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說清楚 “你需要警惕任何人,包括我”……
第10章 說清楚 “你需要警惕任何人,包括我”……
謝墜淩一時竟被白采的目光攝住。
他起初沒聽懂白采最後那句話裏的意味,只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的血腥氣太濃烈,想要放下白采去迅速處理下,可誰知白采說完這話也沒放開,手臂死死地絞着他的脖子。
心髒突然沉悶作響,謝墜淩有種強烈的直覺,小妖怪獨自在家裏面等這麽久就是為了他的回答,自己的每個字對他而言都至關重要。
擡手白采托得更穩了些,謝墜淩低聲解釋道:“我身上很髒是嗎?”
“原本回來的時候就要去洗的,但是沒有想到你會醒。”
“今晚有妖物在外面鬧事,我從局裏回來正好順路就被派去處理,到的時候血腥味已經很重了,所以才會沾這麽多在身上。”
說完垂眼,發現白采盛着水光的眼眸依舊在定定望着他。
人類對于妖物習性的研究很有道理,“植物治愈系擅長氣息淨化”的結論,也是基于植物對于氣味的敏感度,這點謝墜淩其實早有體會,因為初見白采的時候就已經被他強勢地沾染上氣息。
随着時間的推移,白采對于氣息的掌控欲變得更加極端,想盡辦法侵占他所有的生活空間,讓他不管走到哪裏都無法擺脫這種味道。
所以謝墜淩極其能夠理解他此時的難過。
最重要的是……在見過這只小妖怪到底是如何哭得眼皮發顫以後,即便只有那麽短暫的片刻,留下的烙印卻深得令人再也不願意重蹈覆轍。
遲遲沒有等到回答,謝墜淩還想要說點什麽,卻聽白采抿唇很久後道,“可是你走的時候,都沒有告訴我。”
“謝墜淩,我都以為你又要抛棄我了。”
那個又字讓謝墜淩眼皮輕跳,“我沒有……”
“我以為你覺得我很沒有用。”白采嗓音輕微發顫,“所以要去找別的妖怪了。”
謝墜淩愣住,幾乎都以為是自己嗅覺出了問題!
他擡手去嗅,只有撲鼻的血腥氣,絕對不可能有其他治愈系妖物的味道!那白采為什麽要這樣說?他還想要問,卻發現白采猝然別過頭,垂着眼緊抿着唇,可那股子倔強與灼熱不受控制地傾瀉出來。
在謝墜淩看來,自己身上的這些血腥味他是都知道的,只是些妖物碎屍的惡臭而已,不會對他造成任何的威脅,更遑論覺得不安。
所以他最在意的事情,或許就是當時撒謊是治愈系結果被看穿,然後又在自己身上嗅到那種味道,可味道完全沒有,“只有治愈系才有用”也是個誤解而已。
到底是為什麽?才會讓白采說出這樣的話?
“是因為……”謝墜淩的心髒慢慢沉下來,望着他輕聲問道,“我沒有答應跟你結契嗎?所以你才這麽擔心?”
白采豁然回頭跟他對視,終于像是戳到痛處般,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你為什麽不答應我呀?就算我不是治愈系,可是我絞殺也很厲害啊!”
他是大妖!白采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
雖然可能他接觸人類的時間并不長,很多規則并不清晰也沒辦法像他們那樣考慮周到,可妖物能夠打過他的幾乎沒有!他試過的!
果然!聽到這話的謝墜淩神經猛顫,壓低眉眼問道,“你知道不知道結契是什麽?”
“譚烏沒有跟你說過嗎?結契的本質是主仆關系,只要寫下那個名字你就必須要聽我的,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沒有拒絕的餘地,也沒有任何自由可言。”
謝墜淩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跟他結契,就算是那天當衆答應,也是準備好了要替他登記。他想看看如果替他擺脫危險的境地,他到底是會選擇走還是接着留下來。
很顯然,最後他依舊執着留下來出乎他的意料,而更讓人無法意料到的是,這會對白采造成這麽深刻的影響。
甚至是現在,白采的胸膛也激動起伏着,“我知道,都跟我說了。”
“那你想——”謝墜淩話沒說完。
“可是我本來就要聽你的啊。”白采無法理解,就連纏着他的手都不自覺狠狠用力,“就算是現在你讓我做什麽我也不會拒絕,難道我不是就應該跟着你嗎!”
“可是沒有結契我們就沒有綁定了,我根本就收不到你的命令……”
謝墜淩瞳仁微微擴大,空氣竟是安靜下來。
他看到白采失落委屈地抿着唇,後面的話也賭氣不願意多說的模樣,終于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小妖怪純真無辜,為達目的可以越挫越勇,卻從來沒想過要是遭到可怕的對待怎麽辦。
他伸手,扣住了白采的下颌強迫他擡頭,能夠清晰地看到他雪白漂亮的臉蛋,睫毛因為情緒的劇烈起伏而顫抖着、好似還沾着點不甘的水霧,唇瓣也緊緊地抿着……
最後他的拇指微微下滑,抵住他了脆弱脖頸的血管,這裏還清晰地傳來溫熱與跳動。
就連命脈都能這樣肆無忌憚地交給他,還能指望他如何保護自己?
“白采。”謝墜淩低聲喊他名字,“你以後會接觸到很多人……”
這樣的說法并不被接受,因為白采憤怒地掙紮了下,很讨厭他說其他人。
謝墜淩現在也不喜歡提到別人,只要想到小妖怪或許有天看透自己的本質就會離開,他的神經便像是細線拉扯般輕輕顫動,所以直接換了說法。
“只說我。”
“你記得不記得,前幾天你從監獄逃跑被我找到的時候你在做什麽?你告訴我你想吃了我的同事,你說你是個很兇殘的妖怪,然後我說的什麽?”
謝墜淩說,他對這種舉動毫無異議,因為在必要的時候,自己只會比他更加的決絕與果斷。這就是所有人都清楚認知的他的本性,也是他們為何會如此畏懼厭惡自己。
只是小妖怪好像完全沒弄明白這點,謝墜淩的措辭愈發冷銳,“記得嗎?你覺得我會是什麽好東西嗎?”
“可是——”白采拼命地想反駁,喉管卻被謝墜淩的拇指壓住。
他錯愕地擡頭,卻猝然撞進他目光,在夜晚幽邃冷冽得像是月華,在這樣危險致命的動作下更顯得驚心動魄。如果說白采什麽時候會感受到真正殺意,那必定就是此刻。
可奇異的是,白采沒有感受到畏懼,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緊緊盯着的謝墜淩張合的唇瓣,最後只聽到他清淩淩的聲音,
“所以,你該學會的是如何防備所有人。”
“包括我在內。”
白采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被放開的。
他只記得這話聽完,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砸了下,讓血液複蘇,胸口滾燙發顫,所以好像連纏着謝墜淩的力度都松開了些。
然後就是熟悉的體溫離開了他,他的手腳變得空落落,慢慢地他察覺到門外有動靜,但是沒什麽氣息,應當是特管局找了運輸工具送東西過來。
開門又關門,白采灼熱又懵逼的腦袋終于慢慢清晰起來了。
謝墜淩是在說他沒長心眼。
他忍不住抿了抿唇,有點被罵的低落。
但是這件事本身就不需要太在意啊,別人危險那是別人的事情,他又不會去找別人。謝墜淩危險……謝墜淩又不可能傷害自己,否則他當時為什麽要把瀕死的自己救起來呢。
也就只有那麽一次,白采差點都要被分食了。可即便是那樣浩蕩恐怖的經歷他都活下來了,現在的他只會比從前更加謹慎,也絕對不會離開謝墜淩的視線範圍,又怎麽會受傷呢。
謝墜淩取完局裏面送來的物資,又安靜地回頭看了眼。
白采還耷拉着腦袋坐在地板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可沒多久他開始睫毛亂顫,看起來就不像是把自己剛才的那番話聽進去的樣子。
可自己的擔心、恐吓并非毫無由來。
随手拆開袋子,謝墜淩将裏面給白采的衣服、生活用品取回來,垂下眼眸,忽的又想到上次局長單獨交給自己任務時,看到的那些令他印象深刻的資料。
那是份關于藤蘭的檔案,只存在記載中的滅絕物種。
就在幾年前,藤蘭都還是妖物裏面堪稱逆天的存在。
它愈合能力高,擅長絞殺又沒有天敵,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過分強大的原因,他反而對虐殺興致缺缺,出現在人類視線中的那幾次都只是在覓食以儲備營養。
明明是個非常漂亮的物種,通體開花香氣馥郁,除了屍的時候看起來場面格外駭人殘忍外,幾乎沒有太多的侵略性行為——但這也架不住他遭到觊觎。
記載中并不清楚他到底發生了什麽,只知道當它傳遞出痛苦的哀鳴時,就已經被鋪天蓋地的妖物淹沒分食,遮雲蔽日甩在天空的藤蔓在寸寸幹枯,漂亮的花朵轉瞬凋零,變成一團團燃燒的烈焰落在地面。
想到此處,謝墜淩無端地指尖發涼,緊緊地收攏克制着心悸。
藤蘭尚且如此。
他不願意白采也遭遇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