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 54
Chapter 54
學校安排的志願填報在七月上旬要徹底竣工,考上全國各地幾所高校的歷屆學長學姐會在此時回到本校來做宣傳,面向的對象除了高三即将面臨人生岔路口選擇的畢業生,同時也希望遲早有一天會面臨高考的高一高二的在校生給予追求遠大前程的希冀。
北冥會議大堂夠大,三層樓層設計能容納全校師生綽綽有餘,黎晚晚跟着溫禾與尚輕舟坐在了第一層平臺的最中央,靠近大過道的中間位置,身後就是攝像機。
在學校□□群裏逛了幾圈讨來校名單的溫禾彼時按耐不住激動,扯着黎晚晚和尚輕舟的胳膊振奮人心道:“我坐不住了,家人們,誰懂啊,能在有生之年不用搶票就能見到談光意啊。”
黎晚晚勾住溫禾的胳膊,卻崩潰道:“那我也坐不住了,家人們,誰懂啊,能在有生之年不用家裏的門鑰匙就還見到親生哥哥啊。”
一個求之不得。
一個求死不能。
她倆一喜一悲,尚輕舟身在其中,是唯一一個不悲不喜的正常人:“真好,我他媽就是個純路人。”
今年因為各大高校擴招,回校宣傳的學校也相較于往年多,北城本地的北城大學,國新大學,北城醫科大學,上都的恒嘉國際大學,以及其他一本線上的知名大學都派了代表過來,而所謂的代表基本上都是北冥高中歷屆響當當的人物。
換而言之,落座于觀衆席中尚處于革命尚未成功的學子将它視作為雞湯分享會之外,還是難得的名人在身邊的追星大會。
坐滿三樓的學生黨們成堆成堆的讨論,嘈雜哄鬧的大堂裏,許多耳熟能詳的名字跳脫在欣賞和崇拜的語氣之中。
黎晚晚用雲臺架着手機從一樓采訪到三樓,來回一趟,記錄着存活在大多數學生心目中厲害的校園偶像,他們各個都是積極向上值得學習的好榜樣。
“那在你心目中,整個高中三年裏最崇拜的人是誰呢?今天有想見的人嗎,那個人會到現場嗎?”
溫禾拿過手機,将鏡頭對向黎晚晚,後發補刀問道。
“這題超綱了。”一巴掌呼在鏡頭上,黎晚晚拒絕回答。
溫禾哼哼唧唧,想撬開她的狗嘴看看是什麽東西卡在喉嚨裏擋住了真心話,宣講會就在彼時拉開了帷幕,在主持人的激情發言中,迎來了年邁的校長和校領導慷慨的發言,随後陸續上場的曾經校園風雲人物讓全場的學生爆發出連綿不斷的鼓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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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出走半生,歸來後仍是少年。
鏡頭重新聚焦對準臺上落落大方發言的學長學姐們,腦海裏自動複現出這樣的一句話。
她無法否認它是一句滿懷希望的雞湯,但真見到比自己大了幾歲的學長學姐們,又覺得美好希望完美實現仿佛是輕而易舉,唾手可得的事情。
因為優秀的人在哪裏在何時都是發光的存在,出走半生,歸來後他們就是少年。
輪到北城大學時,溫禾溺死在談光意的一颦一笑中,尚輕舟和黎晚晚的手臂和大腿經受着她異于尋常的亢奮和躁動的摧殘。
而輪到北城醫科大學時,看見代表是名為季了的美女學姐時,尚輕舟竟也忍不住心心眼色胚笑,摸出手機就拍拍拍,甚至親臨言傳身教,給黎晚晚做攝影指導。
熱鬧的場面最容易調動起人的情緒,在最為日常的生活中隐藏住的小小心事都更會容易露出馬腳和端倪。
自控力不夠頑強的年紀,口是心非的黎晚晚也逐漸迷失在了人海浪潮的歡欣鼓舞之中,卡在前排座椅上的攝像機鏡頭中見過了名聲煊赫的幾位頗有建設的前輩們,在愈演愈烈的時間點上 ,踩着一衆調性最高時,迎來了上都恒嘉國際大學的兩位宣傳大使。
大三的程嘉落和大二的謝祈宴。
現場的呼聲協着他們的名字此起彼伏的響應在場內的每一個空間裏,配合着主持人簡約的介紹,他們精彩的高中成就和履歷配的上在場人連綿不絕的折服和欽佩。
“真不愧是北冥有史以來最有排面的兩位大佬。”
“保送生和省狀元,放眼整個北城的高中生裏能有幾個人能到他們的程度。”
“你也不看看他們是誰,程嘉落和謝祈宴光是在名字的筆畫數上就能幹掉一批人!”
羨慕說多少遍都不會累,優秀到極致的人被标榜在哪裏都不會突兀,類似的話術出現在四面八方,與有榮焉,無法反駁。
身入一呼百應的觀衆席的黎晚晚只覺得自己身與心都被音波的浪潮撼動,最深層的靈魂給予的回饋是響如擂鼓的心髒,凝聚的眼眸,和不可受控的顫抖的鏡頭。
她在看誰?
眼裏只有那一位,別無選擇。
臺下是空前盛況的粉絲歡迎式,臺上光鮮亮麗的兩位對照着百米的電子大屏背景板上的PPT介紹着學校的特色和環境風貌,程嘉落和謝祁宴同屏配合的相得益彰,圍在周身的磁場融洽和睦,滿滿自信的一唱一和讓原本枯燥的文字變得幽默風趣,時間在不經意間流動,流程随之很快停在最後一項的提問環節。
在他們雙倍顏值和能力的加持下,臺下各年級的學生比起之前要更加積極,舉起的小手像是黑壓壓的田地裏破土生長的新生幼苗,很快長成了蒼天大樹。
這其中被點名的小樹苗提出的問題較多廣泛,從學校有關,專業相關,到私人問題,程嘉落和謝祈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學長們現在各自都有女朋友了嗎?”身後有女生發出了求偶的信號,黎晚晚調節鏡頭數據的手忽然頓住,接着整個心髒都被提了起來。
漫長的一秒,兩人像是說好的,很默契的異口同聲。
“沒有。”
懸起的心髒很快又落地,黎晚晚松了一口氣,肩膀跟着卸下了一個小山丘般幅度,她是在緊張和擔心什麽,謝祈宴有沒有對象對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嗎?如果是,她是在害怕以後要出一份份子錢還是她不樂意謝祈宴這種人也配有對象。
不過,他不都是王重華家的上門女婿了嗎?
然而當她擡起頭,在看見謝祈宴等待,再捕捉到茫茫人海中來自她所在的方向裏唯一的眼神回應時,不差一秒,嘴角的笑容展開。
他似多此一舉,補充道:“可我有喜歡的人。”
那一刻,跌宕起伏的起哄聲中有玻璃破碎的聲響,深入其中的黎晚晚卻聽見來自自身的破碎玻璃又重新修複的獨特聲響。
她抿了抿唇,略有慌張的錯開眼,臺上的謝祈宴把着麥繼續道:“她現在知道害羞了。”
黎晚晚:“……?”
害你狗犢子羞啊。
謝祈宴又在說:“我猜,她現在一定在心裏罵了很多遍,謝祈宴你真狗。”
黎晚晚:“……”
我不說了。
你能閉嘴嗎?
謝祈宴:“好吧,我就說這麽多。”
黎晚晚:“……”
加密的對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而謝祈宴的意有所指明晃晃将他喜歡的誰縮小在今天在場的學生當中,加之熱搜的事情沒過去多久,反應快的人最先喊出了“是不是黎晚晚?”,緊跟着豁然明朗的興味聲中有人冒頭在問“黎晚晚在哪啊?”
然後溫禾第一時間拽起她胳膊,出賣了最好的朋友:“這呢,這呢,黎晚晚在這!”
“……”
黎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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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着無語,到疑惑,到賭王意味深長的敬佩鼓掌的三段情緒起伏,她沖溫禾投去溫和的笑意,身後一樓,二樓,三樓,看見她的,看不見她的,都擠在一塊齊心協力的吃着限時販賣的八卦瓜。
眼神圍追堵截下,黎晚晚覺得被溫禾舉起的手都是個現眼包,想了想,作為起源的謝祈宴既然挑起了頭,那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更加奪人眼球。
“請問,現在還能提問嗎?”利朗出聲,黎□□脆站起身,主動接收到全方面無死角的審判目光。
這是謝祈宴乃至全場人都沒料到的,溫禾和尚輕舟擡着頭,驚掉了下巴。
而控場的程嘉落以感情戲的局外人和學校派出來的帶頭學長,一面維持着現場秩序,一面力挽狂瀾,拉回話題到正軌上,主持大局道:“當然可以。”
“那謝謝程學長。”
“不用謝,你是今年的省狀元吧,我們學校招生辦應該有給你打電話。”
“是有,而且我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之後的新生入校,還希望程學長多多照顧。”
“當然可以,我和謝學弟随便你差使。”程嘉落看了眼身邊的謝祈宴,擡手拍了拍他的肩:“我說的沒錯吧,謝學弟?”
黎晚晚會選擇上都恒嘉國際并沒有出乎他意料,但真聽本人親口說,謝祈宴仍是難以壓抑心頭湧上的愉悅,他将高興浮現在上揚的唇角,那份喜不自勝的心情又從眼底流露出來:“嗯,你說的沒錯,我沒問題。”
黎晚晚:“……”
哄堂熱鬧中,黎晚晚假意咳嗽了幾聲,擡眸,正兒八經的問道:“我想問,在專業的選擇上,是興趣從先還是考慮到未來的仕途選擇現下大熱門的專業?雖然之前有同學問過,但我還想再聽一遍,這次,可以認真的回答我嗎?”
她正大光明的看向謝祈宴,态度堅定而認真:“謝學長。”
謝祈宴顯然沒有太在意黎晚晚的态度,針對問題,他懶洋洋的笑了聲:“難道不應該先考慮分數問題嗎?”
略帶嘲意的話音裏又含着普通學生血與淚的心酸,臺下的聲響一時分不清是在哭還是在笑。
“那在就不考慮分數的情況下,”
黎晚晚臉上沒什麽表情:“又或者,學長你覺得以我目前的分數,我該選擇呢?”
“那當然興趣為先。”
“為什麽?”
“因為以你現在省狀元會得到的獎金算起,在不過度開支下,大學四年甚至往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你在經濟上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既然如此,有資本,又年輕,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情更開心不是嗎?”
似聽明白,黎晚晚點了點頭,擡眸問:“那你呢?”
謝祈宴微微笑:“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也是省狀元。”
黎晚晚好脾氣的解釋道:“那你為什麽要放棄你所喜歡的,去選擇一個你曾經說過不會感興趣甚至會厭惡的專業?”
話題逐漸深重,臺下玩鬧的心收了大半,謝祈宴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起,他看向試圖看穿他心思的女生,笑了聲:“我有說過嗎?”
“你有。”
“你确定嗎?”
“我确定。”
“那就是我改變心意了。”
站臺超過地面一米多,謝祈宴以優越身高居高臨下,在黎晚晚眼裏,視線交彙中,他傳遞着濃濃的輕浮和狂妄:“黎晚晚,一個人不會永遠保持不變,性格不會,行為處事不會,所謂的熱愛更不會,也許我曾經真的很喜歡,但現在也是真的不喜歡了。”
黎晚晚咬着唇:“所以,你口中說的有喜歡的人也是會變的,對嗎?”
謝祈宴:“……”
沒想到她的思維會發散到這一地步,沒有想好措辭的謝祈宴肉眼可見的慌張無措。
“難怪網上的流行語會說,愛不會消失,只是會轉移,”
黎晚晚仿若明白了一切:“謝祈宴,我想我可能理解你的過去了,雖然我不法确信從你口中說的話有幾句是真,幾句是假,但既然你說了,我就按照你說的話去理解去思考。”
“你沒錯,過去和現在,你一點都沒錯。”
一語雙關的話用冰涼的口吻出口,黎晚晚眼眶微紅:“謝祈宴,但我還是想指出一句,兩年來,你還是有沒變的地方,至少在我眼裏,你始終如一的令人生厭。”
伴着匝地的話音,全場的氛圍陷入徹底死一般的寂靜,無人會揣測到陷入桃色暧昧中的其中一方直截了當戳破了甜味的浪漫泡影,空氣的泡泡消之殆盡,會堂的色調又重新恢複到青灰的暗淡。
太陽的光進不來,照不亮謝祈宴身與心的落寞,他垂下眸,煎熬着數不清幾次的讨厭利箭紮的體無完膚的疼痛。
在這種情況下,黎晚晚卻沒有按照從前的劇本走下去,她在尚輕舟和溫禾鈴铛眼的注視下,從觀衆席走了出來,經過長而窄的過道,最後停在了站臺的下方。
會場內鴉雀無聲,在一衆不明所以中,黎晚晚破冰般,冷不丁笑了下。
“謝祈宴。”
她重新擡眸看向舞臺上的人,眼神的情緒煥然一新,全無她方才話裏的不喜。
“你不想說實話,找借口,我且當做是你礙于在學弟學妹前的臉面,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也是最後給你一次機會,重新回答我想聽到的答案,你聽清楚了,是最後一次機會,我黎晚晚說話算話。”
謝祈宴頓了頓,已然宕機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只是問了一句看似很荒唐的話:“什麽時候給你答案?”
“就現在。”
“現在?”
“嗯,沒錯。”
黎晚晚想當然的點頭:“不是過去,也不是将來,而是,就現在,有且僅有一次的現在,且過期不候,謝祈宴,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謝祈宴:“……”
一切轉變的過于迅速,謝祈宴幾乎還沒從少女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回應中走出神,他借着頭頂的光望向黎晚晚,女孩精致的小臉上柔和的五官盡情舒展開,笑意綿綿,于他而言,是回北城第一次,她能有這般的好臉色面向他,剎那,身着的藍白調夏日校服仿佛又将時間拉回了兩年前。
一步,兩步,想起方才,親眼睹了她向他走來的26步,比他渴望的一步遠遠多出了25步,在蝼蟻的世界裏那是跨越星球,不可企及的距離。
謝祈宴想,他到底還在牽強別扭個什麽勁。
沉默的三秒後,他終于找不到任何蒙混過關的理由了,也終于學會直面妥協,向他在意的女孩繳械投降。
“那好,你說了算,就現在。”唇邊倏忽間撤出一抹喜極而泣的笑,謝祈宴将話筒丢給程嘉落,單手撐着地從高臺一躍而下,白衣翻飛,晴朗的少年感若有若無的四散開來。
接着,在衆目睽睽之中,他堅定的握住女孩滾燙的手,拉着她跑過了狹而窄的長廊,無所謂閑言碎語,無所謂重重阻礙,他早就想這麽做了,離開熱潮哄鬧的人流,奔向他心之所向的光明大道。
身邊是喜歡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