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 53

Chapter 53

謝祈宴有晨跑的習慣,每天早上六點生物鐘一響準時起床,從卧室出來時,客廳內飄着從廚房傳出來的淡淡香味,杜莉穿着圍裙,拿着飯勺站在廚房門邊。

“又跑步去啊?”

“嗯。”

“行,路上小心車。”

“知道了。”

謝祈宴在玄關處的衣架上取下鴨舌帽戴上,加身的黑色運動服下端收在腰處,優越的比例足見一斑。

動作間,視線不經意落在了牆邊的幾箱補品上,昨晚回來的晚,他是摸着黑經過的客廳時,并沒有發現它們的存在。

此時,高奢包裝上的品牌logo昂貴的讓人無法忽視,謝祈宴眉頭不禁蹙起。

杜莉聽不見門口的動靜,從廚房走了出來,冷清的客廳裏,那抹清瘦高越的背影半個隐沒在沒開燈的玄關處。

“阿宴,你……它們是……”

她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又在瞬間怪起自己沒有将東西收拾妥當。

謝祈宴沒回頭,聲音裏是少有的冷,比起七月初的清晨還要低了幾度:“他來過了?”

“沒,就是讓人送了點東西過來。”

杜莉沒想瞞着,只是沒找到合适的機會,而在彼時的清晨,眼見當事人戳穿了她非刻意的隐瞞,難免局促:“我不是刻意隐瞞你的,阿宴。”

“下次不要收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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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祈宴說着,彎身拎着價格不菲的保養品,“這些我拿出去扔了,回頭我再給你和王老買些別的,比起這些品牌溢價的東西,會有營養的多。”

杜莉默了默,沒有攔着他的做法,也沒有多餘解釋昨天和他的親生父親交談的內容,她知道謝祈宴不會想知道的,即便是真心的關心。

“那我出門了,還是老樣子,需要我買什麽菜,發消息給我就行。”

“好,阿宴你路上小心。”

*

在晴朗的大早上不睡覺,坐在一堆灌木叢裏守株待狗,被蚊子咬到體無完膚,忍着渾身瘙癢,摸着手臂上堆疊起來的寶塔包,黎晚晚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個傻逼。

且不說謝祈宴會不會真的出現,她光是出現在這就已經是在多管閑事上面狠狠宰了一把自己,結果要麽是吃力不讨好,要麽就是讨好了力也吃死了。

可她昨晚卻犯賤的想,現在任勞任怨是值得的。

一巴掌拍死手臂上吸血洗到肚子圓滾滾的蚊子,黎晚晚終于等到了謝祈宴的出現,寬松的黑衣黑褲,碎蓋的頭發被汗沾濕,垂在額頭上束縛着的紅色發帶,讓本就眉眼深邃,五官俊朗的他在亮眼的色彩加持下越發的熠熠生光。

那一刻,黎晚晚想,謝祈宴要是一直如此,那該有多好。

音樂噴泉廣場是謝祈宴晨跑的終點,一路上會經過黎晚晚的家,重點的對面路口又是北冥大學,全程十三公裏,跑着是挺累的,但沿途有他在意的風景,倒也沒那麽疲憊。

在自動販賣機裏取了飲料,他坐到木椅上休息,背靠着的木椅上抵着他的肩胛骨,外套下的天藍色短袖映出了汗漬琳琳,黎晚晚就蹲在身後的灌木叢後,靠着畫着塗鴉畫的配電箱,有氣無力的打着哈欠。

她豎起耳朵在幾分鐘的等待後終于等到了謝祈宴給大爺們讀晨報的時刻,少年的音色一如既往的動聽,相較于晨間的朝露,它通透得令人身心愉悅。

自從言笑晏晏出現在動漫節那天起,之前建起的粉絲□□群就沒有再冷清過。

還是有人在想念他曾經再過的日子,希望別具一格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耳機裏。

兩年來,配音圈的新人層出不窮,但沒有人會在短期內像他天降紫微星般一炮而紅,而他的聲音在業間也找不到任何的代餐。

既然找不到代餐,那他本人一定要回去。

具體的計劃已經在腦子裏有了基本的雛形,黎晚晚正打算離開,眼前就出現了一把不掃帚,環衛女工停在她的腳邊,眼巴巴的把自己吃了一口的饅頭分了一半給她,苦口婆心的勸慰道:“孩子快回家,別鬧離家出走,讓家裏人擔心。”

黎晚晚一愣,接着語頓,她嚴重懷疑現在張口說不是,女工會不會認為她是在尿遁。

當然,也沒等到她開口,謝祈宴已經扒開藏身用的草垛子,發現了她委身的窩點。

真他爸爸丢人,黎晚晚覺得還不如承認自己尿遁呢,她擡眸,謝祈宴站在晴天白日下,沖她拽了吧唧的笑着,整張臉寫滿:“你怎麽又在随地大小——”

“……閉嘴”

黎晚晚百口莫辯,不動神色的垂下頭,将衛衣的帽帶扣上頭,抽繩拽到底,貓眼收縮聚在一個點,她的整張臉都被包住,徹底成了一個內外統一的丢臉的人。

*

24小時營業的咖啡店在晨間段的客流量不算多,大多的人買了八點的咖啡攜帶着上班,能在工作日悠哉的坐在店裏的人屈指可數。

謝祈宴翹着二郎腿,氣定神閑,那架勢不是上市公司裏等着開視屏會議的億萬總裁,就是游手好閑體驗生活的豪門貴公子。

黎晚晚抱着咖啡杯,如坐針氈,以她現在的情形,別說是等着受訓的總裁秘書,連個公子哥的洗腳奴婢都不如,沒立場的她啥也不是。

“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蹲在那是因為我鞋帶松,并且我熱衷于花式打結,在建軍節的日子不搞出個中國結,誓不為中國人。”

蹩腳的借口,謝祈宴都懶得往桌下看她那鞋子有沒有鞋帶。

他以更高級的話題轉移給了黎晚晚一個臺階下:“今天有什麽安排嗎?”

“幹嘛?”

黎晚晚瞧他沒計較,瞬間松了一口氣。

“想和你到處走走。”

謝祈宴想假裝釋然,但早上扔掉的保養品和贈送的人在腦海裏仍然揮之不去。

他在面子上能做到情緒不外漏,連聲音都是一貫的漫不經心,黎晚晚沒聽出來哪裏不對勁,習慣性的以為他是在示好,可細想話裏的內容,還是察覺到一絲異常。

不是去哪裏玩,也不是去看場電影,而是走走,單純的走走。

在印象裏,溫禾曾經拉着她在體育課的休閑時間圍着操場走了二十幾圈,全程都在哭訴黑粉污蔑構陷談光意在配音工作上擺爛。

尚輕舟因為支持的球隊落敗,喜歡的球星退役在操場上跑到渾身脫力,被她倆一個擡着一只胳膊綁着回家都還在路上嚎啕大哭。

所以,謝祁宴說的走走,是不是他也不太高興,想讓她陪着走走,然後半路抱着她的——

——腿喊着媽媽求安慰。

“你……”

黎晚晚抿了抿唇,“怎麽了”三個字都快脫口而出了,亮起屏幕的手機在桌面上震動了幾下。

“我在咖啡店外。”

來自學霸周的微信消息讓她沉默了幾秒,最終選擇閉口不談,轉而道:“我約人了,兩條腿得先跟別人走了。”

謝祈宴一早就透過窗看到了在店外徘徊已久的周拾瑜,原本以為是巧合,現在倒好,直接搶人,他皺了皺眉,忍不住發難:“黎晚晚,你在新歡舊愛前,選的可真快。”

“……”

“謝祈宴,請你注意下你的發言。”

黎晚晚真想現在劈開他的腦子看看裏面的腦漿都胡成啥樣了,“我們之間一沒戀愛,二沒結婚,別沒憑沒據的在我腦頂上加個劈腿的帽子,我可擔不起。”

“那你和他之間沒什麽嗎?”

“那我和他之間有什麽啊!”

“真的嗎?”

“還能是假的嗎?”

“哦,那沒事了。”

想知道的話都被套出來了,謝祈宴默了默,擡手悠哉的喝了口咖啡,語氣放輕了很多,不似剛才那般夾槍帶棒:“那路上小心,不,還是我送你出去吧?順便辦一下交接手續嗎?”

說着,他就要屈尊站起身。

“不用!”

黎晚晚可受不起,話裏還帶着小脾氣:“你有病,不去精神病院也請離我遠一點!!!”

說着,她拿着手機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謝祈宴目送着兩人并肩離開的身影,目光幽幽怨怨,有那一瞬間說不羨慕是假的,沒有當年的事情,周拾瑜現在沒有絲毫借口可以靠近黎晚晚,而他現在憑着厚臉皮才能勉強在她身邊硬凹個存在,眼下又被因為自家家裏的破事硬生生的壞了心情,還得不到在意的人安慰,怎麽說都有點慘,但也活該慘。

直到格外不匹配的兩人消失在可見範圍內,謝祈宴才從望夫石的狀态裏出走,将空杯投進吧臺外的垃圾桶內,他正打算離開,卻被營業中的服務生叫住:

“先生,您的碧螺知春拿鐵已打包好,請慢用。”

謝祈宴停下腳步,側頭看着服務生将裝着咖啡的打包袋逞在面前,他頓了頓:“我沒點。”

服務生帶着飽滿精神的笑意,解釋道:“是同您一塊的那位女生走之前給您點的。”

謝祈宴向外張望了一眼,人流和車影缭亂之中,女孩的身影蕩然無存,他回神應好,拎着袋子走出了咖啡店。

裏面的咖啡被他拿在手中,陽光下,透明杯壁很快泛起了一層薄薄的霧,黃色便簽條被另外貼在一側,上面又爬着一行軟綿綿的少女字體:

——全糖加奶不加冰,宴宴不要不高興。

好吧。

謝祈宴下意識的笑出了聲。

誠意滿滿。

他現在沒有不高興。

*

那頭,黎晚晚一面和周拾瑜走着,一面點開了微信錢包的扣費通知,小氣泡消失的那一瞬,她還在想謝祈宴崩壞的心情有沒有在不領券下的19塊下得到一絲修複。

周拾瑜低頭看着黎晚晚心不在焉的模樣,又想起剛才咖啡店兩人自然而然的吵鬧場面,他抿了抿唇,腳底踩過的小石塊仿佛卡在了心口。

“昨天我微信找你的時候時間很晚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的休息。”沒有留意身邊人情緒上的蕩,黎晚晚将手機踹回了兜。

“不打擾。”周拾瑜一本正經道。

“那就好,等下取完東西,請你吃頓好吃的答謝你。”

自然不會想讓黎晚晚付錢,周拾瑜将吃飯的話題放到了一邊:“你需要從廣播站那裏拿到什麽?”

“一些刻着從前廣播內容的磁盤。”

“要哪些有什麽用?”

“做我的視頻素材。”

黎晚晚知無不盡言,言無不盡讓周拾瑜換回來一絲做朋友的真實感,他哦了聲,黎晚晚就嗯了聲,繼續說道:“其實本來我是打算自己來的,但溫禾說,高三那年學校在廣播站所在樓加個了個安全鎖,全校除了老師領導之外,學生中有名額能進的就只有廣播站社團的那幾個人,就只有學生會會長,在我朋友圈裏,我就只能想到周拾瑜你這個前任學生會長啦。”

北冥高中一向注意建築的美感,廣播站單獨設在了操場外的一隅,設計上參考藍色航海中指引方向的燈塔。

黎晚晚給建築的整體拍了一張照,照片最下腳,周拾瑜站在門邊,面無表情的對着機器刷着他俊俏的臉。

很難評,那門是不是被他帥開的。

“過來吧。”周拾瑜抵着門,招呼着黎晚晚進去。

上午九點,學生都還在上課,按道理,他們兩個高三畢業生出現在學校裏本就不合理,要是被值班的老師看到,保不齊東西沒拿到還會被扔出去,保險起見,兩人盡快進了樓,再把門關上。

沿着螺旋的樓梯一路往上,黎晚晚抱怨道:“學校既然有買防盜鎖的錢,為什麽不給經常失竊的宿舍,門門按一個,而是将錢花在廣播站裏。”

黎晚晚在問,周拾瑜就說:“因為高一高二經常出現有學生私自跑進廣播站裏,用喇叭對着全校告白喜歡的人,為了避免類似事件再發生,我們高三開學前,校領導就要求在廣播站加個人臉識別的鎖。”

黎晚晚感慨道:“北冥好不懂浪漫。”

周拾瑜默了默:“你覺得有人在廣播裏告白是件浪漫的事嗎?”

“難道不是嗎?明知道學校裏嚴禁校園戀愛,卻仍然願意孤注一擲表達心意,不計後果,只會發生在青春小說裏的情節回歸到現實難道不值得人向往憧憬嗎?”

黎晚晚道:“不排除因人而已,有人不喜歡,但籠統來講,是人都不能否認和拒絕表明心意的勇氣吧。”

“你說的很對。”

周拾瑜想了想,看向身邊随行的女生:“那如果有人在廣播裏對你表白呢?你會怎麽做?”

“emmmmmm”

黎晚晚挽着耳發,沉吟片刻道:“我會拒絕,但我會跟那個人保證,他的心意我收到了,并且會記住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你不會考慮一下和他戀愛的可能性嗎?”

“不考慮。”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一定要有個理由的話,那就是我年輕漂亮,向往自由,我不想談戀愛。”

荒唐胡扯的發言伴着歡脫的步伐,黎晚晚邁着小短腿,兩三臺階一跨,很快将周拾瑜撇在身後。

“黎晚晚。”

樓梯空空蕩蕩,周拾瑜的聲音回響在整個樓梯間。

“什麽?”

黎晚晚停在上一層的臺階,趴在扶手往下看,周拾瑜擡起頭,對上她單純到沒有瑕疵的眼睛。

“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特別。”

“有啊,尚尚說我特別傻,小蚊子會說我特別不正經,我哥哥會說特別醜,我爸媽會說我特別沒良心。”她一一羅列着別人對她的評價。

周拾瑜卻對她說:“我想說的和她們都不一樣。”

“是嗎?”

黎晚晚笑了笑,好奇心上來:“那我在你看來,哪裏特別啊”

周拾瑜陷在了她唇角的酒窩裏,深深道:“特別,讓我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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