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Chapter 12

腳趾好疲憊,

地下建成了一座城堡。

零點零一秒後,黎晚晚不想丢人丢大發,卯足勁想繼續把戲做完。

她試着無視謝祈宴,假裝旁邊這個穿着花襯衫,正一個勁沖她放電的男人真是一條狗在自己腳邊轉圈圈。

收住剛才激情發洩,義憤填膺的悲情,黎晚晚開始暗自觀察了眼對面尚輕舟和溫禾。

他們看向謝祈宴,眼神裏是茫然之中透露着呆滞,驚訝之中還閃着晃眼的崇拜之光,但看向她則是滿滿的不信服,就連擡起的鼻子都在懷疑她話裏的可信度。

出現的矛盾點不僅僅在于謝祈宴令人三觀跟着五官跑的好名聲,更在于她黎晚晚向來思維跳脫,慣常以犀利飽滿的演技将他們耍的團團轉。

換做平時,扯個慌,被尚輕舟瞧不起,多問候她幾個後腦勺子也就算了。

但今天不一樣。

今天,

有謝祈宴……

在謝祈宴面前,黎晚晚就不能輸。

她當初和尚輕舟,溫禾能成為好朋友,主要是臭味相投與情投意合,其次還有一點—他們是高二才轉來北冥的。

換而言之,是他們沒有親眼見過當年風光無限的謝祈宴,也更不會有絲毫機會認識到與現在判若兩人的高一黎晚晚。

無知能換來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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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如她所願換來了安逸的兩年。

而現在,黎晚晚絕對不允許謝祈宴的出現讓她身邊的朋友臨陣倒戈。

她需要她的朋友同她站在同一戰線,和她一樣讨厭任何時刻的謝祈宴。

以她口中所描述的話,無條件的同仇敵忾。

身邊的謝祈宴托着腮幫,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是挑釁者的姿态,絕對自信的等着看她出洋相呢。

惡臭的嘴臉,

謝祈宴是絕對的惡狗!!

黎晚晚怒了努嘴,心眼裏的不服氣都要從鼻孔裏噴射出來,但有旁人在,根本無法發難,她只能在短促到不讓人起疑的時間裏盡力的挽回自己的顏面,同時保證謝祈宴占不到便宜——

“謝祈宴!!!”

演技派就是任何時候都能調整狀态發癫發瘋,黎晚晚/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霸淩劇本進行到底:“你怎麽還有臉面出現在這裏啊?”

她拍着桌子,跳着起身,鍋碗瓷器相撞共鳴,筷子滾着滾着掉在了地上。

對面吃瓜的二位打了個哆嗦,尚輕舟甚至緊忙撤回了一口蝦滑。

謝祈宴談定的伸手,跟服務生又要來一副新的放在桌上,她的碗邊。

黎晚晚不領情,叫來服務員,原封不動的把筷子拿了回去。

服務生相當不解:“是有什麽問題嗎?”

黎晚晚當然的點着頭:“狗碰過了,髒。”

謝祈宴呵了聲。

服務生就一打工的,當然聽不懂她的話外音,但兩人之間傳遞出來的信號就很詭異,就跟磁場幹擾似的,亂的人頭疼。

服務生索性換了雙筷子,這回謝祈宴沒動,黎晚晚自己接過了筷子。

“謝謝。”

多禮貌多有好。

“說你呢!”

多刻薄多犀利。

服務生當場吓軟了腿,跳起了科目三。

黎晚晚指着謝祈宴的脖子,又把剛一段回顧性演了一遍:“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聞着我的味道,你尾随我啊?”

“你要這麽說?”

謝祈宴翹起了二郎腿,盯着鼻子前那根蔥纖的手指,它直到過超伸,和主人一樣帶着脾氣,他還故意刺激她:“你經常在路邊大小便?”

“?”

“狗都是那麽标記位置,那麽聞味兒的。”

“……”

黎晚晚氣的吐血,那根指鼻的手指氣到發抖,偏偏謝祈宴還故意湊上來,鼻尖蹭了蹭她的指腹。

帶電的。

黎晚晚立馬縮回來手,握成拳,抱在胸前,對面的溫禾驚呆了,拉着默不作聲全神貫注的尚輕舟在無聲的激動着。

黎晚晚沒說話,但臉上的紅,和眼底閃過的片刻恍惚,都在說明,她還記得這個動作。

這個動作,

是謝祈宴以前讨她開心,沖她撒嬌的方式之一。

謝祈宴仍是笑盈盈的:“狗都是這樣的。”

“無恥。”

良久,黎晚晚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而她的恍惚存在感強烈,強烈到無法忽視,更無法輕易掩蓋心底綿延起的情緒,是悲傷的,也有雀躍的。

而她選擇了悲傷:“還不滾?”

謝祈宴環顧了眼店內,曲起食指,有節奏的敲了兩下桌面:“這裏,你家開的?”

“當然…”

黎晚晚理直氣壯:“不是。”

再理直氣壯也沒有謝祈宴有的厚臉皮有底氣:“那我為什麽不能來?”

“沒看見嗎?”

黎晚晚指着玻璃門上的圖标:“本店嚴禁野狗入內。”

“你別太荒謬。”

謝祈宴輕笑:“除了你,誰還會這麽想?”

“他們。”

黎晚晚推出尚輕舟和溫禾:“他們都看見了,對面的你道貌岸然,人模狗樣,五彩缤紛,五光十色。”

“是嗎?”

謝祈宴在唇邊扯出一抹笑,故意而為之的親和笑意,挺人畜無害的,借機散發着他五星紅旗般的人格魅力。

初次見面的尚輕舟此刻一言不發,而溫禾根本招收不住,她雖然最喜歡談光意,但她從不會拒絕帥哥,無論是誰,都正擺着手為自己辯白——

“就是啊。”

黎晚晚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你看到沒,他們都聞到你身上的狗味了,正扇着呢,去腥啊。”

溫禾與尚輕舟:“…………”

謝祈宴:“…………”

不想再有任何轉折性的差池,黎晚晚好不容易主導着全場的節奏,只想快點脫身。

她站起身,用腳踢了踢男人的腳踝:“喂,好狗不擋道,還不讓開。”

不同于昨天的配合,謝祈宴維持着剛才的懶散姿勢沒動,他一如既往擺着那副雲淡風輕,無關風月的表情,只會盯着她一個勁的看。

快被盯穿的黎晚晚蹙着眉:“你什麽意思?”

一個站着,一個坐着,謝祈宴只能微擡起下巴才能将她看的完整:“黎晚晚,在你定義裏,我不是好人,那是好狗嗎?”

黎晚晚抿着唇,答案顯而易見。

“不是的話。”

謝祈宴單腳撐在桌腿邊,将路完全堵死:“那我沒有讓的必要。”

“你什麽意思?”

“就是不想你走的意思,僅此而已 。”

“你認真的?”

“你看我像是在裝傻嗎?”

“确實不像,”

想起些什麽,黎晚晚猝然一笑:“畢竟,一直以來,都是我在犯傻。”

謝祈宴神色一僵,在他的眼底顯露的是黎晚晚漠然冷卻的表情,那種表情無論是兩年前還是兩年後的現在,都是第一次見,因為突兀倉促迅速的在他還沒做好準備之前心底狠狠的剜上了一刀。

“晚晚。”

裝出來的不正進一下子蕩然無存,謝祈宴根本招架不住她的冷漠,本能開始慌張與無措起來,下意識去抓她的手腕尋求原諒與自我的安全感,但被對方識破,拒絕,躲開。

黎晚晚将手臂別到背後,冷眼睨他:“還不滾?”

“說了,是不想。”謝祈宴求饒說。

黎晚晚臉色黑了一分:“……”

兩人的氛圍從小打小鬧上升到劍拔弩張,黎晚晚大概是真的看不慣謝祈宴,不管他是真的想示弱還是假的,只要看着他,她總能從他的眼底又一次讀出了不可一世的戲谑和嚣張,如同當年分別時一般玩世不恭,令人無比反感厭惡。

身側的手逐漸捏緊了黑色的裙擺,她第二次用腳踢了踢他的腳踝。

然後——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她以拙劣卻直接的反抗應對着他的敷衍和不在意。

而她的心底似的賭氣似的,一遍又一遍申訴着,強調着——

不是玩具,

她才不是玩具,

她才不是謝祈宴用來打發時間的玩具……

……

……

随着腳上的動作重複積累,是她臉上的表情也跟着愈來愈淡。

看着她的謝祈宴忽地感受到心口被東西蟄了下,唇線逐漸拉直。

“謝祈宴。”

停下腳上的動作,黎晚晚二話不說将帆布包甩在了他身上,狠狠地,滿帶怨氣的,砸了過來,那力道不亞于甩了他一個耳光,而帶起的風吹亂了謝祈宴的頭發,他的耳畔傳來的話裏滲着冰涼:

“當初既然能自覺的滾得那麽遠,現在就別必要再湊過來了吧,沒人會稀罕過期的連垃圾都算不上的東西,我黎晚晚再差勁,也只會更瞧不上。”

她沉默了一瞬,涼薄的話冷淡淡的,有東風的刺人溫度,和她甜美的長相比起來,更顯出憤懑與不平:“你死了那條心吧,怎麽說,兩年了,我也長進了不少,你也休想再用你倆慣用的技巧耍我黎晚晚第二次。”

謝祈宴:“……”

撞開謝祈宴架起的腿,黎晚晚惡意踩着他的名牌鞋,跟那慕容雲海第一天仇視上官瑞謙似的,從一方牢籠裏走了出來。

百褶裙擺的褶皺劃過謝祈宴搭在膝蓋上的手,鋒利的劃開了一道口子,黎晚晚拿着包頭也沒回的快走出了火鍋店。

一直見機行事的溫禾和尚輕舟瞧着事态愈發不對勁,提前結完賬的他們同謝祈宴禮貌的道了別,前後腳匆忙的追了上去。

一桌子的熱火朝天在頃刻間煙消雲散,謝祈宴看着桌上淩亂的擺設,心裏牽扯不清的線頭打出了解不開的繩結。

窗外的電梯口是堅毅離開的背影。

謝祈宴深深的凝望着,然後等人消失在地平線,才崩潰的卸下了所有硬拗的僞裝,脫力般癱倒在沙發椅上。

頭向後靠着,懸在頭頂的白熾燈亮的刺眼,謝祈宴難受的閉上了眼睛,手臂敷上,骨節分明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血線。

她漂亮的衣裙随着主人一起恨透了他。

這一幕落進了最後一個出店離開的人眼中,

尚輕舟停在了店門口,轉身,面無表情的将眼前的一切盡收眼底。

“尚尚,走了啦!”

溫禾在電梯口催促。

“來了!”

尚輕舟這才轉身離開。

離開——

他要去找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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