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就是個畜生
第27章 第27章 他就是個畜生
小役依言給戚央央和甄氏松綁。
一路上, 張白石騎着馬不遠不近地護在囚車旁邊走,邊跟甄氏和戚央央說着話:
“裴夫人,裴少夫人, 國公爺叫我來的,他已經在想辦法救你們了, 別害怕。”
甄氏被英國公護了一輩子, 這會兒落得如此境況, 倒也随安而遇, 處之泰然。
“張大人,你替我轉告爺一聲, 他有頭疾記得吃藥,萬事不要太操勞, 上回他進殿,已經惹過聖上不快好幾次了, 你讓他, 不能再為我的事, 得罪聖上了。”
“這些年來我為了他的孩子, 已經虧待我甥女已久。”
“他兒子就是個火坑,而我明知道, 竟然還抱着僥幸,讓我甥女去救贖那個火坑!後悔...我真的後悔了!當初我就該死活不讓央央喜歡上她的, 結果人家反倒不認我們的好,什麽...為了高攀,為了穩固自己地位, 我呸!我娘倆去嫁給泥腿子種田去,才不稀罕什麽深門大宅!簪纓世家!”
甄氏把這些時日來的憋屈都宣洩出來,随後又哭着抱着戚央央道:“央央, 母...姨母知道你傷心,難過你就哭出來吧,姨母知道你不好受,但是,你得認清他裴陸戟就是個畜生,畜生是沒有感情的,不管你對他掏心掏肺,做什麽都沒用,知道吧?”
戚央央被她姨母緊緊抱着替她難過弄傻了,反過來輕輕一拍甄氏後背。
“姨母...你別難過,我真的不傷心。當年的事怎麽能怪你呢,當年是我死活纏着你,說要一輩子陪着他的,你只不過是拗不過我,又不願意讓我當妾罷了。”
“你果真不傷心?”甄氏移眼看她。
“不傷心,已然知道他是哪一種人,做這種寡情薄意之事不是很正常嗎?”
“不難過?”
“嗯,只是難過姨母受了累,還有我爹娘因為我而背上了污名。”
甄氏見她說話的時候不像在開玩笑,雖說她之前的确跟她坦白過,是因為誤以為裴陸戟曾救過她,才會情根深種,但人非草木,十年之長的付出,感情又怎麽能說沒有就沒有呢?
“張大人,上回你給我的鑰匙,我沒能找着機會還給他,後來又在大理寺衙門的人來抓我時掉了,應該就是掉在國公府附近,你能幫忙找回來還給他嗎?”
張白石看着戚央央沉靜的眼睛,哀嘆了一聲。
他也不知道裴陸戟這厮到底腦殼裏在想着什麽,明明在淮東的時候,雖然人忒不誠實了一點,至少人也沒到壞透的程度,他預料到這人遲早要吃感情的苦,可誰也沒想到他回來京城後,竟然幹出這種事。
督察司翻查這種陳年舊案,資料都得經他手,太子殿下若想督察司給戚家安個什麽罪名,沒有裴陸戟,他們也是辦不了此事的。
裴少夫人她爹生前是荊王的人,裴陸戟這畜生竟然為了幫太子,讓督察司強給戚家和甄家扣下罪名後,又假惺惺自己扣押裴少夫人和甄氏,獄中優待些就能磨滅他幹的壞事嗎?
依他看,這家夥就是活該!
“好!裴少夫人,我幫你找回來,然後當着他的面扔掉,這種人不該可憐!”
戚央央改正道,“以後叫我央央,或者戚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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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犯游街安排游的是西街市,這時候西街市剛開始,往來的人熙熙攘攘,衙差必須到前方先敲響鑼鼓開路,然後才能讓囚車通過。
此時街道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而在這些看熱鬧的人群中,卻暗中蟄伏着一群看來訓練有素的人,他們僞裝成普通平頭老百姓的模樣,悄悄等待着時機。
張白石走到一半的時候,感覺到不對,立馬勒令囚車停下,往回讓人多加派了人手。
裴陸戟在府衙處理案子的間隙,抽空見了暗衛殘影。
“是荊王的人嗎?”
“禀主子,是的,而且照形勢看來,他們今日大概也不敢輕易動手了,因為張大人加派了人手。”殘影道。
裴陸戟輕撩衣袖提墨書寫結案書,“就算今日張大人不去,他們也不會輕易動手,但有可能會趁機引起紛亂,然後找人給戚氏和甄氏傳遞信息,再把紛亂引到別處,聲東擊西。”
“今日本來要去的人是我,我已經幫那些人把督察司的人引開了,張白石那家夥倒好,非要上趕着去,這下失職的人便是他而不是我了。”
他輕輕嘆息道。
這會兒,西街市那邊已經被一群不知從何湧入的流民弄得人仰馬翻,百姓被提前撤走了,倒是沒受任何傷害,張白石和一并衙門的人卻受了不少傷,最後囚車快将被那些賊人劫走的時候,張白石拼死與之相抗。
後來衙門又來了一批人前來幫忙,卻反倒不慎讓那些賊人鑽了空子逃走,只留下一個似是而非的信物。
張白石最後雖然好不容易将犯人平安帶回大理寺,卻還是失了職,讓那些不明來歷的人逃走了。
回來的時候,他氣沖沖地抓着信物跑去找裴陸戟。
“今日之事,裴大人怕是早就謀劃好了的是吧?還是說其實那就是裴大人你暗中算好在推動的?後面衙門來的那批人得到消息都是相反的,從那個方向過來攔截,不但不能成功攔截賊人,還等于攪亂局勢好讓那些人趁機逃走,是大人你安排好的吧?”
“別忘了,讓衙門遣人來的人,是張大人你,消息傳錯那也只能是張大人自己的錯。”
裴陸戟道。
張白石氣道:“你和那些賊人是何關系?那些賊人是誰的人?”
他将手裏那個信物扔出,“你幫着他們逃脫,他們卻反過來栽贓你英國公府,不知道裴世子可知曉不?”
裴陸戟還在偏間安靜寫着結案的陳詞,氣息沉定道:“提醒過你的。”
“什麽??”張白石氣急道。
“愛湊熱鬧的人...容易被自己害死。”
裴陸戟眼睛都沒看他一眼,定定地寫完了最後一個字,收筆。
張白石安靜思考了半晌,捋清了這些事的前因後果,始終丈八和尚摸不着頭,道:
“可你...這到底是何意?雖然我不清楚十幾年前戚将軍是否真有貪軍糧饷,但督察司要查這事,沒了你他們怎麽能查得到,我以為你為了上位、為了幫助太子殿下拿到實權,連自己夫人都坑了,畢竟你那夫人戚氏,她爹生前就是荊王手下的将軍,把戚家和甄家拉下水,也就等于幫太子殿下鏟除了荊王這個敵人。”
“可是為何...你為何...今日來的那些人是荊王的人嗎?游街一事,事前只有我們和督察司的人知道,而且是機密,等到游街當日才知道的,你故意洩露消息引荊王前來救人?”
“等等...你這是...讓我再想一想...”張白石撓着頭,在案幾前來回焦急走動着,最後終于站定,瞪大眼睛道:
“你!你是不是怕自己在幫太子殿下做的事...會引起荊王猜忌,裴夫人和裴少夫人如今是英國公府的人,但曾經也是戚家和甄家的人,多多少少定會知道一些荊王軍中的事,你怕荊王會對她們下手,才讓她們與英國公府割斷關系,這樣反倒打消了荊王的疑慮,她們還能因此受到荊王的庇護,是嗎?”
“你想太多了!”裴陸戟終于不滿地敲了書案,“張大人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麽給上峰交代,你失職之事吧!”
“至于那賊人故意誤導留下的信物,”他一把從張白石手裏奪過那刻着英國公府徽記的木牌子,“我會處理好,你若膽敢聲張,我保準聖上不會怪罪我,而是會怪你多事,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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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央央握住沐江恩剛才在混亂之下喬裝沖來囚車邊,強塞給她的紙條,心髒砰砰直跳。
沐江恩是來告訴她,流放之日他和王爺已經安排好前來接應她們的人,以及救她們出去的人的特征,大概會在什麽時候動手,讓她們屆時不必慌張的,和需要做什麽來配合。
為了得到她的信任,沐江恩還附在她耳朵旁,悄悄地同她說道:
“那朵鵝黃色長在墓穴角落裏的花,你知道它是什麽花嗎?”
“金絲蓮,它叫金絲蓮。你還記得我嗎?那時我們一起在墓穴裏守護過同一朵花的,當時在死人窟的時候,我就認出來你是戚将軍的寶貝閨女,但見你沒認出我,我就沒說,上回我們相遇,你也沒認出我來。”
混亂之下,他還有心情對着囚車裏的她笑,笑容跟十幾年前一模一樣,“以前我救了你一命,這一次,你的命依然由我來救。”
“別害怕,也別放棄,知道嗎?小丫頭。”
他隔着囚車把手伸進去,往頭套上,把她的頭揉了一遍,像十幾年前那個溫柔的小哥哥一樣,連對她的稱呼,也是一模一樣。
他都不知道,在那一刻,頭套下的人一直在盯着他看,早已經兩淚汪汪、淚流不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