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心髒再一次密密紮紮疼了起……
第28章 第28章 他心髒再一次密密紮紮疼了起……
在囚車上的那一刻, 戚央央隔着囚車和外面熙攘喧鬧的人群,她多麽想問她的小哥哥一句,當年她失約了, 沒立刻讓人過來救他,他當年到底是如何脫困的, 又在裏頭代替她遭了什麽樣的罪。
可他交代完該交代的事, 很快在衙門的人察覺到他之前, 迅速消失在人群。
原來他就是沐江恩, 還是小時候就有過幾面之緣的沐叔叔的兒子,她尋覓了這麽多年, 竟然今時今日才知道!
若是一早就得知,興許她就...興許她就...
她或者就不必耗費十年之長的時間, 去追逐一個根本不可能會愛上她的人吧。
十年那麽長的時間,終究還是錯付了、浪費了。
晚上, 當裴陸戟拖着一身疲憊, 再次進入她的羁留室, 她已經睡下, 卻又被吵醒,回想起來自己現在身在何地時, 又開始裝睡,懶得再應付他。
“後日, 你就要啓程前往陀州了,父親讓我把這些東西給你們,你若不要, 我扔了便是。”
聞言,戚央央立刻坐起來。
她如今雖然厭煩裴陸戟此人,但前往陀州一路, 即便沐江恩會前來劫走她們,也難保一路難走,身上若能備些東西總是好的,英國公給的東西,她沒理由不要。
裴陸戟見她不裝睡了,把那袋包裹抱在懷裏,故意拉椅子靠近她坐。
“你...恨我嗎?”這是他第二次問。
戚央央希望能早早應付完他,點點頭毫無誠意道:“恨,很恨。”
“東西給我,大人你可以走了。”她朝他伸手要接物。
可裴陸戟嘴角輕揚,把懷裏那袋東西移遠了一些,“什麽時候撒謊這麽厲害了。”
“我看,你現在是連恨都懶得恨我,因為我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人了,是不是?”
燈影突然一暗,遮蓋了他眼底的悲怆。
不知為何,人明明是他故意試探的,當初甄氏套他話時,他不是不明白,但他當時鬼迷心竅地,就想要驗證一下,戚央央待他的感情是因何而來。
如今總算驗證過,也得到了答案,他又開始承受不住了。
還是不該驗的,他悔了,但還是沒能阻止她倆碰了面,可當知道她得知了,心裏又隐隐有所期盼,期盼着就算她知道他不是,也不影響她對他的感情。
可終究他還是錯了。
“戚央央,若我這回把你救下,助你脫此困局,以後待你好些...你...能回心轉意嗎?”
戚央央皺眉,已經對他很不耐煩了,“裴大人若是不想給,拿走吧,或者把東西給我姨母,我真的很累想睡了。”
沒想到她連聽他說一句話的耐心都沒有了。
裴陸戟自嘲一笑。
她和以前強烈的反差,讓他産生了巨大的挫敗感,他被打擊得連告訴她這些事的心都沒有了。
“打擾了...”他把包裹留下,轉身離去,剛離開幾步,猶豫了一下,又轉身回來。
戚央央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東西還你。”
央央伸手接住一塊螢石。
可這并不是她之前送給裴陸戟的那塊,之前她送給他的那塊,他早已經送給秦姑娘了,上回連趙安然都能随随便便借來看,拿着它當面奚落她,她怎麽可能不知。
雖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麽原因不肯将真的那塊歸還,但想着反正也同樣是螢石,這塊就這塊吧,于是她收好螢石,送客道:“行,我收下了。”
裴陸戟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一拂袖離開。
暗夜無星,回府的路上下起了星微雨絲,于皇城西井街錯落有致的檐瓦上方劃過,灰暗夜幕下像長了尾巴的銀針似的。
裴陸戟沒有打傘,也沒有去馬廄取馬,就這樣獨自徒步回國公府,修竹擎着傘在後方追得氣喘。
“世子!世子...打把傘吧,這種天淋了雨還是容易受寒的,你手上的傷,被雨淋濕也難愈...”
他轉身,見修竹将一把草青色油紙傘遞給他,他自己則擎着一把嫩黃色的,他不由皺了皺眉。
以前遇着這種天,擎着黃傘追上來的一般是戚央央,不管多夜多晚,她都會等到底。
但今日,他自己淋了雨,才發現淋雨的感覺原來是這樣,黏黏濕濕的,還有點冷,很不好受。
她是因為知道這樣淋雨不好受,才會這麽多年一直堅持這麽做?
他突然有些眷戀,她站在他身旁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不該如此。
“怎麽帶的都是些顏色如此豔麗的?”在這種時候,他不大想看見這樣顏色的傘。
“回世子,這些都是少夫...都是戚姑娘以前準備的,就放在大理寺衙門水房的那個竹簍裏以備不時之需用的,以前是因為她老是親自來,所以總沒用得上,現在...小...小的沒準備,就先拿這些來用着吧...”修竹看了世子一眼,忐忑道。
見他站在雨中,不去接傘,也不言語,頭上、發冠上、衣裳都幾乎被細而密的雨打得濕透,手心纏上的繃帶也濕了,有血水隐隐滲了出來,與雨水相融。
“世子,先...用着吧,病了可就不好了...”修竹再次試探性道,“明日...小的會去安排另外的傘,撤換了衙門裏的這些。”
聽到這裏,心髒再一次密密紮紮疼了起來。
換了這些傘...聽着就好像是...要将她從他身邊存在過的這些痕跡,撤換掉一樣。
他慌忙去奪傘,卻是直接将修竹手裏那把嫩黃的奪過來。
“她沒認出來,我還她的螢石。”他突然空洞地開口道,要麽是對他已經不在意了,要麽是因為懶得再糾纏。
“就是世子讓小的們千裏迢迢跑洛縣去找來的石頭?戚姑娘她沒認出不是原來那一塊?她這人最是細致了,不過...這樣不好嗎?反正世子也找不到以前那塊了,世子打算和離不是...”
“我沒打算真要和離。”
他突然這麽道。
“當年羌北活死人墓裏出來的人,我不會讓她找到的。”
他莫名其妙說了這句話,便擎着傘獨自走進前方漆黑寂靜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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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流放當天,犯人分兩支隊伍,前方隊伍的隊列,都是些獲罪頗重的罪犯,有的甚至是獲減刑而被發配的殺人犯,臨行前,要在他們臉上刺字,刺明犯罪事由,被發配至邊陲之後,通常腳綁上二三十斤枷鎖,由官兵嚴格看管着終日從事苦力勞動,這基本上是淪為苦力奴隸,至死也不能回鄉的了。
而後方隊伍則是一些犯罪較輕,或者犯罪連坐的家屬,這些就不必在臉上刺字,而且流放到邊遠地區所服勞役都是有期限的,期限一到,或是舍得花些錢還能活動一下關系回去的。
戚央央和甄氏就屬于後者。
英國公一大早就守在城門下等了,一見甄氏和戚央央出來,立馬帶着人迎上去。
“燕兒,我差人給你們準備了好些東西,有幾個奴仆,我讓他們一路跟着你們去,以備不時之需...”
“還有,陀州那邊我也差人打點好了,你們一到那邊點個卯就可以回來了,不用做勞役,至于戚家和甄家的案子,我再想想辦法。裴陸戟那逆子!我會收拾他的!”
甄氏把英國公遞來的東西推開,“國公爺,不必了,我們這一路是去流放,帶不得這麽多東西的,你也別讓那些奴仆跟着了。你雖然是英國公,但你這樣做,讓那些同樣去流放的人看見,會怎麽看我們?”
“再說了,我們現在已經和離了,甄家和戚家都不在了,我還回來京城做什麽?我和央央在陀州那邊待着也挺好的,就不必回來了。”
“還有啊...戟兒他會變成今時今日這樣的性子,我覺得你這個當父親的責任也挺大的,養不教父之過,他小時候你也不知多關心多管教,長大了你還收拾什麽?啊?管教什麽?”
“還是算了吧!”
甄氏一撇頭,就不要看他了。
英國公拎着大袋包裹,急得在原地打轉。
戚央央見狀,帶着枷鎖過來寬慰道:“父...國公爺,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好我姨母的,東西這麽多我們也拎不下,這些你拿走吧,前幾日你不就給了我們一袋嗎?我分開來悄悄藏進衣服裏了...”
英國公愣了,“前幾日?我給過什麽...”
“父親。”
裴陸戟一襲緋色官袍從後方過來。
裴晟見了他臉黑了徹底,“別喊我父親,我沒有你這種狼心狗肺的兒子!”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這回這麽做,讨好了太子和秦相,職位要升得比你父親高,你就得意了?那為父還要恭喜你啊,即将上任的兵部尚書,裴大人!”
聽着他即将高遷的消息,戚央央沒什麽多餘的情緒,她一心想着的都是待會要如何配合沐江恩的事。
裴陸戟被父親道破這些事的時候,面上雖然鎮靜,但餘光一直在悄悄打量着旁邊的人,見戚央央心思壓根不在這裏,他松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未知名狀的失落。
她如今已經...這麽無所謂了嗎?就算是恨他也好,可她偏偏可以...淡然得近乎冷漠。
這讓他有種...胸腔裏塞滿了棉花的感覺。
不過...沒關系的,一定沒關系的,他安慰自己道,天下之大,這一路他又派了人好生看着,當年從羌北活死人墓出來的人,都被他找得八□□九了,這裏其中有一半被問出來并不認識戚央央,有一半卻早已死在當年戰亂中,剩下的,不會那麽剛好她的救命恩人就是那剩下的一成人裏的...
就算她當年的救命恩人真的沒死,世上也斷斷沒有這麽恰好讓她碰上的機會,一定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