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反倒是從容灑脫了
第16章 第16章 反倒是從容灑脫了
正當她滿肚子疑惑之時,秦蘭沁突然上前攔住她。
她是突然從人群裏走出來的,像是一早就在附近守着似的。
“世子夫人,有勞你了。”秦蘭沁雙手交疊腹前,盈盈行禮,“我和世子關系還沒定,不好公然相攜逛街,辛苦夫人了。”
枝頭早杏的風梭過鬧市,撩起她鬓前的幾绺青絲,她的言行舉止看來總是那麽優雅娴淑,即便處身人群中也能一眼讓人看見。
從前,戚央央是最在意的,但是現在,因為沒給自己任何期待,反倒是從容灑脫了。
她笑着将頭上金簪取下,交到她手裏道:“郎君第一次送姑娘家這種東西,若是有不稱意的話,有勞秦姑娘多包涵,他這人看着英明,可對姑娘家的事卻是一竅不通的。”
秦蘭沁把那根金絲皇菊流蘇簪握在手裏,心裏五味雜陳。
“哦,對了,這衣裳...”戚央央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回去我換下來再給你送去吧。”
說完,她像沒事人一樣離去。
可秦蘭沁身子卻像那随風擺動的葉子,晃了又晃。
戚央央穿着明亮色彩的衣裳獨自回府的路上,心頭也好像一點點被打開了似的。
杏黃色的衣裳,黃燦燦的金簪,鮮豔欲滴的花钿,原來,割舍了一樣很喜歡卻沒法争取的東西,能換來如此多的喜愛之情。
不再執着于一個人之後,她可以徹底做回自己,哪怕這簪這衣裳是給秦姑娘的,她也可以以後自己給自己買啊。
不用再穿素色衣裳,不用再東施效颦般模仿白玉蘭,大大方方做回自己的野雛菊,便是豔俗又如何,廉價又如何?
嘴角上揚,路越走越輕盈,越走越快,一不小心就撞了路上一個衣衫褴褛的叫花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把你撞傷吧?”
近來北境那邊打仗,流民乞丐無數,城外的養濟院已經容納不下,城裏只好悄悄開啓城門,讓部分流民進來栖身。
戚央央扶起乞丐,見他無大礙,懷裏摸出一錠銀子塞給他,然後離開。
那叫花子一直定定地望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回府後,戚央央把一身杏黃脫下,命人洗了架上火爐快速烘幹,熏好香才給秦府送去。
随後她趁着閑暇,便開始細細閱讀先前差人去江南物色土地寄來的信。
廣陵城四季分明,河流密布,小橋流水,是一座适合文人雅客去的充滿詩情畫意的小城,而柳州則美食很多,街頭小巷煙火氣息溫馨濃重,适合舊居,金陵是舊時國都,富庶,在此處适合經商、貿易。
最後她在毗鄰金陵,又與柳州相隔的一座山水較好的小城鎮打了個勾,囑人寄回。
明日起,裴陸戟便将好長一段時間不在京城,她可以全身心投入計劃日後那一段和離後的單身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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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第二天一早便要啓程下淮東,衙門有大把的公務要先安排,所以裴陸戟帶戚央央去逛完買完東西,便必須趕回衙門,忙至早上才直接從衙門出發直奔南城門。
早上,他幾乎是星夜兼程地從衙門來到南城門,啓程的隊伍已經來了。
昨日他已經同戚氏暗示得夠明白了,她應該知道這次自己是想趁機會帶她離開國公府,到淮東的路上好好培養感情的。
與秦家聯姻的事情實乃權宜之計,他這次是無論如何推脫不掉的。
戚央央對自己有多死心塌地,他是知道的,但近日他時常沒由來地擔心一些事情,導致他不得不多關注她一些。
就像上次,他故意來同她同塌而眠,擾亂她思緒,故意同她說那番話,一遍又一遍告訴她,她是喜歡他的,永不可能喜歡上他以外的男子,不過是想幫她加深印象,給她制造錯覺,讓她離不開自己罷了。
戚央央喜歡裴陸戟,只能是一生一世的事。
這是府裏上下的共識,也是他的意識。
他是不會允許,他已然認定的生活中出現哪怕一絲一毫的意外。
“裴大人,時間到了,要出發了。”随行的護軍統領催促道。
裴陸戟眉頭緊擰,“再等會。”
“喲,裴大人等誰呢?等你家中那朵小雛菊嗎?”
聲音從後方傳來,是張白石那張嬉笑的臉,
“怎麽,以往那朵小雛菊都是任由裴大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乖巧得緊的,怎麽也會有不聽話的時候了?”
“不對啊,那朵小雛菊平常粘人得緊,你頭回出去工作也帶上她,我以為她定會欣喜得晚上不睡,昨夜就守在城門等你了,怎麽,你是兇了人家,人家現在不願搭理你了?”
裴陸戟懶理他,要不是淮東那邊有案子需要他去采集證據,他這趟才不會帶上這人。
“去府裏把少夫人接來。”他找了個人替他去跑一趟。
而他剛下命令,秦府的人就來了。
秦蘭沁在秦府的侍衛身後徐徐步出,緊接着,前方太子的命令下來。
“世子,此趟下淮東,有更重要的事,帶上世子夫人的話,恐怕只會讓她更尴尬,希望世子明白。”
秦蘭沁徐徐施禮。
太子臨時有令,淮東一行他要護送秦蘭沁之餘,還得順道帶她去毗鄰的江州去,和她站到一起去,好讓江州那邊的秦家人放心。
如此一來,确實不适合帶上戚央央。
裴陸戟的眉頭緊了又緊,終于還是将叫出去的人回來,“不必接少夫人了。”
“告訴少夫人,這段時日好好待府裏,等我回。”
他用人前優雅有禮的那一面,替秦蘭沁掀開車簾,請她上車,随後替她裹好車簾,駕馬在前方引路。
張白石看得眼睛都差點瞪出來,這裴少仲啊裴少仲,榆木腦殼不開竅,日後怕是總有你後悔的一日。
裴陸戟高坐馬頭上,手執馬鞭,一襲緋色官袍穿得俊逸又打眼,眺望遠方的雲和山,心中暗暗寬慰自己:不打緊的,待他一回來,馬上同她解釋...她那樣喜歡、那樣在意自己,定很快原諒的。
更何況,今日明明是她遲到在先,本就不能全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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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戚央央這邊,壓根從不覺曉裴陸戟帶她逛個街,把她當衣架子給秦蘭沁試衣裳、當首飾架試簪子,再聽他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就等于是邀她一同下淮東了。
是,他最後是有讓她打包好買的東西第二天一早去南城門找他,但她誤以為他是想悄悄帶着秦姑娘去,拿她當幌子,所以她識趣地早早就将東西打包好,連同那件杏黃色衣裙送過去給秦蘭沁了。
所以,隔天當她在街上碰巧遇上秦蘭沁的一位婢女,婢女“失口”告訴她,她家姑娘昨日啓程去淮東的事後,她一副“果真如此”的豁達模樣笑道:“前兩天我就猜到了,這二人如今是一頭半月都離不開彼此了是吧。”
聽她這話說的,半點也沒有吃味的意思,還旁觀者似的在打趣,婢女半點沒有耀武揚威過的暢快,反倒很是郁悶地離開。
這世子夫人好像...也沒有傳聞中那麽對世子愛得如癡如狂嘛,世上總是好東西、好男人才會讓人争破頭,世子夫人的這副态度難道...
難道世子的癫病沒有治好,所以有人來強占她男人,她反倒這副如釋重負的反應嗎??
婢女越想越心驚。
那...那該如何是好?倘若真是這樣...啊,她家姑娘怎地如此命苦啊?
戚央央是因為早早給自己做好心理準備,所以當她知道二人走在一起,一點也不驚惱,能從容面對。
但一個她放在心尖上喜歡了足足十年的人,又哪能說半點失落也沒有?
“他們兩終于如願在一起了...在一起了...”戚央央等秦府的婢女走遠,旋身疾步走到鬧市的角落,縮在巷子裏,肩膀一聳一聳地開始抖動起來。
“誰和誰在一起了?你在哭什麽?”
“我的裴哥哥...”她抽噎着,眼淚流個不停,“當年他把活命的機會讓給我...那麽好的裴哥哥...他、他終于能和他最心愛的人在一起,再也不用忍受寂寞和痛苦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那你難過什麽呀?”
“我...嗚嗚...我要和心愛的人和離了我...還不能難過嗎?”
央央哭着哭着覺得不對,抹幹眼淚定睛一看,發現角落裏蹲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叫花子。
叫花子朝她龇牙一笑,露出右邊一顆獸類般尖銳的虎牙。
“你是...那天大街上被我撞過的...”
叫花子見她認得自己,高興地一把抹掉臉上的泥垢,沖她面前來,“那...除此以外,你還想起來什麽沒?你仔細看看我...”
戚央央被他這略顯冒犯的舉止吓得後退一步,如蘭去幫她取東西了,這條巷子偏僻得很,她就算大聲喊也未必有人來救她,她只能假裝被他吓得摔倒,然後從地上撿起一塊尖銳的石頭,背在身後,
“你...你別過來!”
叫花子見她摔倒,想上前扶人,見她驚怕的表情便知她誤會了,又為她沒想起自己而失落不已,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現下的處境,似乎也不大方便與她相認,便只好罷了。
“戚姑娘,你別急...我...我是你爹娘舊時故友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