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母子

第四十八章 母子

三人初來乍到,加之老漢提及那些乞丐不好惹,從業還是覺得小心為上。

蔣嬸知曉自己腿腳不如年輕人利索,不能給叢業跟二冬子拖後腿,她應下,後叮咛叢業,“你們可一定要小心些,要是有不對,就趕緊跑,可別逞強。”

蔣嬸又囑咐二冬子,“你可得顧好你嫂子。”

“嬸子放心,我也跟人學過兩招的。”二冬子總在外頭跑,不可能遇上的都是和善人,必要時候也得動手,他前些日子在鎮子上認識一人,曾在镖局幹過,二冬子跟那人學過幾招保命功夫,不過才學沒幾日,要真跟人動起手來,不一定有用。

當然,這些話二冬子不能說出來。

蔣嬸總算是放心了些,“你們早去早回。”

叢業又在旁邊攤子上給買了包瓜子給蔣嬸,省的蔣嬸一人等的無聊。

蔣嬸哎呦地叫好幾聲,直說叢業太破費了。

按老漢的指路,二人又問了路人,約莫一炷香後,遠遠看着前方有一座破廟。

破廟在縣城東南方,遠離縣城最繁華之處,周圍是一間間年久失修的房屋,房屋住的多是本地沒有掙錢營生的老人,及來縣城做生意的百姓租住。

二冬子走在叢業前面,他感嘆:“沒想到縣城也有比咱村還破舊的房屋。”

“恐怕就是京城也不都是繁華街市。”叢業觀察四周,邊回道。

莫說這古代,就是後世,多得是狼藉遍地的城中村。

“嫂子,要不你先在這裏等我,我去看看。”

這會兒還未過午時,住在破廟裏的乞丐約莫都出去讨飯了,周圍只偶爾有人路過,在看到叢業跟二冬子時,臉上俱都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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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叢業繞過二冬子,先一步往破廟裏去。

剛到門口,二人便聽到一陣壓抑咳嗽聲,及氣息不穩的責怪聲,“你,你怎的又去搶人吃的?”

“不是搶的。”須臾,一道細弱的聲音說:“人家給的。”

“娘,你趁熱吃些。”

“你就別騙娘了。”接着又是一陣悶咳,“娘不吃,你把這油餅去還給人家,再給人家磕個頭。”

回應婦人的是一陣沉默。

婦人許是急了,還未開口,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小成,你,你是不願聽娘的話了?”

叫小成的孩子忙哽咽着應聲,“娘,我聽,我這就把餅送回去,娘你別着急。”

離得近,叢業還能聽到婦人粗喘聲,及掩飾不住的哽咽聲。

“小成,是娘對不住你,都是娘拖累了你——”

“娘!”小成突然大聲打斷婦人的話,“你是不是又想丢下我?”

一陣死寂後,小成放聲大哭。

“娘,你別不要我。”

婦人忙将孩子半摟在懷中,拍着他的背,“小成乖,不哭了,娘沒有丢下你,上回是娘想差了,娘對不住你。”

哭聲這才漸漸弱下去。

孩子整日在外頭東奔西跑,還時不時被打,又哭過一場後,到底是累的很快就睡了。

确定孩子睡熟,婦人捂着小成的耳朵,對着門口輕聲說了句,“進來吧。”

二冬子指着自己,無聲跟叢業做了個口型,“叫我們?”

叢業點頭,擡腳進了破廟。

破廟內昏暗,正對門的是一尊已看不出面容的佛像,地上雜亂,幾乎無下腳之處,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刺鼻難聞。

小成母子正卷縮在門邊。

叢業背對着門,婦人看不清她的相貌,渾身清冷氣息卻讓人忽視不了。

“是我家小成搶了你們的油餅?”婦人半靠在牆上,她将懷中的孩子摟緊,将身上的破衣裳蓋在孩子後背,随着婦人動作,她覺得喉間又一陣痛癢。

用力咽下咳意,婦人原本蠟黃的臉都憋的紅了。

等一口氣終于順上來,婦人才拿起油餅,遞給叢業,聲音虛弱無力,“這餅我沒吃。”

“我把餅還給你們,你們能不能放過我家小成?”婦人眼中有淚,她心疼地打量孩子身上還未消去的傷痕。

每次帶着一身傷回來,小成都說是在外頭磕的。

她也假裝信了孩子的話,心卻一陣陣揪着疼。

叢業上前,半蹲在母子兩面前,她觀察孩子的臉色,沒接過油餅,對婦人說:“孩子病了。”

這孩子黑,發燒也看不出異樣來。

婦人抱着孩子的手不停抖動,她自是知道孩子病了,可她自己都動彈不了,根本無法照看孩子,孩子不說,她也只能不提。

叢業視線落在婦人臉上。

她知道這婦人是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而她懷中的孩子也也堪堪活到了弱冠。

婦人無聲流淚,怕吵醒孩子,她甕聲自責,“都是我沒用,照顧不了他,還拖累他。”

“這孩子怕我餓着,才去搶吃的。”婦人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水漬,她求叢業,“您別怪孩子,都是我沒用,您要打要罵都成,能不能求您饒了這孩子?”

“我沒怪他。”眼看婦人想爬起來給叢業磕頭,叢業忙按住婦人。

叢業也挨過餓,最清楚忍饑挨餓的滋味是多難以忍受。

婦人一個勁兒道謝。

懷中的孩子似乎察覺到娘親的情緒,不安地動了動。

只是身體不适,終究是沒清醒過來。

沒靠近,叢業都能察覺到孩子身上散發的熱意,她皺眉,“孩子不能這麽燒下去了。”

雖然從這孩子的結局看,他似乎挺過了這一關,只是看着孩子張着嘴,艱難的呼吸,叢業終究是忍不下心。

“我知道,可,可我實在沒法子。”婦人無聲流淚,“我們逃難出來,身上的銀錢早用光了,後來這一路都是乞讨,上回我病了,小成去挖了點藥,我才撐到如今。”

可孩子病了,她連走出破廟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去給孩子挖藥了。

婦人不舍地摸着孩子的臉,有心疼,也有即将解脫的釋然,“若是我們母子實在熬不過去,那也是我們的命。”

在剛病重那陣,婦人不想累着孩子,趁着孩子睡熟,一個人離開。

她不想死在孩子面前。

可終究是舍不得孩子,她走了沒多遠,又回來,躲在一旁,看着孩子醒來,哭喊,到處找她。

叢業又端詳二人一眼。

“我可以借你們銀子。”叢業對婦人說,“等你們母子二人痊愈,再賺錢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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