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絕望賭約 騙你我是小豬
第21章 絕望賭約 騙你我是小豬
灑在臉上的陽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濃重的陰影。
沈傲終于有了反應,他緩慢地轉動眼珠,盯着眼前這張帶着惡心笑容的臉。
“你若是有本事。”沈傲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了, 他惡狠狠地咬着牙, 像一條受傷的野狗對着敵人呲牙咧嘴, “就把老子電死在這裏, 不然老子總有一天會殺了你!”
校長聳聳肩, 打開牆邊的立式鐵櫃,從裏面拿了一套迷彩服扔到少年的胸口上,“小夥子, 你這麽不甘心,不如我們打個賭吧。”
“你穿上這套衣服跟我出去, 如果你能讓父母相信我虐待了你,我立刻給你下跪道歉,放你自由;如果不能,你以後給我乖乖呆着,這頭雜毛,我也要給你染回來。”
男生們将纏着沈傲手腕的繩子解開, 沈傲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揉着手腕盤腿坐了起來。
他看都沒看身上的衣服,咧嘴笑道:“你當老子是傻瓜呢,你想毀滅證據是不是,我憑什麽和你賭?”
校長也笑了笑,将一只夾子拿在手裏。他捏住夾子尾巴讓夾子張開,打開了儀器開關。剎那間,夾子中冒出了一道道藍白色的電弧。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況且,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校長從飲水機下接了一紙杯的水, 遞到沈傲眼前,“還是說,你覺得比起自己親生的孩子,你的母親會更相信我這個外人?”
沈傲沉默了片刻,接過了那杯水,一飲而盡。
“賭就賭。”
沈傲随手将紙杯丢掉,從床邊滑了下來站到地上,就要解褲腰帶。
忽然,他擡起頭,瞥到了還站在門口的溫芷,猶豫了片刻,低哼一聲,背過身去。
“你剛剛都看到了。”對付完了沈傲,校長走到溫芷面前,蹲了下來,如同慈愛的長輩在和小姑娘說話,“你不想讓我也這麽對你吧,待會兒出去,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嗎?”
Advertisement
溫芷抿抿唇,點了點頭。
老男人這招殺雞儆猴,實在有些多此一舉,她本來就要待在光明學院,為了讓自己的日子好過,自然不會惹是生非。
校長摸了摸溫芷的頭,“乖。”
溫芷梳着黑色的長直發,額前留着齊劉海,像是一個乖巧的日本娃娃。她的發質很好,絲滑柔順,校長不由得多摸了兩下才撒手。
溫芷皺了下眉,沒有反抗。
“你叫什麽?”
“溫芷。”
“多大了?”
“十三。”
“這麽小,因為什麽事進來的?”
溫芷留了個心眼,沒有說實話,“我最近上課總是溜號,無法集中注意力,成績有下滑,媽媽擔心我,就讓我來這裏好好學習。”
她不會告訴老男人她有暴食症。
他是個愛折磨人的變态,她不能将自己的弱點暴露給他。
“上課無法集中注意力啊……”
校長低低念出了這幾個字,語氣裏似乎還帶了一點小失望,“學生上課無法集中注意力,那是老師教的東西不夠吸引人,放心,你在這裏好好學,很快就能改正這個毛病。”
沈傲:“我完事了,什麽時候出去?”
沈傲冷冷開口,打斷了校長的話。
溫芷擡眸,穿着迷彩服的少年抱着胳膊靠在床邊。他微微歪着頭,銳利的黑眸直直地盯着她,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好好穿衣服的話,不也是一個挺精神的小夥子嘛。”校長對他的這身行頭很滿意,打開了門,“走,出去讓你母親好好看看。”
三人又回到了待客室,只見兩撥家長面對面地坐在沙發上,相顧無言,氣氛沉默尴尬。
見到他們回來,兩撥人紛紛站了起來,沈傲的母親看到他穿了軍訓服,更是喜出望外。
“果然還是專業的厲害。”
漂亮女人的臉上寫滿了高興,“沒想到校長您只用了這麽短的時間,就讓他乖乖換上了校服,這個我都做不到。以後這孩子就拜托您了,他抽煙喝酒打架罵髒話,什麽壞毛病都有,麻煩您多費心。”
沈傲:“他費個屁。”
沈傲大步走上前,擡起手腕給他母親看上面還沒完全消退的勒痕,“還在這對這個狗雜種千恩萬謝呢,你知不知道他在裏面是怎麽對我的?”
“他叫人把我綁到床上,用儀器電我,逼我聽話。”
“你以為我願意換衣服嗎,我原來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他怕被你看出來,強制讓我換,要是我不肯換,他就會繼續折磨我。”
女人皺起眉:“這……”
怎麽看,都不像是相信或心疼他的樣子。
校長:“夫人過獎了,我還沒這麽厲害,不可能通過十幾分鐘的談話就讓這孩子轉性。不過他要是能在我校長期學習,肯定會變成聽話的乖孩子。”
校長不慌不忙地說完,看向沈傲,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說你這孩子談話的時候怎麽總在桌底下玩繩子,原來你在偷偷摸摸地弄這個。”
漂亮女人明白了前因後果,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這孩子不懂事,校長您別和他計較。不如咱們談談學費的事情吧,您覺得我是先交半年的還是……”
沈傲:“你居然不信我?”
沈傲死死皺起眉,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眼角微紅,聲音因為憤怒而嘶啞,“王蘭芝,我說我被虐待了,你他媽就當放屁是不是?”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說,從小到大老子和你撒過謊沒有?”
“老子當初被老王八打得快要斷氣了都沒怕過,這屁大點事兒值得我說謊嗎,你能不能動動腦子,難道嫁了個傻逼男人,你就也成了傻逼了?”
女人:“閉嘴!”
女人氣極了,擡手指着沈傲,指頭都在顫抖,“你這個混賬,你剛剛說什麽,你是怎麽和媽媽說話的?”
沈傲咬了咬牙,額頭青筋暴起,他忽然轉過頭,看向旁邊的溫芷,“行,你不信我,那你去問她,剛剛我被電,她全都看到了。”
溫芷:喵喵喵?
難怪沈傲剛剛一直在看她,原來在這給她挖坑呢。
女人轉過頭,盯着溫芷看,“小姑娘,他是在騙人吧?”
溫芷默默垂下眼眸。
說實在的,她完全不想趟這趟渾水。
從女人的态度看,就算她出面作證,結局也不會改變。
而且,怎麽說呢,沈傲的行為她很佩服,但她也只是佩服那種寧死不屈的精神,用一句話概括他之前的舉動,就是一腔孤勇,自找苦吃。
不過……
沈傲的目光那樣熾烈灼熱,落在她的臉上,幾乎要将她的皮膚烙出痕跡。不用擡頭,她也能想象到,他在用怎樣渴求的眼神看她。
他被折磨了那麽久都不肯松口,就是守着這一口氣。現在校長在颠倒黑白,親生母親也不相信他,他能指望的只有她。
他困于海上,快要溺死了。
她是那一根細細的稻草。
雖然這根稻草并不能讓他回到岸上,但抓到了就有希望,抓不到,他這最後一口氣,也就洩了。
最最重要的一點。
溫芷覺得,這個逃生片,是沈傲的世界。
就像《福蘭公寓》是程瑤的世界一樣。
于情于理,她都要幫他。
溫芷正要開口,就對上了沈傲的目光。
一瞬間,她心口一疼。
這是這具身體的情緒反應。
其實他和“她”是一樣的人。
不被人相信,不被人理解。
而“她”,已經有多長時間沒被人這樣期待過了。
溫芷将身體強烈的情緒共鳴壓住,上前半步,“阿姨……”
沈傲挑起眉,有些發愣。
他沒有想到,這個陌生的小姑娘真的肯冒如此大的風險幫他。
“不好意思。”
一雙手突然搭上了溫芷的肩膀,是她的便宜媽,女人将她攬到身旁,“我女兒這麽小,什麽都不懂,就算說了什麽也不作數。你家的事還是得你們自己處理,不應該牽扯到外人,你說是吧?”
沈傲的母親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找這麽大點兒的小姑娘求證有多荒謬。她歉意地笑笑,回頭怒瞪了一眼沈傲,不再和他說話了。
事情塵埃落定。
沈傲家交了一年的學費,溫芷家交了半年的。
談完這兩筆交易,校長出門去送家長,兩個孩子都沒有跟着去送,而是坐在待客室的沙發上,相對無言。
“對不起。”沉默最先被沈傲打破,“那時候我太沖動了,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那樣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
“啊。”溫芷回過神,“沒關系的。”
她剛剛一直在思考,沈傲的願望會是什麽。
會是離開光明學院嗎?
“不過,真是可惜,你本來都要幫我說話了,但我有一個智商二百五的好媽。”沈傲懶洋洋地靠着沙發坐着,優雅啓唇,“操他媽的。”
看到溫芷眼底的疑惑,他笑道:“你是想問我怎麽知道的是吧,你當時的表情就跟要英勇就義似的,我又不是傻逼,當然看得出來。”
沈傲的語氣還算平和溫柔,只是那些髒話實在刺耳,溫芷的接受範圍只包括“他媽”、“尼瑪”之類,她猶豫了片刻,認真開口道:“你可以少說一點髒話嗎?”
沈傲臉上的笑僵了僵。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只有十三歲了,我不應該在小朋友的面前說髒話。”
沈傲翹起二郎腿,沒骨頭似地歪到一邊,“現在我的情緒沒那麽激動,可以答應你,不過當我發怒的時候,就必須說,不說的話,我就只能打人或者摔東西來發洩了。”
他點了點自己的額頭,“我腦子真的有病,騙你我是小豬。”
溫芷眨眨眼,脫口而出:“躁狂症?”
沈傲挑挑眉,有些驚訝。
就在這時,待客室的門被推開,校長帶着迷彩服男生們走了進來。
他看了一眼溫芷,丢了一張學生卡給她,“你的房間在643,直接去,你的室友會告訴你所有該知道的事,從明天開始,你正式上學。”
說完,他又對着沙發上的沈傲擡了擡下巴,“把他關到禁閉室去。”
迷彩服男生們沖上前,将沈傲的雙手反剪到背後,扭着他出了門,朝樓上走。擦肩而過的時候,沈傲垂眸,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溫芷,低低說了一句話。
目送沈傲遠去後,溫芷拿着學生卡,來到了宿舍樓。
下午的時候,所有的學生都在操場上軍訓,宿舍樓裏空蕩蕩的。
為了省電,白天宿舍樓裏不開燈,黃昏的時候,樓裏是最陰暗的。
漆黑死寂的樓道裏,溫芷獨自爬着樓梯,腳步聲在走廊的牆壁上不斷反射,好似是在她身後響起的,瘆人得慌。
溫芷忽然停住了腳步。
沈傲說,她只猜對了一半。
他是躁狂抑郁症。
躁狂抑郁症。躁狂發作時,情緒高漲,起伏劇烈,易快樂,易憤怒,甚至有可能産生意識障礙。抑郁發作時,心境低落,悶悶不樂,悲痛欲絕,特別絕望時,會有自殘和自殺傾向。
這樣的病人,能在黑暗封閉的禁閉室裏活多久?