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4

Chapter 44

北冥高中作為北城首屈一指的重點高校,名聲在外一是源于本校師生真真切切的優越,競賽和優秀大學的錄取率向來是證明他們強大最有效的武器,二來該校在政府和往屆學生的贊助下多次建設和翻新校園環境,連續四年都被評為最美高校,為此,不少影視劇和綜藝的拍攝取景地都定在這,其中也少不了紀律片。

新聞采訪并不是第一次,往往是當地臺,但受邀于全國最知名的人民電臺還是第一次。

作為面向全國人名的一次采訪,校長格外重視,提前一天就請了記者和随行的工作人員在五星級酒店吃了一頓大餐,為了今天的見面,地中海的環島發型被發蠟打磨着和腳上皮鞋的鞋面般锃亮,着裝由外的西裝到內的三角褲都是全新的。

唯一不足的,大概是他因本命年而不加掩飾且自信的露出褲腿下和鞋口上的正紅色長襪,腳踝處的面料上還繡着本命屬相。

距離的原因,黎晚晚沒看清是怎樣的可愛吉祥物。

也恰好有段距離,避免了她眼睛被親愛的慈祥校長紅綠的強烈反差色調搭配帥瞎狗眼的危險。

黎晚晚收回眼,在臨時空下來的教室裏将校服的拉鏈拉上又整理了下衣擺。

推門而出時,謝祈宴已經換好了衣服站在門外。

校方為他準備的校服,白衣黑帶的運動外套,裏面是polo領的白色短袖,尺碼稍稍偏大,但并不妨礙他在離開高中校園後兩年的現在重回當時意氣風發的清爽少年。

那種青春的朝氣沒有消失,也沒有變淡,黎晚晚只看了一眼,鼻頭便一梗,呼吸不暢。

好在情緒克制得當,也沒有過分陷入逝去的回憶,她淡定的回過神,不動聲色的抿了下唇,“還挺顯年輕的,把你襯得少說年輕十歲。”

她的諷刺已經日常化,謝祈宴見怪不怪,攏了攏校服的衣擺,回道:“請問,你誰?”

黎晚晚小眉一皺,潛意識裏覺得這等反應不簡單。

果然,兩秒後,年輕十歲的謝祈宴恍然的啊了一聲:“黎晚晚?你拉了個校服拉鏈,我都沒認出你來。”

那裝模作樣的拙劣演技宛如換上阿茲海默的八旬老人暫時回智一般神清氣爽,思路通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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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晚晚:“…………”

一向尊老愛幼的黎晚晚也會有不尊老的時候,比如說現在。

她的小拳拳硬了。

餘光裏不遠處怼着校長的采訪鏡頭慢悠悠的搖到了他們所在的方向。

她的小拳拳又軟了。

秋後算賬,為時不晚。

她對着謝祈宴展開了禮貌的微笑。

那笑挺滲人的,謝祈宴摸了摸胳膊,眼眸輕垂,撫平的雞皮疙瘩又長了出來。

“黎晚晚。”他的表情開始便秘。

“幹什麽?”黎晚晚保持着禮儀小姐的笑容。

“你現在喜歡大蟑螂還是小蟑螂?”

“?”

黎晚晚臉都快笑僵了:“我任何時候都不喜歡。”

謝祈宴哦了聲,伸手在她的肩膀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捏着只展翅的蟑螂到她眼前:“那什麽,你肩膀上的這只不大不小的,希望你喜歡。”

黎晚晚:“…………”

*

“相信大家在徐校長的介紹下,對北冥高中的校園情況和師資力量都有了很大的了解,那徐校長,可以麻煩您再介紹一下今天兩位優秀的小同學呗。”

“當然好,首先說下黎晚晚吧,這孩子的學習成績都有目共睹,高考狀元是不負衆望,勝券在握,她在日常生活裏呢,可謂是——文靜溫柔……”

鏡頭一轉,文靜溫柔的黎晚晚在上蹿下跳。

“乖巧懂事。”

鏡頭一轉,乖巧懂事的黎晚晚在原地起跳連連罵街。

“與同學之間關系融洽。”

鏡頭一轉,與同學之間關系融洽的黎晚晚揪着謝祈宴的領子把人往垃圾桶裏按。

“至于謝祈宴嘛,挺有骨氣的。”

鏡頭直接擺爛,鎖定謝祈宴。

很有骨氣的人正低着頭溫聲誘哄着身邊不安的小女生。

“不茍言笑。”

不茍言笑的謝祈宴嘴角漾着自然而然和煦的笑。

“一往無前。”

一往無前的謝祈宴接二連三的被踹走,又三翻四次的折了回去妥協求饒。

“…………”

貨不對板的情況讓記者兩眼一黑,她深吸了口氣,以專業的職業素養問了最後一句:“北冥高中會存在校園戀愛嗎?”

沒猜到她為什麽會問,校長一腔自信:“絕對不會,但凡有一對,我繞地球跑三圈。”

*

校長采訪那段,黎晚晚和謝祈宴完全沒有參與,十分鐘之後,兩人被約到了空曠的教室,為了節省時間和人力,采用雙人一起采訪的形式。

黎晚晚屬于沒事也會給自己找事的那類人,瞧着謝祈宴落座在一臂開外的地方,她又把座椅往反方向挪了挪。

“挪回去,同學。”

攝像師立馬站了出來:“你出框了。”

黎晚晚撇撇嘴,無法反駁的回到了原位,吃了癟和自讨沒趣讓謝祈宴玩味般輕聲笑了下。

聲線動聽,

卻相當刺耳。

采訪正式開始。

記者:“請問兩位高中認識嗎?”

黎晚晚:“不認識。”

謝祈宴:“認識。”

記者:“?”

對面兩人互看一眼。

黎晚晚:“認識。”

謝祈宴:“不認識。”

記者:“…………”

認不認識都不明白?

就算說謊也麻煩提前互通一下好嗎?

采訪的第一個問題就滑鐵盧,記者小姐真的不敢想下面幾頁紙的內容如何進行下去。

最後問了一次:“到底認不認識?”

能夠感受到記者的心靈受到創傷,黎晚晚不想将個人恩怨牽連別人,側眸使了個眼色,謝祈宴也沒看她,坦白道:“認識。”

黎晚晚緊跟其後:“但不熟。”

又把距離拉遠了。

誰管你們熟不熟。

終于能正常錄制,記者抓緊時間先揪着黎晚晚問了些個人問題,從學習方法到未來的規劃再到夢想,她回答的頭頭是道,清晰的思路鋪設下的人生一片光明。

黎晚晚驕傲着自己的回答。

同類型的問題,謝祈宴的回答卻令人瞠目結舌。

“你的學習方法是?”

“沒有方法。”

“你的未來規劃是?”

“沒有規劃。”

“你的夢想是?”

“沒有夢想。”

每一個問題抛出後,沒有時間的思考停頓,謝祈宴一早就做好了擺爛式的回應,他所闡述的,換做是誰都沒法理解。

在記者看來是他在狂妄自大,看不起不彼時拿着話筒提問的采訪。

而在黎晚晚看來,他是在自暴自棄,和今天手機裏被他存下來的照片,和幾天前的動漫節堕落深夜,相同的萎靡不振。

“你發瘋也得看清場合。”黎晚晚只覺得心肝脾都燒得厲害。

謝祈宴以下的發言又直接灌了她一杯二鍋頭:“我說的是真的。”

他們兩人之間的座椅擺放是合理的,一方面保證兩人在同一個框內,另一方面,壓住住了黎晚晚易燃易爆的脾氣下動手動腳的殺機,一旦謝祈宴任何的肢體在她的攻擊範圍內,存活的幾率很難說。

黎晚晚最看不慣謝祈宴一副要死不活的浪蕩樣子,态度随意又不負責,跟個會呼吸的植物人沒什麽兩樣。

記者有着良好的職業素養,面不改色的整理了下新聞稿,擡眼卻見的是,所謂關系不熟的黎晚晚投射向身邊人的眼神,和厭惡不完全的相同,說的更清楚些,是她的眼睛裏有其他大過于恨意的情緒在。

重新找到了采訪方向,指尖定格在采訪稿上被劃掉的一行話,她自作主張的提問道:“黎同學,那你眼中的謝祈宴是怎樣的人?”

關于這樣的問題,其實問的就是對謝祈宴的主觀印象。

都說人是會變的,黎晚晚卻不信,可看到現在的謝祈宴,她确實無話可說,攝像機的鏡頭聚焦在她的身上,衣領上別着的麥克風會放大她說的話,她打算在鏡頭前做個虛假的人,在大衆前展現出自己最好的狀态,那是禮貌又穩重,是古往今來,刻板印象下三號學生的最得體的模樣。

可是,謝祈宴的态度刺激到她的某處神經,她不想謝祈宴得到任何褒義詞的嘉獎,他不配,她說不出口。

在謝祈宴後仰着身子,下巴輕擡,揚起眉梢,看來的眼神裏是泯滅不掉的期待,她回應着默然,冷靜又冷淡的吐出四個字。

“爛人一個。”

*

采訪無疑是失敗的,可對黎晚晚而言,她根本不在乎。

打開采訪教室的門,校長就站在門口,臉黑得比燒焦的黑鴨還要醜。

介于畢業證沒拿到,她還不沒叛逆到将自己的前途視而不見,校長氣急敗壞的指了指她,又将怒火蔓延到不緊不慢走過來的謝祈宴身上。

年紀大的不靠譜,年紀小的不懂事。

誰都不顧後果,

偏偏,底氣一個賽一個的足。

記者和随行的攝像師在屋子裏整理着器械,校長小聲命令他們留在原地,自己進屋後的臉心花怒放,試圖緩和緊繃的氣氛,彌補來校的照顧不周和距離預期的偏差,并交流一下事後的解決方法。

黎晚晚靠在牆邊,屋外陽光燦爛,照在右臉,謝祈宴又剛好站在左邊,她無處可逼,只能言語攻擊:“都怪你。”

“我說實話有錯嗎?”

謝祈宴垂眸,瞥見她一側被曬紅的皮膚,他不動聲色的走到了右側,将自己暴露在太陽之下。

陽光被攔住,黎晚晚睜開暈花的眼睛:“真是實話嗎?謝祈宴,如果我們身處在童話世界中,你的鼻子絕對會變的很長。”

謝祈宴輕輕笑了下:“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條理清晰,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對我而言,現在的每一天期待着明天的清晨便是我最遠的未來和最大的夢想。”

黎晚晚對此嗤之以鼻:“那你的人生有夠短暫的,吃席別叫我,你沒的那天,我肯定沒掙錢。”

“那如果,真有一天,我不在了。”謝祈宴頭仰着下巴,喉結滾了幾下:“你會感到難過嗎?”

沒想到他的話題揪住了她話裏最荒謬的一點,黎晚晚有一瞬的錯愕,但自尊心不允許示弱和低頭,即便她體會到謝祈宴周身散發出來的不言而喻的低氣壓。

“癡人說夢。”強壓住心底湧上來的不适感,黎晚晚咬牙道:“我是不會為你難過的,一點也不會。”

“你說這話還挺傷我的心的。”伸手捂住心口,眼尾耷拉,勾人的桃花眼底泛紅,謝祈宴一臉玻璃心碎掉的脆弱感淋漓。

“你不當演員真可惜了。”黎晚晚壓根不信,索性翻個白眼。

不偏不巧,翻到出門訓人的校長眼裏,心道還好擋在記者的前面,不然又要花費口舌解釋了,眼冒火星,恐吓的模樣吓得黎晚晚心虛的縮了縮脖子,往後退了一步,與此同時,謝祈宴約過她的身側,往前走了一步,堅定的站在了她的身前,擋住了校長槍林彈雨的謾罵。

風聲過耳,他在說:“如果真有死的那一天,我不會再出現,也不會讓你知道。”

風可能太涼,也可能是別的,總之,黎晚晚低下了頭,校長又說了幾句才走,謝祈宴不着調慣了,轉過身正想繼續逗人玩。

黎晚晚跟害怕他發現似的,緊跟着捂住了眼。

謝祈宴眼眸微滞,他對她捂眼的動作印象深刻,當年在她爸那件事上,她沒少這麽做,然後哭的涕淚橫流,他當時得把她抱在懷裏,緊緊的抱住,抱個一個多小時才能讓她別哭。

“不是,我逗你的,你別…”他的肌肉記憶還在,本能要過去抱她。

黎晚晚卻後退一步,抵着牆,不願讓他得逞。

“那你別哭。”

黎晚晚搖頭。

謝祈宴手足無措:“那你怎麽樣才能不哭?”

黎晚晚悶着哭聲道:“現在過來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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