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3
Chapter 43
一轉眼,采訪的日子就到了。
黎晚晚為了保持良好狀态,前一天睡得早,隔日六點就醒了,好好捯饬了下形象,應王重華傳達的學校要求,又把洗幹淨的校服拿出來穿上了身。
從家出來時,離采訪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她沒着急,先去了學校附近的音樂噴泉廣場,打算拍點vlog素材。
臨到那邊,太陽已經高高挂在城市的斜上空,金黃色的幔紗籠罩着大片大片鱗次栉比的建築物,音樂廣場的正中央,六瓣花瓣的池中,成人版的愛神修比特雕塑背着箭筒,張弓拉箭,器宇不凡,然而,作為噴泉,最重要的水柱卻是從他的嘴裏噴射出來的,直接幽默風拉滿。
五年前修建的獵奇之物,期間路人看一遍,每次眼前都是一頓黑的程度。
不過也好險,至少出水點是在上頭。
黎晚晚在現場繞了三圈,鏡頭也跟着她的視線繞場三圈,有過幾秒的停頓,眸色亮起的同時鴉羽般的長睫不經意間輕顫,她很快确定了今天想拍的內容。
朝陽下的灌木被修剪整齊,綠油油的枝條抽着新嫩的黃芽。
男生一身白衣黑褲,身下的木質長椅被刷成了彩虹的色條,夢回單純的童年又夢幻得像很久沒聽的童話,他坐在年邁的老人身邊,念着他們想聽的報紙版頁,出口的聲音不是刻板的播音腔,不端着不刻意,是很清新純澈的嗓音,接近溫柔的公子也離爽朗風發的少年并不遙遠。
藍天白雲,涓涓細流,極地冰川,天使聖潔的羽翼,沒有雜質,幹幹淨淨,不染纖塵。
似有似無的,隐隐約約的,仿佛有一種無形的細線游走在空氣中,鑽進耳朵,撩撥着敏感的小絨毛,讓人禁不住誘惑,第一印象就是喜歡,第二印象是想一直聽下去,第三印象,是心跳真的能因此而跳動得更加厲害。
鏡頭長久的聚焦,定格在燦爛下溫馨的構圖裏。
黎晚晚失了好一會兒神,直到身邊學車小男孩騎着車撞在她的小腿上,肩頭隔着衣服又是一涼,她來不及顧及下半身的疼痛,擡頭看了看天,尋思着下雨了嗎,小男孩的家屬在這時跑了過來,抱着男孩表達了歉意,視線下移,最後一言難盡道:“小姑娘,別擡頭,更別張嘴,不然下次鴿子拉的屎就不只有掉在你肩膀上那麽簡單了。”
“…………”
黎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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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閉嘴,眼睛一撇,果然就見右側肩膀偏後一大拇哥指甲蓋大小的螺旋狀粘稠物,頂尖綴着一抹白,形似奶油,但也只有形似,撲面而來的味道,熏得中招的黎晚晚差點沒當場噶過去。
她忍者生理不适和不懂事的小孩子有下沒下的嘲笑,想收鏡去解決下自然生物的友愛饋贈,一落眼,鏡頭下的謝祈宴從畫面裏出走,回歸到了現實。
八點多的太陽暖洋洋裹挾着未來得及散去的涼意,長風灌滿了少年松垮的白衫,衣決飄飄,隐約可見藏在裏面的姣好身形,而他那項上人頭上貼着的臉養眼得舉世矚目。
耳朵癢癢的,現在倒好,眼睛也癢癢的。
黎晚晚給自己找到了離開的理由,她需要給自己去買瓶花露水,治療下難耐的瘙癢,借此,她懷抱着單反掉頭就走。
然而疾走了還沒十步,就被謝祈宴長度過百的大長腿邁了三大步給逮着了。
手中提着的相機包晃着晃着就被人奪了過去,黎晚晚沒反應來,謝祈宴就越過她的身側,乘着風的慣性走在她面前,遺失的包架在他骨瘦的肩頭,他面對她,清瘦颀長的大高個往後退着,一臉可與陽光媲美的笑容燦爛可鞠。
“你信我,我什麽都沒看見,沒看見你偷拍我,更沒看見鴿子對你無上的寵愛。”
恬不知恥的湊上來還不打自招,要說動機,純純的為了氣她,黎晚晚翻了個碩大的白眼:“這份鳥屎運的殊榮給你,你要不要啊?”
她慫了慫被寵愛的肩膀,故意往他那湊了湊,謝祈宴倒也沒躲,只是笑容更加放肆了些:“這可不興要,我也不可能要。”
黎晚晚:“…………”那你誇耀個勾八。
瞧着黎晚晚陰郁埋汰的臉,臭得跟肩膀上的排洩物同化,謝祈宴努力壓着胸腔的笑,慢慢悠悠的踱步到她的身側,然後從兜裏的小包餐巾紙裏扯出兩張,就着一手捏住的布料,老實巴交的做着清理工作。
口頭哄着:“好了好了,多大個事情,就別放在心上了,再說鴿子屎很多用途的,美容養顏,消炎,祛斑殺菌等用途,你就你的衣服替你做了一次醫美。”
黎晚晚停在原地,撇了眼謝祈宴垂眸認真做事的神情,語氣冷漠:“我天生麗質,純天然的氧氣美女,需要?”
謝祈宴盯着她看了會兒:“那确實不需要,它沒有去角質的作用。”
黎晚晚:“…………”
去你馬的角質,真當她聽不出來話裏的話?黎晚晚拍掉盤在肩頭的漂亮大手,捂着清透細膩的臉蛋大步流星的走到前頭,昂首挺胸的架勢是一副百分百不想被搭讪的架勢,決然的沖動像極了誓死要打出全壘的保齡球。
拂過耳畔的風裏帶着狠厲的話:“別跟上來,不然,我就把你手裏擦過屎的紙團抹你的臉,最後塞你嘴巴裏,讓你嘗嘗新鮮優質的蛋白,幫你強身健體呢。”
随手将紙團以高調的抛物線扔進了垃圾桶裏,謝祈宴勾着唇,眼底浸着稀碎的光:“還挺關心我。”
“……”
黎晚晚:“有病。”
*
黎晚晚回家換了身衣服才出門,離約定的時間只剩十幾分鐘,她飛速的跑到了小區的停車場,擰着電瓶車才發現時,幾天沒開,是一點電都沒存。
焦急的心情立馬散了,反正都畢業了,她也不是名義上的好學生,不遲到才是不正常。
插着兜晃悠悠的到了小區外,眨眨眼,陰魂不散的謝祈宴站在垃圾桶旁邊朝她招了招手,眉開眼笑。
奇怪他為什麽不直接蹲在垃圾桶裏,黎晚晚看了眼手環,欠巴巴的問:“等被回收呢,那你可晚了,垃圾車一般早上五點半到小區門口,晚一點也要等到下午四點,你現在就開始等,又算來早了。”
“不早也不晚。”
臭臉貼上熱炕頭,謝祈宴揣着兜,低頭笑了幾聲:“你不就來了嗎?”
“我可不回收你。”
說着,又沒等他,伸着腿就走。
謝祈宴兩三步又跟了上來。
黎晚晚沒回頭,但腦海裏就莫名其妙的浮現出謝祈宴身後轉着大風車的狗尾巴,尾端卷翹,像拐杖,又像傘柄,更像撓癢的抓抓手。
思維一發散,就停不下來,現在心裏也開始癢癢的。
“黎晚晚。”謝祈宴忽然喊了一聲。
甩着馬尾,秀出拽姐的姿态,極其不匹配的是臉上脫不去嬰兒肥,黎晚晚一臉冷淡:“幹嘛?”
謝祈宴舉着手機:“你笑什麽?”
“我沒笑。”
“你有。”
“沒有。”
死不認賬最怕的就是有理有據,謝祈宴早有準備,将手機怼到她的面前,入眼一秒,黎晚晚臉上的表情比垃圾桶裏的還要臭。
又來!!!又偷拍!!!
她那張抗打又常被人誇巴掌大小的娃娃臉此時适配的沾滿了手機巴掌大小的屏幕裏,清晰的留住了易于消逝的上揚唇角,也讓細微的絨毛和毛孔清晰可見,黎晚晚笑不出來,以後到死都不想再聽到“巴掌大”的詞跟她扯上關系。
原相機,偷拍。
兩個詞組合起來,簡直是女生的噩夢,不論原生态的條件多好。
謝祈宴真是歹毒啊,憑這拙劣的技術,以後寡到死都不奇怪。
“我嘴角抽筋。”
她嚣張極了,私下裏卻在擔心自己的照片流露在外,會不會成為謝祈宴日後損毀和威脅她的道具,一番考慮,處于保護自己信息安全的情況下,她踮起腳,出其不意的搶過手機,迅速的将首頁的一張删掉。
删完一張,她又開始擔心是不是沒删幹淨,擡眼一眼,謝祈宴無所事事的幹站在一邊,垂眸盯着她在自己點燃的熱鍋上如螞蟻般幹着急。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點進了相冊,面上還是禮貌了些:“我可以進你相冊看一下嗎?”
“可以。”謝祈宴很随意。
黎晚晚根本不在乎他的答案,謝祈宴出聲時,她的手指劃拉了兩下,視線已經掃了好幾行。
謝祈宴能很坦蕩和他手機相冊裏沒什麽見不得的東西有很大的關系,因為确實是很幹淨,除了日常的風景,美食,和一些毫無營養的截圖之外,他本人的照片都少得可憐,沒法和商輕舟手機相冊裏按色號分類的而統統上鎖的打折馬賽克的文件夾比。
還要排除一個上鎖的相冊,取名為eve.
可是直到一張圖跑了進來……
指尖輕觸,她的睫毛也顫了下。
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動作和神色的凝滞,還是在她放大的瞳孔裏看到了畫面的縮影,電光火石間,謝祈宴想到什麽,方才的坦蕩自然瞬間消失殆盡,從黎晚晚的手機拿過手機,從相冊退出,熄滅屏幕,放回兜裏,全程動作快到黎晚晚都沒看清,手中已經空蕩蕩了。
顯而易見,謝祈宴在心虛。
正常情況下,黎晚晚和大多人一樣,如果對方隐瞞了他自己的秘密,他本人不想說,她在無意間戳穿,就算閑到全身潰瘍,也不會過問一句。
但是,謝祈宴不在她所謂的別人名單裏。
至少,看清一張圖,看清他倉皇的神情,在她的概念裏,此時猝不及防上湧的沖動和情緒都說明了,對于謝祈宴的态度,她很生氣,也做不到不管不問。
“我看到了。”
黎晚晚撕破了兩人祥和的畫面:“你真有意思,謝祈宴,比我對你現在毫無厘頭的脾氣還要莫名其妙。”
馬尾搖搖晃晃,嬰兒肥鼓得更厲害,因為動蕩的情緒,兩頰上湧着紅暈,比不上被咬住的下唇鮮豔刺眼,謝祈宴很喜歡盯着她看,但在現在的情況裏,他潛意識裏選擇了逃避性的挪開眼。
這一舉動仿佛一巴掌打在了黎晚晚的臉上,萬噸巨石壓着又堵在心口,擰巴的手握成拳又松開,最後,她憤懑的推開了謝祈宴,又卯足了力氣,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謝祈宴,你讨厭死了,真的很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