他們沒真的在每個酒館喝一品脫啤酒,畢竟那不易醉還漲肚,一點也不盡興。

他們只是點了每家的招牌,斯克內爾雖然作弊般對那些酒淺嘗辄止,但太過迅速的飲酒方式會讓人醉得更快。

這一家的招牌就是當地自釀的啤酒,深得當地居民的喜愛,他們也沒理由拒絕。

但萊德今晚必須停下了,那近乎賭氣的行為會讓他的胃難受。

無論當時享樂沉湎,過後定會憂慮壓心。

沒理會萊德的固執,斯克內爾把那杯沒喝完的酒從對方的手裏挪開。

“好了好了,萊德豪飲賽就此結束,你需要休息。”斯克內爾皺着眉頭,他不喜歡因為頭腦虛浮而無法掌控口腔發音的感覺。

喝醉的萊德一如既往乖順到任人擺布,只在被搶走酒時抱怨了幾句,然後就聽話起身。

斯克內爾将手搭在萊德的肩上避免此人一閉眼就栽下去的可能,畢竟上次萊德就一直追着問自己的酒後行事。

結了賬,他們正往要外走時突然背後傳來一陣噓聲。

“喲,這不是菲爾普斯嘛!”這聽起來可不是友善的招呼。

萊德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後就下意識找聲音來源,定住身找到那張輕佻的臉後卻沒認出來那人是誰。

那雙淺色眸子淡淡出神地望着,然後移回目光。

萊德重新撈起斯克內爾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像剛才那樣,自顧自要往外走。

那人見自己被無視,喝了口酒後開始以聒噪的分貝和同伴讨論關于菲爾普斯的新聞。

他大聲說:“欺詐者菲爾普斯,看人們起的新花名多适合斯蒂芬啊。”

酒館不大,所有的咋舌都能讓站在中心的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但也有人抱怨此人太過分,沒人願意聽那些陳舊新聞,讓他的同伴趕緊制止此人的叫嚷,別擾了大家的好興致。

斯克內爾雖然聽了心裏來氣,酒意也激得他想去制止那人的嘴巴,但自己搭在肩上的手被萊德緊緊握着。

萊德并不停下,恍若那些事與他無關。

但斯克內爾知道攥緊自己的那只手有多冰冷,不過既然萊德無意争論,他也沒有理由以萊德為借口制止那人的嘴巴。

但那人接下來的話讓酒館裏的氣氛一下變得冰冷:

“小菲爾普斯終于找新男伴了!謝天謝地,尼基終于擺脫你了,他的婚禮可不歡迎你這種死纏爛打喜歡男人的小仙子。趕快和你的男骈頭離開這個酒館,我們可不想沾染上GRID!”

随即就有靠近兩人的人在底下問這縮寫是什麽鬼東西,那人在得到了恐怖的答案後就畏懼得端了酒杯趕緊往後撤。

酒館裏原本的竊竊私語也變成了厭惡,其間夾雜着咒罵——

“上帝啊,兩個異端。”

“十年前我就反對那個法案,去罪化簡直可笑。”

“聽說那個病只在男同性戀者之間傳染。”

“看他們握着的手,哦,兩個男人!”

斯克內爾的手使勁抽開。

“斯克內爾!我們離開這裏。”萊德沒有握住斯科內爾抽回的手。

不,我不是。

斯克內爾想大聲辯解,但卻無法出聲,在內心深處沉睡的一種恐懼破土而出,震懾住所有想竭力制止的動作。

有什麽曾經發生過的事與眼前的場景重合。

他像墜入黑暗在無助喘息。

他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只有自己從出生起便耳濡目染的,在血液裏流淌的……

他無數次想忽視卻如影随形,就像即使學習正音也無法改掉的東區口音。

突然,斯克內爾沖到那人身前攥緊他的衣領,把坐在那裏的人拽起來,用自己的身高優勢壓制住那人。

那人的酒瓶掉在地上砸個粉碎。

“道歉!”斯克內爾狠狠說道。

“同!性!佬!”那人犟着鼻子故意拖長音說出這個歧視色彩濃烈的詞。

“砰!”

“科林!”

場面陷入混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