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五月舞會
第 22 章五月舞會
六月是英國最好的季節。
這個時節有着最舒适的氣溫和十幾個小時的漫長白日。
如果你要來英國旅行,斯克內爾會建議你把時間安排在六月中旬,無論是去高地還是海邊,都是你的最佳選擇!
其實這是斯克內爾在雜志上看到的,他最近喜歡上了看旅行專欄。
究竟是人的哪個感官最先探測到夏天的來臨?
或許對劍橋的學生來說,夏日的預示就是結束黑暗考試周之後的徹底狂歡!
斯克內爾此刻就身處劍橋,盡心品嘗學院裏提供的小食,他特別喜歡一種點綴着檸檬的水果撻——檸檬的清香充斥味蕾,更加絕妙的是酸甜的水果醬搭配酥脆的撻皮,只一口就嘗到夏天的味道!
在他準備嘗試另一口味的時候,萊德從身後叫住了他:
“斯克內爾,你嘗嘗這個,是橘子味的。”萊德一手端着酒杯,一手遞過來盛着小塊布丁的碟子。
“這個嘗起來也不錯!”斯克內爾同樣也愛上了這個橘子布丁的味道,吃完後他意識到自己不是來參加食物品鑒會。
他是來參加劍橋五月舞會的。
這是劍橋的傳統,在學期結束後的六月舉辦狂歡舞會,該學時學,該玩時玩。
從七八點入場一直到第二天六點結束,只有勇士才能在徹夜狂歡中堅持一整晚而不倒下。
畢竟酒水、玩樂或許還有邂逅這種耗費精力的事都會在半夜擁你入眠。
但這畢竟與斯克內爾沒關系,要說有點印象也只是在《時刻報》的娛樂新聞版面上看到關于某些精英名流的八卦。
所以當萊德打電話邀請他去參加自己學院舉辦的舞會的時候,他先是愣了一下,在腦海中搜刮出關于這個名詞的釋義,确定自己和這個舞會可搭不上邊。
萊德解釋說他手裏恰好多出一張票,就當是上次在劍橋放他鴿子的彌補了。
他還特地囑咐斯克內爾:“穿得正式點,好好打扮一下,你肯定不會虛度這個夜晚。”調侃的意味十足。
想來也是,這也是個機會之夜,在一個瘋狂的夜晚做些瘋狂的事,在學生生涯裏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斯克內爾站在一旁看着歡笑的年輕男女們,回憶自己的學生時代,他那時壓力重重,因為一些事幾乎要放棄學業。
一晃他已經畢業這麽久了,在艦隊街待着好像過了一輩子似的。
不過萊德可沒打算讓斯克內爾只當美食品鑒家,領着他找到一個射擊攤位,接手玩起了瞄準游戲。
萊德的準頭很好,酒精沒有幹擾他的判斷,打出的子彈沒有空發。
年輕人帶着點驕傲解釋,這是因為在小時候他父親會帶他去獵場,教他射出第一顆子彈,雖然他也只是打打靶子而已。
帶着酒意的驕傲讓謙虛的話也自大得可愛。
在玩盡興了之後,斯克內爾看了下時間,萊德也湊過來看,紅發冒冒失失擋住他的視線。
像在金絲雀碼頭的場景重現,不過這回他們不用擔心背後有偷襲者。
斯克內爾莫名感覺後背涼了一下。
他舉着手表讓萊德看清時間,告訴他快到放煙花的時間了,他打聽到一個觀賞的好位置,現在人還不會太多。
萊德有些驚訝他都已經熟門熟路了。
斯克內爾挑了下眉,他很喜歡看到萊德驚訝的表情,那雙不做掩飾因好奇睜大的淺藍色眼睛在夜色裏亮晶晶的。
那當然,信息搜集能力可是做記者的基本,不僅如此,他甚至能給萊德指出偷偷混進來的人,比如借喝酒掩飾觀察落單者的那個人,他用假的記者證混了進來。
“證據是?”
“他自稱記者卻根本不會使用相機 。”
“希望他最後能幸存下來。”萊德隔空和注意到這裏的那人碰了下酒杯。
因為十點才天黑,所以在入夜之前大家都還保持着清醒,至少像普遍印象中那樣風度翩翩。
而煙花就是宣布可以肆意的訊號。
最絢爛的夏花片刻消逝,落下的星點化成混合着硝煙的微風。
糾纏過笑意盈盈的年輕面龐。
但徹夜的狂歡才剛剛開始,離天亮還早着呢!
——
不過三點,天已蒙蒙亮。
“跳累了嗎?你很受歡迎。”萊德從人群中脫身來到斯克內爾身旁,他醉得實在厲害。
入場前萊德就抱怨因為考試他幾乎滴酒未沾,今晚他要一定要徹底放松。
只斯克內爾看見的他就喝了不少,萊德之所以還能撐到現在多虧了兌了太多水的酒。
斯克內爾主動讓出自己的肩膀讓萊德靠着,他笑萊德:“你說要和我一起幸存到最後呢。”
萊德和他碰杯,但沒喝下去,終于實話實說:“我太難受了。斯克內爾,我現在只想閉上眼睛躺在哪裏都好。你肯定能待到最後。”
說完,萊德就步子虛浮要離開斯克內爾,但被斯克內爾一把撈住。
他可不能讓這樣的萊德獨自回去,反正這舞會他也沒必要堅持到最後。
“看,斯克內爾,那個女孩在招呼你。”萊德這時還不忘幫他的朋友注意邀約。
“我送你回去,我也已經很累了。”斯克內爾隔空拒絕了邀請,然後扶着萊德準備離場。
一離開活躍的中心,萊德就逐漸安靜下來,像往常一樣,溫順随着斯克內爾的牽引向前走。
斯克內爾試着和萊德聊天确保萊德還有着意志能夠回到校舍。
一些舞會上的事或者剛結束的考試,不過後面那件事得到了非常強烈的抱怨,也多少讓年輕人提起了精神。
斯克內爾虛環着萊德的腰,側目看去,一些藏在紅發裏的亮片在路過街燈時忽閃,他忍不住去揀出那些星點。
萊德察覺後和之前在葬禮那次一樣,避開了斯克內爾的動作,然後問:“你左手的傷現在會疼嗎?”
斯克內爾收回手,意識到自己逾越了,之前那次萊德已經明示了拒絕,他實際上并不喜歡別人對他的觸碰。
他記起曾不禁揉了下溫煦的紅發,那時萊德傾訴他的疑惑不安,灰藍色的陰雨天将他們與世隔絕。
“傷口已經恢複如初,雖然舊傷在陰天時會有些異樣,但倫敦最難熬的那段陰雨季也已經過去了。”
“但疼痛依舊在。”
“……是。”斯克內爾如實回答。
這時萊德突然停住了腳步,順着他的視線斯克內爾看見了一個站在出口處的人。
那人明顯是在等着他們,不,他是在等萊德。
斯克內爾沒有說話,因為他察覺到突然彌漫在兩人之間的異常氛圍。
那人打開車門,很明顯是要接萊德上車,然而紅發的年輕人并未上前。
斯克內爾看不清那人神色,在他過來時側身擋在萊德身前。
“你好,斯克內爾先生,久仰大名。我是奧德裏奇,萊德的朋友。”這位儀表堂堂的男人首先介紹自己。
斯克內爾有些驚訝,這人就是尼基!
但與在電話中的那種傲慢的印象完全不同,此人面露友善并且風度翩翩,挂着絕不會讓人挑出毛病的笑容。
奧德裏奇用無奈但并不責怪的語氣,越過自己對沉默站在身後的萊德說:
“我就知道你會喝成這樣,你瞧,你之前還承諾過,不過沒關系,舞會就是要盡興。上車吧萊,我送你。”
萊德不為所動,酒意朦胧了他的雙眼,但一向溫和的臉上顯得冷淡:“去哪裏?我回校舍還不至于用車。奧德裏奇,我說過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尼基也并不惱,反而還對斯克內爾表示了歉意:你瞧,萊德喝多了就會這樣,我知道你是他新交的朋友,他肯定給你添了麻煩。
然後他仍舊十分耐心勸着萊德,甚至帶着委屈的情緒:“萊,你又這樣說我,我解釋過的,但這些我們回來再說。
這次我就料到你肯定會喝醉才在這裏等你,從來都是我照顧你的,萊。”
說着他不着痕跡擠開斯克內爾,環住萊德的肩膀,他湊近說:
“你也不想對斯克內爾先生造成負擔,對吧,他只是你的朋友。”
萊德顯然在思考這個理由,他也許被說服了,沒有讓奧德裏奇離開。
斯克內爾簡直要睜大眼睛,混沌的大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本以為兩人會發生矛盾,那他一定要和萊德離開,但看起來需要離開的是自己。
他有些無措:“我想我最好走開。”
“等等,斯克內爾。”
他沒有理會萊德的呼喊就像落荒而逃一般離開了二人。
等拐進絕對不會知道身後将要發生什麽的巷子裏時斯克內爾撐着牆喘氣。
剛才的事發生得太過于莫名其妙,以至于他忽視了自己在尼基一出現就開始過快的心率,而遲到的被判定為不善的心理像浪席卷他的身體。
他讨厭尼基,他嫉妒尼基。
斯克內爾想到了他閉口不談的那個親吻,那是屬于尼基的。
即使那人對萊德造成了傷害,信任也是屬于尼基的。
他為何作此反應,只是因為他的朋友看起來錯誤的選擇,因為萊德沒有選擇遠離一個欺騙過他的朋友嗎?
不,不是這個原因。
斯克內爾有些絕望,因為他此時的思索正陷入一座迷宮,急切地想要找到出口。
而這絕望已漸顯端倪,與他的恐懼盤桓相生。
在他想清楚之前自己的雙腿就快一步做出了行動,原路折返跑回他們分離的地方。
那裏一個單薄的身影正靠着牆坐在地上,街燈拉長了孤單的影子。
“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