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Chapter 16
努力将思緒排空,黎晚晚從車簍裏取出湯面,在确保湯汁沒有灑出分毫的情況下,拿出手機撥了顧客的電話。
附在耳邊的聽筒裏是千篇一律的嘟嘟聲,幾步開外的廣場上在《彩雲追月》的伴奏下,老年人圍着噴泉跳着強身健體的廣場舞。
黎晚晚的視線聚焦在被揮動着的嫩粉色折扇上,沒留意到身後有人漸漸靠近,直到被一股集中在背部的力推到在地。
情急之下,她附身摔下來,下意識用手撐着地,撐地的手掌劃過磨砺的水泥地,太陽曬了大半天的水泥地,滾燙的溫度和綿延不斷的痛傳過神經,刺激着她強迫的緩過神。
“誰啊!”
外賣跟着一塊掉在地上,包裝壞的徹底,新鮮還冒着熱氣的湯汁撒了一地,黎晚晚心疼壞了,惡狠狠的瞅向始作俑者,“你——”
話剛冒頭就被對方先發制人:“我靠,怎麽是你,黎晚晚!尚輕舟呢,我找他!”
黎晚晚坐在地上沒動,看清對方長相後,首先的反應就是氣笑了,“呂志強,你誠心找我茬用不着找蹩腳的借口。”
“你說什麽呢,晚晚,”
一身小混混扮相的呂志強熟撚裝出一副被冤枉的無辜樣,他在黎晚晚的跟前蹲下,嘴角還叼着知道從哪裏摘過來的狗尾巴草:
“你誤會我了,我就是想找尚輕舟麻煩而已,才故意點了他家的外賣,真沒想到是你來送的。”
“呵,呂志強,”
黎晚晚不介意把話明着說:“真當我好騙,你敢說推我一把原來是沖着尚輕舟去的?我和尚尚身高和體型差這麽多,你青光眼還是白內障看不清楚,男女都分辨不了?不好好用眼睛就把眼角膜捐了吧,別到處禍害人。”
手心是火辣辣的疼,對着呂志強的臉,黎晚晚心口的火氣更是跟着節節攀升,嘴裏說不出客氣的話。
呂志強認識黎晚晚一年多,知道她對自己的惡劣态度,眼下一點沒生氣,反而打心眼裏爽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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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跟你開個玩笑嘛,至于生氣嗎?那我跟你賠個不是,對不起,三個月不見了,我生怕我們之間的感情生疏了呢,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就想跟你熟絡熟絡嘛。”
他擺出賠笑臉,伸出手想将黎晚晚從地上扶起來。
一頓輸出,黎晚晚惡心的不行,瞧着他黑黢黢的手伸過來,隐約間都能聞到些騷味,更是反感。
“熟你個大頭鬼啊,真是該死。”
她對着他呸了一口,随手抄起地上撒了一大半的面盒扣在了呂志強的頭上。
滾燙的剩餘湯汁撒了他一臉,面條類似于髒辮遍布在他的頭上和臉上,在原有的醜陋上更添了雙倍的狼狽,十分的不堪入目。
“操!!!”
呂志強被燙到不行,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本能的收拾着身上的污穢,緊接着的反應就是對黎晚晚揚起一把掌。
他可從來不是什麽好人,随便給個好臉色不受待見就算了,結果卻被冒犯,咽得下惡氣,他還配在混混的高圈裏混嘛?
他使足了力,是絕對要給小姑娘教訓。
眼見了手起,黎晚晚早就預料到了,其實沒在怕的,但畢竟小姑娘心性,身體機能上的防禦系統控制下,還是下意識的閉上了眼,膽怯的縮起了頭,姿态像是軟乎乎的棉花糖,填充着鴨絨的嬰兒枕頭。
她纖瘦柔弱的手臂擋在臉前。
呂志強那比她粗上三倍多的胳膊先後落下——
“啊——”
下面的幾秒,黎晚晚等到的不是觸及肌膚的火辣辣的疼,耳邊撞來渾厚的怪叫,她摸了摸自己緊抿的唇,确定不是自己發出的變異聲音,才緩緩睜開眼——
說不清到底過去了幾秒發生了什麽,但一轉眼,場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身為欺淩和施暴者的呂志強抱着磕着的頭側摔在地上,肢體上的疼痛逼得他嗷嗷叫着。
毫發無損的黎晚晚無辜的眨了眨眼,更在意的是他身邊,占據了視野百分之八十的大長腿收回,站定在原地,休閑直筒褲掩蓋不了其中的腿細而直,而運動鞋上裸露在外的腳踝白得晃眼。
有人用腳踩着呂志強的後背把他踹倒在地。
心說肯定是個大帥逼上演英雄救美。
身為被解救的美女,黎晚晚戲瘾上腦,自動切換成柔弱不能自理的林黛玉模式,以顯示清晰又好看的鎖骨和她的美貌為目的,刻意的揚起頭看向俯身而來的男人。
“謝——”
她櫻唇微啓,嘴角的弧度甜美又顯得弱小惹人憐,感激的話挂到了嘴邊,卻在看到熟悉的狗臉後的剎那間,舌頭就拐了角:“謝祈宴?!怎麽又是你啊!!”
她算是發現了,每次碰到謝祈宴,舌頭老是要拐彎,長此以往,斷掉是遲早的事,可偏偏她還沒試過接吻的滋味,到目前為止,別人的嘴皮都沒碰過!!!她就只碰過……
眼前伸來一只手,手腕口下方的那顆紅痣豔的晃眼。
黎晚晚立刻躲開視線,腦海裏自覺浮現出一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她下意識的舔了舔幹澀的嘴皮,身側的手蜷起,不自然的抓緊了裙擺。
“遇到這種事,只指望是我不行嗎?”
習以為常到忽略黎晚晚的大驚小怪,謝祈宴半蹲下身湊近過來,盯着她哪裏有傷,那眼神濃郁到分不清真假,嗓音低沉透着親和的溫度和隐晦的關切,而偏快的語速将他的擔心暴露的徹底:“還起的來嘛?把手給我。”
“……”
許是還停留林黛玉的嬌弱模式,又受到突然出現的謝狗的驚訝,沒緩過來的黎晚晚一點沒避嫌的。
只是下意識要放進他手掌心的手在0.01秒前還是反應過來,靈活的繞着圈,最後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将那個紅痣遮蓋的嚴嚴實實,眼不見為淨。
黎晚晚搭着謝祈宴的小臂站了起來,衣服的布料單薄貼膚,她明顯感受到不屬于自己的溫度隔着傳了過來,以及握住的瞬間,掌中的小臂肌理緊崩,指尖下的脈搏非正常的加速跳動。
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黎□□站在原地,受着謝祈宴将她從頭到尾的打量,他沒得到答案就會不放心的問上好幾遍,還是這個老習慣。
“有哪裏受傷沒?”
“哪裏痛?”
“流血了嗎?”
啰哩啰嗦的,裝大人的少年人。
“手。”黎晚晚雖然嫌他管的太過,但受了傷也可不藏着掩着。
在可以經受別人關心的時刻,黎晚晚從不會主動掩飾自己遇到的問題,黎女士和朋友面前如此,對于謝祈宴也在沒反應過來的此時一如從前。
謝祈宴上前一步,語氣微促:“我看看。”
黎晚晚配合的将手攤開,紅潤的掌心向上,肉眼可見的縱橫傷痕暴露在空氣中,清清楚楚的印在謝祈宴的眼中。
他心疼的皺着眉頭,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累累傷痕,觸碰到皮膚的敏感區。
被刺痛到的黎晚晚一個鎖頭皺眉的小表情,那骨節分明的手就跟犯了錯似的,快速的抽離,生怕再碰疼她。
漂亮的手最後停在女孩沒有受傷的手腕,五指貼在肌膚傷,在确定沒有抵觸抽離後才微微收緊,垂在兩人之間,他的身側,動作輕柔又是很自然的愛護,“還有哪裏?”
黎晚晚沒來由的有股自信騰騰往外冒,謝祈宴會為她出氣,不僅出氣,他更不會不管她,不單單是因為他們之前的瓜葛,好歹她是許嘉晨的親生妹妹,單憑一點,就夠了。
餘光裏,呂志強忍着疼從地上爬了起來,黎晚晚看他早就不爽了,年前就一直晃在她跟前耍流氓,好不容易高中畢業了,還在她面前煩人。
她不打算原諒他。
“我胳膊也疼,腿也疼,五髒六腑也疼,哪裏都疼…”她裝出一副脆弱感,眨巴眨巴眼,眼淚就流出來了:“我大概被他一推,快要死了吧。”
好熟悉的臺詞
就跟謝祈宴當初被她的小電驢撞骨折時,他說的話一毛一樣。
謝祈宴不會不記得,但有手上的傷真實存在,他就沒什麽清楚的辨別是非的能力可說的了,反正,在他這裏,黎晚晚說什麽都是對的。
他的眉頭皺巴巴的,有對她的心疼,也有對呂志強的痛恨生氣。
“……”
呂志強被污蔑,跳起來就罵:“黎晚晚,你放屁!!!”
“咳咳咳……”
黎晚晚虛弱着呢,索性順勢一倒,靠在謝祈宴身上:“一定有內傷,我感覺我喉嚨裏都充血了……”
她那麽一靠,兩人手臂的肌膚相貼,少年人旺盛的溫度立刻傳了過來,燙在碰到的那一塊地方,又在向其他不可言說的地方蔓延。
十分不自在,黎晚晚立馬想彈開,但謝祈宴在她躲開半厘外後就立刻攬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勾了回去,大概是生怕她站不穩,他又摟緊了些。
這麽一摟,別說臉了,黎晚晚整個人都恨不得貼了上去,只要她樂意,胳膊一擡,手臂一彎,就是個擁抱姿勢。
擁抱,和謝祈宴……
上一次還是在兩年前,
也不知道,兩年後會不會有什麽不同……
擁抱,兩年都沒有抱過了……
有在懷念嗎?
還想再抱一次嗎?
一旦有了這個念頭,
黎晚晚垂長的長睫微微顫動,她不自覺的清了清嗓子,結果,心裏又跟着莫名其妙的癢了起來,卻又撓不到,實在煎熬。
可,以這麽微妙的距離靠着,又實在太近了。
近到飄在她鼻尖的全是他衣服上的味道。
不是洗衣液,也不是薄荷味,
暖暖的,
是太陽的味道。
心裏癢的更厲害了,
混亂的思緒更加混亂,她在一片混亂中吞了吞口水,一個沒忍住,偷偷的,用鼻子蹭了蹭。
在他心口的位置。
動作很輕,很慢,已經很小心了,卻還是被抓包了。
在她沒過瘾,想蹭第二次的時候,頭頂正上方輕飄飄的落了一個字:
“癢。”
尚未找回理智的黎晚晚緊跟着仰頭,下意識問:“哪裏?”
謝祈宴對上她不算清白的目光,他的眼神同樣不清不楚,卻足夠将她看的明明白白:
“和你一樣——”
吞咽的動作拖帶着喉結上下滑動,他說中了:
“心裏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