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N.26 “感謝很多吧

第26章 N.26 “感謝很多吧。”

江昊談戀愛了, 對象還是男生。

這件事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

雖然那天聞顏也戴了口罩,但他畢竟因為之前引力星空的事情被狠狠拍過,那群記者早就把他認出來了。

于是新聞又變成, 知名歌手江昊和娛樂公司現任總裁聞顏, 戀愛了。

-又是和總裁?江昊總裁運未免太好。

-是不是有才華的人精神世界都和其他人不一樣, 江昊怎麽總是在傳緋聞, 據我對這個圈子的淺薄認知, 一個巴掌拍不響,緋聞多半都是真的!!

-緋聞?他就差直接承認了, 你們城裏人管這叫緋聞??

-誰還記得江昊剛出道那年, 第一個s級電視劇的ost就是靠哄女投資人得到的, 他是真的是雙,還是為了錢跟誰都可以啊??

-以前他談戀愛什麽時候承認過, 現在這麽大方, 我看多半是真的, 啊啊啊啊。

-聞天朗兒子這麽帥?我怎麽才知道……

-這次又要拿什麽資源了?

外邊的世界風風雨雨, 兩個主角卻沒什麽動靜。

江昊這趟去北京, 是為了拍一個簡單的廣告。

他到北京之後給聞顏發了條報平安的消息, 之後他們的對話框裏一片空白。

夏天還未過完,但好在引力星空最緊急的事情,聞顏都已經處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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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回國匆匆忙忙,決定留下來也是很臨時的事情,聞顏在國外的工作還有一些沒走完的手續還需要完成。

時間初步定在幾個月後。

他的微信消息欄裏,秦羽下面就是桑離,聞顏剛想問問江昊合同的問題,桑離頭像上就彈出一個紅點:【江昊已經從北京回來了,定好了談合同細節的時間, 您要不要也去?】

聞顏說好。

他們這一次帶上了節目的制片和導演孟柯,一起去江昊的工作室。

路上有些堵,聞顏一直在垂頭看平板上的項目書,制片和導演則在讨論節目的內容。

“現在除了江昊,其他嘉賓都聯系好了,改天我們找編劇對一下,我覺得江昊這條線可以更有他的個人性格一些。”孟柯說。

“什麽個人性格,”制片笑了,“我沒和江昊合作過,之前找朋友打聽了一下他的工作風格,感覺還是比較配合的。”

在考慮要邀請江昊時,制作組的人就已經把這些年江昊所有的演唱和采訪視頻翻出來過了一遍。

江昊不太願意接受采訪,這件事在業內不算什麽秘密,如果一切順利,這也将是他出道以來的第一檔綜藝節目,會是一個很好的宣發重點。

但也因此,節目組同樣存在一些顧慮,做選手也許可以偏愛沉默,但如果是導師,他們還是更樂意看到嘉賓表達。

“行了啊,聞總還在這兒呢,你們倒是先聊起來了。”桑離看了聞顏一眼,提醒他們少說幾句。

制片和導演敢這麽說,是因為三年前聞顏在引力星空工作的時候,他們就在公司裏,曾經合作過。

導演孟柯幾年前還是一個新人,在圈子裏和楚霧有一些交情,被他牽線簽入引力星空後,也是在聞顏的支持下才獨立完成了自己的處女作,可以說是聞顏親手培養起來的。兩個人不能算完全的上下級,還有一層朋友的關系。

他了解聞顏性格,知道在他面前正常讨論沒什麽問題。何況這是引力星空的第一檔音樂綜藝,也是下半年公司非常重要的項目。不僅僅是引力星空在意,無數的投資方也緊緊地盯着,孟柯不能辜負任何人。

“沒事,這些想法本來就應該及時交流。”聞顏關了平板,前方的路總算沒這麽堵塞,車平穩順利地繼續往前開。

“聽你們說選手都已經聯系好了。”

“是,選手那邊挺順利的,不過我們還準備了不少替補,目前是打算公司內部再篩一輪。”孟柯說。

他看了眼聞顏,清了清嗓子:“不過招商這邊……”

聞顏哼笑一聲:“又要找人幫你喝酒了是吧。”

“還是你們國外好,”孟柯羨慕地說,“沒這種酒桌文化,我也不想喝,實在沒辦法,這兩年大家都不好過,那些人把錢攥得比誰都緊……”

“別愁了,”制片拍拍孟柯肩膀,安慰他,“大不了我這把老骨頭陪你喝。”

“你什麽老骨頭,”孟柯拿手肘頂了下制片人,“我求求你了,你就比聞顏大幾歲。”

“你可別以為現在的年輕人能比那群抓着錢不放的老狐貍好對付,”制片人笑着說,“我看啊,到時候這個綜藝正式開始錄制了,還得請聞總經常來現場看看。”

果然,他和江昊“談戀愛”這件事,就是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到兩個人的工作。

聞顏無奈地笑了下:“工作是工作,我可管不了他。”

“你都管不了,我們怎麽辦?”孟柯笑笑,話題徹底往他們兩個人的戀情上偏,“聞顏,你才回國多久,這就談上戀愛了,楚霧知道嗎?”

“他現在知道了。”意思就是聞顏連楚霧也沒說過。

“那行,你倆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他都不知道,我更得排邊兒上去。”

聞顏淡笑着搖頭:“沒這回事兒,就是想低調一點。”

說話間,車已到了江昊的工作室樓下。

謝瑤和小芋都在大廳裏等候,他們和聞顏見過,但和其他幾個人是第一次見面。分別寒暄幾句,大家一起進了電梯。

“江昊才從北京回來,昨天寫歌寫了一晚上,連着熬幾天了,還在工作室睡覺呢,”謝瑤替他道歉,“你們發過來的文件我們這邊已經評估過了,等會兒細談後,沒什麽其他問題就可以簽合同。”

一般來說,溝通合同時藝人可以不在場,但今天引力星空還帶了導演和制片人過來,本意是想能和江昊聊一聊合作的細節。

畢竟這是綜藝拍攝,不像音樂制作的邀請或者片約,嘉賓和制作組的理念契合度同樣重要。

但現在他們卻被告知,可能見不到江昊本人。

看來這件事沒這麽簡單,連帶着江昊和聞顏的關系也一并被懷疑。

難道他們是吵架了?鬧別扭了?

熱戀的情侶,不應該啊。

在場幾個人眼觀鼻鼻觀心,紛紛去看聞顏的臉色。

然而聞顏沒什麽臉色,江昊就是沖着自己來的,要發脾氣也無所謂,本來他打算接下這檔綜藝,就已經是幫了大忙。至于其他的猜測,他不在乎,也不想管。

“既然到了你們工作室,那就聽你們安排。”聞顏禮貌地說。

孟柯在心裏連連感嘆,怪不得人家是老板呢,真的很有氣度。

會議室裏還有其他工作人員在等他們,簡單的開場白後,兩方開始讨論合同的細節。

謝瑤在電梯裏說的那番話,讓孟柯心裏挺沒底的。他沒和江昊合作過,但大概聽聞江昊的脾氣。

制片說他配合,他的确也算配合,只要是提前說好的事情,一條一條照做,不會出什麽岔子。放在其他的工作上,這是很難得的敬業,但要是放在綜藝裏,可就說不好了。

片場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藝人好溝通,願意理解才是最重要的。明顯,江昊是不太喜歡被多提要求的人。

他隐隐嘆了口氣,被聞顏聽見,和聞顏對視了一眼。

聞顏笑笑:“一天天的能別貸款擔心嗎?”

“我壓力大啊,這個綜藝多重要你知道的。”孟柯壓低聲音道。

他這麽說也是想提醒聞顏,到底能不能給個準話,你這男朋友,到底配不配合?

聞顏當然明白他意思,但江昊想什麽,他要是真的那麽容易知道,也不會莫名其妙談上這個戀愛了。

為了防止藝人在現場出現非常不配合的情況,合同裏也添加了相應條款。

其實這份合同早就發給對方看過,但工作人員還是在現場一頁一頁往後翻,紙頁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

好在最後他們并沒有在這方面提什麽要求,絕大部分需要協調的內容都很合理。孟柯也暫時松了口氣。

按理說,今天的會議到這裏就該結束了。制片和孟柯對視一眼,還是想和江昊當面溝通一下。

于是制片人的視線轉向江昊的經紀人謝瑤,“合同目前這樣就确定了,但我們今天過來,還是希望能見一見江昊本人,既然他在公司,能不能麻煩您……”

話音未落,會議室的門被人用手肘頂開。一個男生戴着薄衛衣的兜帽,脖子上挂了個頭戴式耳機,手裏拿着一只水杯,從門外走進來。

“會開完了嗎?”他嗓子啞啞的,擡了下眼,看向坐在中間的聞顏。

來的人就是他們要找的江昊。

他果然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眼皮耷拉着,不怎麽精神地走到會議桌前,把手裏的水杯放在桌面上,拉開聞顏旁邊空着的椅子坐下,一條腿的腳腕往另一條腿的膝蓋一架。

“剛才在聽Demo,來晚了。”江昊清了下嗓子,朝聞顏另一側的導演擡了擡下巴:“您好,您是孟導?”

孟柯和制片人都同時松了口氣。

“是我,還以為今天見不到你了。”

“沒關系,來日方長,不嫌棄的話,歡迎你們随時來工作室做客。”江昊喝了口水,把帽子摘掉了。

“說說吧,有什麽想跟我聊的?”

節目的所有安排之前都已經以文件的形式給過他們工作室了,現在孟柯主要從節目的機制上,和江昊重新溝通了一遍他們的想法。

江昊聽完沒立刻說話,手裏還在翻着文件。

“也就是說,你們确實會在一開始就押寶,”江昊垂着頭,又翻過一頁,“我知道的,我沒問題,但我想說,觀衆不是傻子,尤其是流行音樂,沒太多門檻。”

“舞臺怎麽樣,誰都能評論,你們要是堅持想選太離譜的人,我……”江昊頓了下,先看了一眼聞顏,才繼續說:“那不行。”

“這個你放心,鏡頭有所取舍是沒辦法的事情,但結果我們争取公正。”孟柯說。

“嗯,”江昊又問,“那這個,選導師,要是選我的那個人我不想選他怎麽辦?導師不能拒絕嗎?”

孟柯和制片都愣了一下。

“這個,還有這種情況啊?”制片忍不住笑了,“我們肯定以互選為主。”

江昊又針對機制裏的細節追問了幾個問題,最後看了很長時間的流程表,才總算把面前的文件關上。

“我可以了,我沒其他問題了。”

聊到這裏,孟柯基本也放心了。江昊問的問題都很有價值,說明他提前準備過,是有心的。

“任何時候您還有什麽疑問都可以和節目組及時溝通。”桑離這時才出聲。

“好。”江昊點點頭。

謝瑤适時站起來,對他們說:“時間差不多了,工作室附近有一家很不錯的中餐,晚上有時間嗎?”

孟柯和制片都在等聞顏點頭,這沒什麽好拒絕的,聞顏說:“好,麻煩您招待我們。”

大家都從座位裏起身,江昊又喝了一口水,才站起來,跟在聞顏身後往門外走。

這邊不全是會議室,推門出去就是一大片的工位,許多員工低頭在辦公。

江昊落在聞顏身後一點點的位置,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只口罩,垂頭戴好了。

“我是沒拍過綜藝,”江昊低聲和聞顏說,“你們想和我聊,怕我亂來啊?”

沒這麽嚴重,但也是這個意思。

“他們看完你這幾年的采訪,覺得你可能比較……”

“我知道他們對我什麽感覺,不用費勁想個好聽的詞。”江昊和聞顏綴在最後,和大家一起等電梯。

“但是不會的。”電梯響了一聲,江昊側過臉,淡淡道:“我們還在談戀愛,我不鬧。”

“談戀愛就不鬧了,”聞顏聲音也很低,幾乎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我以前怎麽不知道。”

“可能是因為以前你沒跟我談過吧。”江昊垂下眼,這句話說得很平靜。

電梯朝兩側打開,謝瑤落後一步,對聞顏做了個請的動作。

聞顏很輕地看了江昊一眼,邁步走入。

餐廳的确就在工作室旁邊,他們走了一段路,很快就到了。

包房是提前訂好的,點完菜以後,制片有點拿不準了,問:“喝酒嗎今天?”

“那得看江昊,”孟柯笑笑,朝他一揚下巴,“喝嗎?”

“都可以。”江昊擡了下手,服務生便把剛剛拿走的菜譜又放回他掌心。

“随便喝點吧。”

江昊低頭把菜譜翻到最後,選了一瓶度數不高的酒。

第一杯是孟柯喝的,他舉着杯子,和江昊說:“特別感謝你信任我,我也是第一次做音綜,從這個項目籌備開始就焦頭爛額了,今天總算看着它有點兒希望。”

“別這麽說,”江昊笑笑,“都是大家的努力。”

“節目要做好,我們也希望你玩兒得開心,”孟柯仰頭喝掉了一整杯,“這酒度數不高啊,挺适合的。”

江昊很快也把手裏的酒喝掉了,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他耳機還挂在脖子上沒摘,身上穿着一件寬大的薄衛衣和黑牛仔短褲,看穿搭,說這只是個高中生,也有的是人信。

但聞顏是真的見過高中時的江昊,知道即使從前的他穿上和今天一樣的衣服,也不會是這樣的氣質。

就算身上的衣服把他的肩膀和手臂遮得嚴嚴實實,仍然能從弧度裏看出緊實挺括的肌肉,衛衣領口處微微下垂,他鎖骨的凸起處像一座小小的山峰,再往上是喉結,說話的時候,唱歌的時候……那裏會上下滾動。

這也不僅僅是身型上的變化,江昊的神态、表情,連同他的氣質,也一并變了。

從前的他喝不了一杯白酒就會暈,現在卻表現得好像經常碰酒,連倒酒的姿勢也那麽熟練。

“江昊接下來還有什麽工作?我們這邊很快就會有人來和你對接了。”制片人問。

“後天又要回北京,”謝瑤提到這個,還看了聞顏一眼,“那邊的工作一個接一個,後天一走,短時間恐怕沒空回來了。”

“這麽辛苦,”孟柯忽然意識到,江昊這趟可能是專程從北京飛回來的,之前江昊開會遲到的事,他通通忘在腦後,對江昊工作态度的懷疑立刻轉變為愧疚,“還是要多注意身體。”

“這杯我敬你,你就別喝了。”

“第一次參與綜藝麽,還是想認真一些。”江昊也沒有回避他是為這件事專程回來。他手裏捏着酒杯,垂眼看了看,側過頭問聞顏:“聞顏你喝嗎?”

“喝。”聞顏點了下頭。

江昊拿自己杯子和聞顏的碰了一下,“說點什麽呢?”

他輕輕笑了笑,“感謝……”

“感謝很多吧。”

江昊很幹脆地又喝了一杯。

他這開場白,讓聞顏想到,其實他們重新見面之後,還沒有好好地寒暄過。

哪怕是從前不怎麽熟絡的朋友,再見面,總是要問問你最近在做什麽,過得怎麽樣。也許很少會有人說自己過得不好,不論如何也要敷衍幾句,輪到他們這裏,反而連簡單的幾句敷衍也沒有。

而至于感謝什麽,這樣最通常,最百搭的敬酒詞,放在這裏,放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其中意義,各人才懂。

“這句話也該我說。”聞顏也擡起酒杯,只是還沒遞到唇邊,就被江昊的手壓下去了。

“你胃……算了吧,我喝就行。”

一杯酒實在不算什麽,而且這是一杯他應該喝的酒。

聞顏笑着說沒事,揚頭把杯子裏的酒喝了個幹淨。

一來一回,孟柯和制片反而更糊塗了。

不是說談戀愛嗎?

兩個人這種氛圍,你要說真的什麽都沒有,那肯定不是,但要說是戀愛的樣子,似乎也不完全。

好像很熟,又好像不熟。反正……

有故事。

推杯換盞間,謝瑤忽然拿着自己手機,拍了拍江昊的肩膀,似乎是讓他去接電話。

聞顏沒聽清楚謝瑤說了什麽,但江昊拿着手機便起身往外走,連口罩也落在桌面。

他這通電話打了很久,一直到晚餐結束時也沒有回來。

幾個人拿好東西,走到餐廳門口。謝瑤去付賬,而他們站在玻璃門內,遠遠看見江昊在路邊的樹下。

時間有些晚了,天空顏色很深,一顆梧桐在微風中搖晃。

江昊又戴上了兜帽,因此他把手機貼在耳邊打電話的動作變得不那麽明顯。這通電話很長,但似乎并不是在說什麽緊要的事情,他表情放松,時不時會挪動一下腳步,眼神也好像在看川流不息的街道。

“走嗎?”謝瑤從聞顏身後走上來,問他。

“啊,”聞顏回過神,笑着點頭,“走。”

自動門向兩側打開,正在這時,江昊似有所感地回過頭,和聞顏隔空對視了一眼。

“好,之後再說吧。”

“先這樣。”

很快,江昊挂斷電話,又在屏幕上點了點,才放下手機。他下意識擡眼,忽然看見什麽,臉色驟然變冷,手指搭在聞顏的肩膀上,把他朝自己身邊帶了帶。

“又有狗仔,”江昊說,“總是喜歡在工作室門口蹲人。”

聽他這麽說,聞顏也轉過臉,卻沒發現周圍有什麽異常。

“你這個警惕性……”

“被拍出來的。”江昊皺了皺眉,沒把手放下來,就這麽一直搭着聞顏,走回了工作室樓下。

“我們開車過來的,桑離沒喝酒,她送我們回去就可以。”孟柯在工作室門口站定,是不打算再上去打擾他們了。

“好,那我們就不送了。”謝瑤說。

沒幾分鐘,桑離把車開過來,在幾人面前停下。

聞顏已經準備好說下次再見,江昊卻側過臉,低了低頭,搭在聞顏肩膀上的手蜷起來,小聲問他:“那你呢?”

他說話時聲音很輕,眼皮在帽兜下微微擡起。

“我……”

“開玩笑的,”江昊輕輕搖頭笑笑,放開聞顏的肩膀,“下次過來,我帶你參觀工作室。”

孟柯和制片都上了車,車窗降得很低,裏面的人看起來在看手機聊天,實際上卻一直注意着聞顏和江昊這邊。

江昊走上前,幫聞顏拉開車門,歪了歪頭。

“你不用這樣,我又不是沒手。”聞顏無奈地坐進車裏。

“我樂意。”江昊手臂撐着車窗,旁邊謝瑤叫了他一聲,他偏頭說:“知道了,讓他們去棚裏等我。”

和那邊說完,江昊彎下腰,幾乎貼着聞顏耳側,口罩外側的褶皺在聞顏臉頰很輕地刮了下。

“下次見。”

他的語氣很平常,似乎那個“下次”,他已經想好了,是在哪一天,哪一刻。

江昊退開一步,手離開車窗,聞顏心下一動,抓了下離他不遠的手腕:“說真的,多睡會兒,別那麽累。”

“好,”江昊點點頭,“走吧你們。”

聞顏無聲笑笑,收回視線時,才發現原來天色已晚。

車內的後視鏡裏,桑離從中看了一眼後座的聞顏。

但那面小鏡子只照到聞顏臉頰的一小部分,而那一小部分的邊緣隐隐透着金色的光,那是路燈的光線。

“江昊比我想象得……”孟柯靠在椅背上,讓自己坐得舒服一些,“更成熟?也許可以這麽說。”

“我同意。”制片坐在前排副駕駛,肩膀頂着椅背往中間靠了一些,歪過頭和後排的人聊天。

“來之前還真的以為,可能會有點難。”

“現在看來難的不是江昊,是投資吧。”孟柯笑,一只手折起來,墊在腦後。

制片看向窗外,嘴裏很慢地念了個名字:“思納……”

這是業內一家比較新的娛樂公司,以前是做其他行業的,這兩年因為圈子風大,才選擇加入。

“他們老板現在還是章禮嗎?”聞顏問。

“不是,思納現在是章禮的親兒子,章風安在管,”孟柯有點想抽煙,但車裏桑離還在,所以只是拿出一根煙,夾在手指間來回轉,“這個人吧……”

孟柯暧昧地笑了聲。

聞顏的手指輕而有節奏地敲着車窗邊緣,“怎麽說?”

“愛玩兒,思納才在行業裏做了三年而已,他就把接觸過的明星、歌手,大大小小睡了個遍。”

孟柯搖搖頭,哼笑一聲:“而且聽說,特別喜歡年輕的。”

聞顏手指一頓,沒什麽表情地問:“多年輕?”

“多年輕?不犯法就行,”孟柯幹脆把煙咬在嘴裏,“這些人……”

“非得和他們談嗎?”聞顏問。

孟柯聞言一頓,“他們只是我們的備選,不過現在,他們看起來投資意向比較大。”

車裏安靜了片刻,聞顏才說:“我知道了。”

“來根煙嗎?”孟柯笑了笑,把剛才的話題揭過了。

這檔音綜是引力星空下半年最重要的項目之一,聞顏幾乎做到了全程參與。

制作組的人很快就把選手又重新篩了一遍,只要聞顏有時間,他都會親自去現場坐一會兒。

今天是最後一輪,演播廳裏,可以容納幾百人的觀衆席上,只零零散散地坐了一些工作人員。

聞顏在導演身後幾排,聽他拿着個喇叭指揮現場。

最後一位選手開始演唱,聞顏手機響了一聲,是一封來自國外的郵件。

他看完,笑了笑,沒有急着回複,安靜地等那位選手演唱完。

“聞總覺得怎麽樣啊?”孟柯從座位上站起來,扭着身子和聞顏講話實在不方便,他幹脆用手撐着不高的座椅,往後翻了一排,靠在椅背上。

“你們選的和我想選的差不太多。”聞顏說。

“那就好,不就江昊那句話,舞臺誰都能評價,我們當然也想做出好舞臺,”孟柯抱着手臂,“晚點這些都要打包給那些嘉賓,讓他們先看看。”

“可以。”

既然現場沒有別的事情,聞顏便起身準備離開了。

“就走了?”孟柯看着他背影問。

聞顏擡了下手。

演播廳外有一個小花園,天氣還不錯,聞顏在長椅上坐下,點了根煙,找出一個電話號碼撥過去。

對面是聞顏的前老板丹尼爾。

“收到你的郵件了,”聞顏念英文的時候有一種獨特的腔調,帶着不緊不慢的溫和,“是突然反悔給我那麽長的假期了嗎?”

“是啊,太後悔了,”丹尼爾無奈地笑,“想清楚了嗎?你确定要辭職了?”

“對,想清楚了,”聞顏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等你批給我的假期結束,我回來做離職交接。”

“你走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我可以随時等你反悔。”丹尼爾說。

他的語氣充滿篤定,讓聞顏想到好幾年前,他剛開始跟随丹尼爾工作的時候。

當時聞顏剛離開國內,盡管是回到自己曾經熟悉的行業,他仍然需要面對重重困難。

他的上司丹尼爾是一個鐵面無情的人,至少所有和他合作過的人都這樣評價他。聞顏和他一起完成了一個項目,一切結束的那個晚上,丹尼爾邀請聞顏去參加慶功宴,慶功宴結束時,外面忽然下起小雨,他們都沒帶傘,于是一起走在雨中。

丹尼爾對聞顏說:“再過幾年,你就會超過我的。”

雨水密密麻麻地落下來,聞顏覺得有些冷,只是笑笑,搖搖頭和丹尼爾說,這些對他而言并不重要。

“不重要?”丹尼爾驚訝道,“那什麽重要?”

那時聞顏才表現出一點喝醉的狀态,他仰起臉,任由雨珠落下來,霧蒙蒙地綴在睫毛上。

他把聲音拖得長長的,笑着說了一句丹尼爾聽不懂的中文,“自由吧,自由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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